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090(1 / 2)
翌日早,慕容野天不亮就醒了。
隔壁家的羊似乎丢了,女主人一晚上都在骂骂咧咧。
他刚睁开眼,门就被拍响了,传来了李时月清亮悦耳的声音∶“醒了没啊?”
也不是什么旖旎情话,偏让他心神一荡。
暗想若是以后,能和她在一处醒来就更好了。
时月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结果隔壁屋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想想让一个病患跟着去集市,实在有点折腾了。
便隔着门说∶“要不你把两个孩子看一下,我快去快回。”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慕容野鬓发微乱,脸上有久睡后的潮红,带着几分慵懒∶“等孤一会。”
他的领口微微张开,背对着时月脱下寝衣,露出线条结实的后背。
时月“嘶……”了一声,用力把门关上∶“冻不死你!”
他休想用男□□惑,她李时月不是那种人!
昨晚又下了雪,院子里一层厚厚的积雪。
时月回屋将两个孩子穿戴整齐,慕容野出现在门外∶“还不走?”
棉棉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小季益疲倦地打着哈欠,时月摸摸他的额头∶“益儿好像有点发烧了。”
小季益趴在时月肩上,难受地哼哼∶“唔……”
小孩子在生病时总是格外脆弱,慕容野走进来∶“手。”他仔细给小孩把脉。
“是不是你昨天害他穿湿衣服?”时月一边抱着他,一边轻踹了慕容野一脚。
“多大的人了,你跟一五岁大的孩子闹什么?”
小季益发出小猫一样的哼哼,时月抚着他的后背∶“没事啊益儿,吃点药就好了。”
“风寒入体,不是什么大病,孤去抓药。”慕容野想起十六房里有很多草药,转身出去了。
时月拧来帕子,搭在小季益额上∶“一会把药喝了,然后好好睡一觉。”
“睡醒病痛就飞走啦。”
“想吃……糖。”小季益哼唧道。
“行,一会姐姐去集市给你买。”时月从罐子里取出之前制好的红糖块∶“先吃这个好不好?”
小季益小口小口地舔着红糖块。
“药得了。”过了好一会儿,慕容野才端着药碗进来。
寒冬腊月的,黑漆漆的药凉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可以入口了。
小季益难得发小孩子脾气,扭着身子不愿意喝。
棉棉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爹娘和小哥哥。
“我抱着益儿,你喂他。”时月将小孩抱起来,拍着小季益的后背∶“乖乖喝药,喝完病就好了。”
慕容野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单手端着碗,把那小子的下巴抬起来。
小季益连连往后躲。
“你轻点嘛。”时月训道。
慕容野只好松了点手劲∶“自己喝还是孤灌进去?”
这哪是喂啊,这分明是威胁。
小季益眼泪汪汪的,抱住了药碗,吨吨吨喝了。
“好了好了,小男子汉不哭啊。”时月将他放下来,往他嘴里塞了糖块。
慕容野十分不耻这臭小子趁机撒娇的行为。
“孤像你一般大的时候,没完成课业被太傅罚,哭都不曾有一声。”
“丢脸。”
时月正在准备棉棉出门的装备,闻言道∶“你别说他了,小朋友生病就是比较脆弱啊。”
小季益眼泪汪汪,拳头在被子里握得紧紧的。
慕容野看着他,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生病而已,也值得你哭得像女孩一样?”
