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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这时似乎已恢复过来,眼神也变了样子,他装模作样地将身上的灰尘轻轻抖掉,煞有介事地端着架子向前走了两步,好像前面被我甩趴在地上的另有其人。

“各位莫要误会,我见这位小娘子面堂发黑,恐将有灾祸发生,只是想过去询问一番,怎知却被别有用心之人诬陷。”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

他这么一说,周边人皆静了静,看向我。

这个老道士,真本事没有,信口雌黄的本领倒是一等一。

我轻嗤一声:“你真当众人的眼睛是瞎的吗?”

他此时倒显得心平气和:“白家道士,我知你因上回县衙之事怨恨于我,但你莫要无中生有,毁我清誉,是你出手在先,你可见周旁有人与你一样?”

“简直胡说八道!你分明是想欺辱小娘子。”

“你才莫要胡说,光天化日之下,我一介修行之人为何要做出这般事来?”

我哑口无言,他倒打一耙,还说得挺有道理。

周边一群看热闹的人见他说得有理有据便也开始怀疑是否错怪了好人,毕竟老道士平日里虽势力抠门了些,但并没听说还是个浪荡之人。

他故意叹了口气道:“无论今日你是误会也好,还是心存报复也罢,我都不与你计较,只当与上次的事一笔勾消。”

他倒是高风亮节,且显得我心眼小。

我气得咬牙切齿,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尽这般颠倒事非,我这人就是心太直,一向只善于动手不善与人理论,要是白泽在这里非——

我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冲动真是要不得,哪怕等老道士摸上了小娘子的脸我再揍他,我此时便有证据扭着他去衙门,可我如今无凭无据,他又百般抵赖,我倒拿他没了办法,是我打人在先,此刻却要看他脸色。

老道士也知道我拿他没办法,此番有些得意,但他急于脱身,并不打算再与我纠葛下去。

他及时拉住了他那本想吐我几口唾沫的傻徒儿,嘴上一边说着不与我计较的话一边拖着小道士朝街口走,但走了几步他又回过身:“本道念于旧情,还需提醒你,小娘子面堂异色不假,应早日带其上流云观,由为师替她驱邪做法。”

话是对着陈秀才说的,这老家伙真是贼心不死,我呸了一声,弯腰去捡脚边的白萝卜,他见势走得飞快,不一回会儿就消失在了街口拐角处。

热闹看完了,周边的人也就散了。

但我仍愤愤不平,因为我不仅惹了一声骚还忘了让老道士赔我菜钱。

我一边骂着老道士一边将散落在地上的菜一一捡起来,其它的倒还能吃,只那棵大白菜早散了架,我不得不为它“超度”了几句,可起身时又踩到了东西,低头一瞧却是那块白豆腐,我不禁悲从中来。

我正悲伤着,眼前突然横出只白萝卜,陈秀才邻着秋娘立在我前头,他手里捧着不少我的菜,我一一接过,道了声“谢谢”。

陈秀才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从前他与我说话不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之前他偷盗之事差点间接害了我,所以如今陈秀才见我总有些惭愧。

其实我这人很明事理,县衙一事的起因虽缘于陈秀才,但归根结底还是流云观那对老小存心想找我麻烦。

所以,这事我并不怪陈秀才,不过陈秀才是个文人,文人都好面子,我不能当面把这事说穿,我只要不当回事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陈秀才,怎么今日不用摆摊吗?”他不说话,那只能由我开个话头。

陈秀才笑了笑,回道:“秋娘说今儿天好,想出来走走。”

我给旁边的秋娘说:“嫂嫂好,嫂嫂应该还未见过我,我是隔壁新搬来的白家小弟,是个道士。”

秋娘方才花容失色,如今倒是笑吟吟的。

“我听陈郎说了,你与你哥哥住在刘家的……”秋娘说到此处便顿了顿,似有些难道,眼里竟泛起泪光。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陈秀才怜惜地抚了抚她的手,秋娘才哽咽道:“对不住,方才念起了刘嫂。”

我叹了口气:“嫂嫂不必自责,这都是天命。”

秋娘一边抚泪一边点了点头。

“方才多谢小道长出手相助。”

听闻秋娘出生富贵人家,举手投足间倒瞧得出大家闺秀的影子,人长得美,说话也知分寸,拾得这样的美人宝贝儿,也不知陈秀才是中了何等的头彩。

“不过顺手而已,老道士也没说错,我早想揍他了,可让我今个儿找到了机会。”

“嫂嫂可别以为我们道士都是这等货色之人,像他那样的可是不入流。”说话间,手里捧着的白萝卜掉了下来,秋娘轻轻笑着,弯腰去替我拾起来。

我连声道谢,这时正巧一阵大风吹了过来,吹眯了人的眼,我的袍子被吹起一角,腰上别着的“迫风”露了出来,被风吹得清清作响。

秋娘突然一阵晕眩,眼看着要站不住,幸得被陈秀才一把扶稳。

我心急道:“嫂嫂大病初愈,天气虽好,但冬日阴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说的是,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陈秀才自然比我还要着急。

秋娘面色煞白,她虽点了点头,但却低眉不知盯着哪处,我低头一看,原来是瞧着我的“迫风”。

“小道长,你的法铃真是别致。”秋娘缓了口气说。

“嫂嫂也觉得好看?”

我手中捧着菜没法将“迫风”拿出来给他们看,不是我显摆,我的“迫风”怕是这人世间最好看别致的三清铃了,当初我看上它也正因着它长得好看,白泽还不舍得给我,我缠了白泽足足三年才将它讨来。

怎么个好看法?三言两语也不清,要眼见为真。总之它全身镀金,铃身不过巴掌大小,上头刻有一只细腰两角的神兽和三道法咒,铃柄用红线紧紧缠绕,柄端立有一只兽,那兽也是两角,但我不认得它,从前我问过白泽,不过他没睬我。

我怕秋娘看不清楚又甩了甩腰,“迫风”跟着叮当响,秋娘的晕眩却越发厉害。

陈秀才带着秋娘回了家,最近都没有人陪我说话,我有点小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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