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1 / 1)
所谓观天下风雨,阅人世沧桑。正是出自于此,渊帝才会给手下这支秘密势力取名观风楼。
前朝后宫无人不把皇上当作是任由太后摆弄的傀儡皇帝,却无人知晓在身不由己的十余年间,他也曾为自己留下一条在太后崩逝后重掌大权的退路,只要到时他还坐在皇位,皇权就必定会归于他手中。
正因如此,观风楼的存在鲜有人知,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者,萧北城所要承受的不只是荣宠,更有时时刻刻逼近的疑虑与芒刺,会在不经意间伤得他鲜血淋漓,更要行的小心翼翼。
而如今,渊帝的心腹就在他面前,要为自己将做的一切铺路,便只有向人证明自己的忠诚。
花不识笑道:“王爷深夜进宫,应该不是为了向皇上禀明西南商行的罪行吧。如果我没猜错,您的目的应该是在慈宁宫。”
“太后对前日皇上擅自出宫的行径都无苛责,足以证明当日身披龙袍出现的人并非皇上本人,那么曾作为千面郎君而在京城掀起波澜的你也就成了唯一被怀疑的人选。若你真如传闻中所说,可以随意变换成任何人的模样,那本王倒是要好好问问你,在花魁遇害案中,你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面对萧北城的质问,花不识倒也不显讶异,似乎早已料到会走到这步,两手背在身后,轻点足尖到了那人面前,意味深长的笑道:“看来王爷与您府上的君少卿,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错,我的确有插手那件案子,甚至参与其中,为剪秋易容成绮凰相貌的人就是我。如今案子过去已是一年有余,皇上都已经淡忘了此事,王爷又何必再提呢。”
“动机呢?”
“那女子的确貌美过人,也很得人心,可她不能与皇上相伴执手,更无法成为中宫。皇上,朝廷,乃至大渊,整个天下,要的是一个皇后,而不是来路不明的野种。身为臣子,自然不能让这种女人挡了皇上的路。”
“所以绮凰身死,根本是观风楼的手笔,只不过刚巧有个财迷心窍的罗玉堂与西南商行有关联,所以你想借本王之手打击定安侯府,能除掉一个强敌是再好不过,就算不济,也能看我们斗的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花不识哈哈大笑,“是这个道理没错,但王爷忘记了,我们可是一边的,害了您对我并无好处不是吗?况且我今夜来此,也不是为听您数落我的种种不是。我听说今夜相府中会发生些事,便迫不及待的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让少卿抓到了西南商行的尾巴。如今王爷是进退两难,赶着进宫去给太后赔罪,可您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可就是得罪了皇上啊。”
萧北城不以为然的吐着烟雾,“所以你是来救本王,本王还得感恩戴德。”
“别别别,说这话您可就是折煞了在下。其实就算您进宫,太后她老人家也未必高兴,毕竟您一向亲近皇上,可就是不把慈宁宫放在眼里,就是亲祖孙也会生出嫌隙。而在这个针对了定安侯府,又要被慈宁宫孤立的关键时候,唯一能给您台阶下的人就是皇上,您再去巴结太后,可就显得不明智了。”
“别以为本王不知,就算到了御前,皇上也会给本王脸色看,他要是闭门不见,跪上几个时辰,本王还不是得到慈宁宫去,你当本王就没有脾气吗?”
“皇上说了,可不能养着您这个臭脾气了,叔侄俩要是相互记仇可就没完没了了,不然您就先回去等等,跪在御书房前是等,回去被窝里睡一宿也是等,哪个舒坦,您自己还不清……哎!话还没说完呢,王爷您怎么走了。”
萧北城也是个直性子,听他这意思就是阻拦自己进宫,倒也不多说什么,半点打道回府的意思也没有,拍拍袖子继续朝宫城走去。
花不识只能跺脚叹气,心道这缙王真是跟君子游学坏了,都是一个气死人的德行,可烦喽。
不过正像他所提醒的,就算到了御前,萧北城也是吃了个闭门羹,渊帝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见他的面,而前来请罪的缙王只能放下身段跪在殿外,当真应了先前的猜测。
他从深夜等到天明,从灯火通明等到旭日初升,御书房里那位倒是悠闲,自个儿看完了折子,宝贝够了宠爱的御猫便睡下了,压根儿就忘了还有人在外等着这么回事,还是后来听进来伺候洗漱更衣的桓一公公提起了,才一拍脑门儿。
“哎哟,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北城呢?快让他进来,可别跪坏了朕的宝贝侄儿。”
萧北城少说也有十年没吃过这种苦了,上次长跪不起还是在长公主过世时为母亲守灵,见他走路踉踉跄跄的模样,渊帝也是心疼,语气满是埋怨:“你这个倔驴一样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一点儿不知变通,朕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气几个时辰也就消了,你又何苦遭这份罪呢。”
萧北城俯首道:“臣自知有罪,心绪难安,若是不得结果,是会一直担惊受怕。为图个心安,便到此来听候发落。”
“发落发落,有什么好发落的,你是朕的亲侄儿,你犯了错,朕还能要你的命不成?”