小季益的眼泪戛然而止∶“不是女孩……”
“不是女孩喝个药能把你怎么样?”慕容野凉凉道,
“行了行了,快把棉棉用包被抱起来,我们出门了。”时月把女儿的包被扔到慕容野怀里。
坐到床边安慰小季益∶“姐姐要出去买东西,益儿在家睡一觉。”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呀?姐姐给你带啊。”
小季益含着泪花想了想∶“十六叔做的……木剑坏了。”
他文武都学,昨天不小心把十六送他的小木剑劈坏了,想要把新的。
“好,姐姐给你买个新的。”
另一边,慕容野正在和自己的女儿,还有包被奋斗。
他抱孩子尚且是新手,更别提包被了,弄了半天反而把女儿的小棉袄解开了。
时月起身一看∶“怎么笨手笨脚的,让开。”
棉棉躺在床上,看着她爹娘笑,时月把她的衣服一层层拉下来,最后埋进棉裤腰里。
包被之前还往她小肚子上盖了一条小被子,然后用包被包起来。
“篮子拿来。”
棉棉出门用的大篮子经过了好几代更新,已经变成了小婴儿车那样,底下有架子,有轮子,不仅可以推孩子,买的东西还能放在下面,真真是一举好几得。
锁好门,慕容野的心情忍不住变好。
这才是他期待的一家三口的场景嘛。
时月对慕容野说∶“你跟益儿讲话要讲究方法呀,他很敏感。”
“会伤小孩心的。”
小季益太小,又无父无母,内心十分敏感。
教育他不注意方式,很容易造成心理问题,这是时月不愿意看到的。
慕容野不同意∶“乱世之中,无父无母的人多了去了,你将他如玉石陶器般养着,只能养出一头羊,以后怎么出去与别人厮杀?”
时月一愣,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憋半天,时月说他∶“你小时候还有完不成课业,被太傅打的经历啊?”
慕容野失笑,认真地看着她∶“孤小时候干过的好事多多了,你要不要晚上过来……一件一件听?”
时月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去,你做梦。”
慕容野掩唇轻咳,结果一回头看见了叶黎。
慕容野∶“……”
“叶公子?”
时月意外,笑着打招呼∶“叶公子要上哪去?”
叶黎像是正巧路过,他两手一摊∶“来给谢大婶和村长送年礼,现在刚要回去。”
“时先生要去市集么?”他笑眯眯地问。
“是啊,今天是最后一天赶集,我准备去看看。”
叶黎作惊喜状∶“那真是太巧了,我正好要去给家中铺子的掌柜们送年礼。”
“不如一起去?”
于是,慕容野期待的一家三口逛市集,就变成了三人行,带着一个小孩。
他推着棉棉,叶黎很自然地走在时月身边。
二人似乎在说酒楼和豆腐店的事,说着说着就把他甩在了后面。
一路上遇见好几拨采买归来的村民,她们纷纷跟两人打招呼∶“小少爷、时老板!”
“你们赶集去呀?”
时月笑着点头∶“是啊。”
“今儿有南边来的商队卖东西哩,好东西不少,您快去瞧瞧,晚了就买不上了。”
“对对,在市集北角。”
“是吗,行,我一会去看看,多谢啊。”时月朝她们道谢。
村妇们经过,小声嘀咕道∶“小少爷又来找时老板了。”
“怕不是很快就能喝到两人喜酒了哟,呵呵。”
“对啊,呵呵呵。”村妇乐呵呵地八卦∶“那个面生的大高个是谁啊?没见过呀。”
“时老板家新雇的常随吧。”
“哎哟,长得可真好。”
二人又说起了今天市集上的收获,声音渐行渐远。
常随??
慕容野的步子一慢,恨不得冲上去把姓叶的踢走。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偏他不能,再随意发脾气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慕容野郁闷得内伤。
原以为到了市集叶黎就会离开,结果听说时月想买头母山羊和小羊羔,叶黎又热情地带她去挑。
叶家在当地的地位可想而知,时月这一趟采买十分顺利,用特别优惠的价格买下了一头会产奶的母山羊,还有一只小羊羔。
叶黎笑着说∶“我派人帮时老板送回去吧,这母羊力气挺大的。”
时月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叶公子不是还有事吗,你忙你的去吧,不用顾忌我们。”
叶黎招来仆从,吩咐他们将山羊和已经买好的东西送去时家。
“不急,店就在那,又不会跑了。”叶黎一路挑挑拣拣,笑问∶“时老板,买小鸡仔么?”
现在买鸡哪还来得及养大啊,时月挑了四只大母鸡和两只大公鸡,还有一筐鸡蛋。
“您没带筐啊?那小的把筐送您!”
小贩热情地把竹筐也塞了过来,搓着手跟叶黎打招呼∶“小少爷,您看明年的租子……”
叶黎笑容一顿∶“樟树村的杨七郎对吧,租子的事咱们过几天再说。”
小贩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他挠着头,说∶“行,听您的,您一定得记得啊!”
叶黎对时月说∶“时先生,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叶邑实行的还是封田制,这里一半以上的土地都是叶家的,良民可以跟叶家佃来种,而其余百姓是叶家的家臣。
就像从前的卫国,家臣只能世代为封主耕种。
“叶公子,刚才的小贩说什么租子啊?”时月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跟卖鱼的农妇买了一筐小泥鳅。
农妇边收钱边说∶“您识货,这是俺家男人昨晚去山里挖的,新鲜得很哩!”
冬天太冷,泥鳅们不太活跃,在湿漉漉的稻草上轻轻扭动。
叶黎说∶“哦,他说的是改租的事。”
时月将泥鳅筐放在婴儿车底下,感觉叶黎不想就这件事多谈的样子,也就闭嘴不提了。
市集北角,那里果然有南边来的商队,卖一些铁器、陶具、种子、瓜果蔬菜什么的。
时月挤进去一瞧,居然有豌豆。
卖东西的大汉说∶“这是西南那边儿的老农种出来的,拿来炒个香,用一点盐巴调味,好吃得不得了!”
时月当然知道豌豆好吃,更重要的是它可以拿来发豆苗,豆苗就更好吃了!
于是她朝商贩说∶“给我来十斤。”
“舅舅!”
几人身后忽然传来了小女孩的叫声。
原来是叶黎的小外甥女云儿来了。
她跑着跳着,扑进叶黎怀里∶“舅舅又偷偷跑出来,蓉蓉姐姐来了都找不到你!”
云儿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少女,她约莫十五六岁,撅着嘴喊叶黎∶“舅舅。”
“蓉蓉?”
叶黎抱起云儿∶“你们怎么来了?”
云儿很兴奋,趴在叶黎耳边说∶“蓉蓉姐姐是跟她爹娘来的!”
“舅舅,你有好事啦!”
好事?
叶黎脸色微变,他没有接云儿的话,而是时月介绍∶“时先生,这是杜家商社的千金,杜蓉姑娘。”
“蓉蓉,这是时月时老板。”
时月朝杜蓉一笑,对方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时老板?你就是时老板?”
她的眼神令人不舒服,时月嘴角的笑也就落了下来。
怪了,她没见过这个杜家姑娘,她哪来的敌意?
云儿被叶黎抱着,左顾右盼∶“他呢?”
叶黎轻轻拍了她一下∶“没规矩,叫人。”
云儿很委屈,不情不愿地喊∶“时老板。”
她想问的是小季益,时月说∶“益儿在家里写字。”
时月的好脾气只针对小季益这样可爱的小朋友,对于叶家这个被大人宠坏的小女孩,她是没什么耐心的。
云儿撅嘴∶“他怎么老是看书啊,看书能有什么出息嘛。”
“云儿。”叶黎训道。
“大概比跟女孩子玩,有出息一点吧。”时月不咸不淡地顶了回去。
一直不说话的杜蓉突然开口∶“时老板,你这么大的人了,没必要跟一个孩子计较吧?”
“当然没必要了,毕竟不是我家的孩子。”
“没家教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时月勾起嘴角朝杜蓉笑笑。
顺便打消了再同叶黎一起逛的想法。
“今日多谢叶公子了,我们就先走了。”
“时老板?”叶黎不想她这么早走∶“时先生!”
慕容野赶紧跟上,回头扫了一眼他们三个,露出一点笑。
叶黎皱眉,把外甥女放下地∶“你们怎么来了?”