渊帝白了萧北城一眼,又瞥了眼桓一公公的表情,叹息着让人搬了张椅子,扶萧北城坐下,看着后者的眼神就是长者对晚辈的慈爱与无奈,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心浮气躁,也不是不能理解。你这般年纪还未娶妻生子,自己根本还是个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唉……”
“让陛下烦心,臣深感愧疚。”
“说起来太后前些日子还在念叨想要抱个重孙,朕的二位皇子都还年少,自是没可能,深思想来,她指的或许是你。刚好朕也是这个意思,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不如……朕给你许一桩婚事吧。”
看来万岁爷也是早有准备,大手一挥,便有宫女呈上了几幅画轴,展开一看,全是端庄优雅的女子画像。
看到这一幕,桓一公公笑了,站在一旁自右往左给人介绍,“皇上您瞧,这位佳丽乃是东瀛的春日姬,正是与王爷相差不多的年纪,会弹奏十八般乐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皇有意让她远嫁大渊,以求两国和睦,王爷不肯的话,可就得轮到皇室年长的族亲了。但皇上也知道,朝中几位亲王都已有了正室王妃,嫁来做侧室,恐怕不妥……”
“东瀛人?那可不成,朕就这一个侄儿,风华正茂玉树临风,朕可宝贝着呢,可不能让他被来路不明的姑娘骗了去,换下一个。”
“那,皇上来看看这位,波斯帝国的莉莉丝公主,金发碧眼,鼻梁高挺,樱桃小口,人生的漂亮,又善舞技,传闻是西域数一数二的舞者,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别把这些个狐媚子的货色都摆上来,一国公主却做了舞姬,成何体统,传出去让缙王的脸往哪儿搁啊?北城自小是在宫里被长公主一手带大的,生得一表人材,学识修养功夫样样都在人上,那些个庸脂俗粉怎配得上他?换换换,来看看朝中大员的千金闺秀,朕就不信他能一直打光棍儿。”
“哎,皇上说中了,这回送进宫里的名册中还真有一位,就是中书令曹楠声曹大人之女,曹郁婉。恰是碧玉年华,人长的漂亮,学识才华是京中女子望尘莫及,涵养更是没得说,入府前请几个嬷嬷调-教下规矩,就成了。”
看着渊帝陷入沉思,萧北城叹了口气,分明是他的婚事,怎就没人问问他的意思?
这两人一唱一和,对人评头论足,无非就是想绕进正题,把曹郁婉塞进缙王府。换别人得了赐婚这等好事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偏生他缙王宁可单着一辈子,也不想找个进门之后让他看着上火的。
一想到府里有个不知死活作天作地,对此还一无所知的君子游,萧北城就是一股窝火,不知觉间握紧了拳头,骨节咯吱作响。
注意到他异常反应的渊帝回过头来,试探着问:“北城,你是不是不喜欢朕给你选的王妃?”
听他语气有些失落,萧北城再怎么不知死活也不能点头,只得硬着头皮答:“……不是。”
“那便是喜欢了?刚好刚好。这姑娘以前曾在长公主的春宴上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朕想着你见过她,多少会有点儿喜欢的,不如这桩婚事便定下吧,择个良辰吉日把她娶进府,明年就生个大胖小子,让太后跟朕都开心开心。”
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提起过萧北城来请罪这事,表面是要给他安排一桩婚事,实则就是以此要挟,若是不接受赐婚,牵连下去,也许连君子游都难逃罪责。
虽说来此之前,萧北城连再糟糕的可能都已经料想到了,可偏偏赐婚是他最不愿想,也是最难接受的结局。
他清楚渊帝此举绝非赏赐,而是要他以后半生来弥补昨夜的过错。
因君子游而走向歧途,那便从君子游下手,断绝他所有的妄念。
如此做法,还真是他熟悉的那个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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