云儿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生气了∶“因为蓉蓉姐姐说要来找你呀。”
“舅舅,你是不是快娶蓉蓉姐姐做妻子了啊?”
小孩子童言无忌,杜蓉脸一红,低下了头∶“云儿,不许胡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杜家商社是楚国最大的商社,而叶家是数一数二的贵族,两家联姻是强上加强。
杜蓉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后是一定会嫁给叶黎,做叶家少夫人的。
叶黎将她的小女儿姿态尽收眼底,冷淡地说∶“你蓉蓉姐姐说得对,八字还没一撇。”
杜蓉一愣,叶黎紧接着说∶“而且永远不会有那一撇!”
杜蓉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纸,云儿也意识到舅舅生气了∶“舅舅……”
“舅舅……”杜蓉也小声唤他。
杜家跟云儿家有点亲戚关系,论辈分她和云儿是远房表姐妹。
而云儿是叶黎亲姐姐的女儿,因为这层远得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杜蓉一直亲昵地喊叶黎舅舅,并且像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他身后。
叶黎严肃地说∶“一,你我年岁相仿,二,你我并无亲戚关系,叫舅舅怎么都不合适。”
“杜姑娘以后,还是叫我叶公子吧。”
杜姑娘?
这就从蓉蓉一下成杜姑娘了?
杜蓉还没反应过来,叶黎已经拂袖离去。
云儿站在街上,不知所措地喊∶“舅舅,你去哪呀?”
“舅舅!”
杜蓉不敢置信∶“为什么?他……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声‘舅舅’她喊了好几年,也未听叶黎说不妥,二人的亲事是两家没有挑破的默契,也从没听过叶黎不愿意。
怎么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全都变了呢?!
云儿拽着杜蓉的袖子∶“蓉蓉姐姐,你没事吧?”
杜蓉心里难受,面上泫然欲泣,月儿想宽慰她,口不择言道∶“都怪那个时老板!”
“舅舅跟她一起做生意,一起进进出出的,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还听说啊——”
云儿把杜蓉拽下来,伏在她耳边说∶“舅舅给那个寡妇买花呢!”
“买花?”杜蓉的眼泪卡在眼眶里∶“等等,她是寡妇?”
“我阿娘说的!”
云儿把从大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复述给杜蓉听∶“她有两个孩子,丈夫早死了,是逃难来楚国的!”
杜蓉喃喃∶“逃难来的,也就是没有根基咯?”
“蓉蓉姐姐,你在说什么?”
云儿害怕地看着她∶“姐姐,你的表情好可怕啊。”
杜蓉擦干眼泪,慢慢站直身子。
敢跟她抢人,就别怪她狠心了!
时月跟慕容野走在市集里,一个推着婴儿车,一个挎着柳条筐,时不时问问价钱。
逛了一圈下来,收获满满!
除了已经送回家的羊、鸡、鸡蛋,时月还买了泥鳅、五六条冻得邦硬的鱼,葫芦瓜、芹菜,还有一筐橘子。
冬天水果少,整个集市只有柑橘比较新鲜。
考虑到额外补充维生素的需要,时月多买了一些,最后还是托豆腐店的伙计搬回去的。
买完这些东西,时月去豆腐店和酒楼,给忙碌的伙计们和工匠发了点奖金,同时通知过年期间就不开店了。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了,还有两天就过年了。”
“咱们店新年期间不开张,等到来年初八,你们再回来开工!”
伙计们面面相觑,王五问∶“东家,您是不是要辞了我们啊?”
“辞?怎么会呢?”时月意外∶“叶邑的店过年还做生意吗?”
叶邑的店过年倒不一定做生意,但是没听说给伙计放假的。
哪怕不开张,老板也会让他们留着看店,生怕遭贼。
“我不会辞退你们的,等来年初八照常上工!”
时月说着,取出几只小袋子,里头装着一点钱∶“这是这个月的薪酬,来,拿着!”
王五拿着钱不知所措∶“东家,这个月还没过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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