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戏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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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严衍垂眼道:“不必了。”

他原本是松衣起身要走的,这会儿径自地来到书案后的主位坐下,拎起两本流水历,翻看了两页,问道:“这两月的旧管新收与开除见在都未配平,可见你生病的时候,手下人也偷起懒了。”

春花愣愣地望他,知道账簿不该教外人随意瞧,但这人看账看出了一股青天大老爷审冤案的架势,竟把她镇住了。

“呃,那几本我还没来得及核对,想是他们疏忽了。”

她话音未落,严衍竟从旁拎了笔,开始在账簿上圈红改字。

再不阻止,她这长孙家大当家的脸面往哪搁?

“那什么……”她刚说了几个字,蓦地福至心灵,从软榻上蹦起来:“严公子,你答应给我当账房先生啦?”

严衍抬眸,十分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就像老夫子终于遇上会答题的学生一般。

“严某在汴陵只是暂居,在贵处讨几个月饭钱,过后还是要走的。”

这真是意外之喜了,春花笑得眉眼如花:“无妨无妨。”

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呗,留不留得住能人,还得看她的本事。

“您这是,立马上工?”

“稍解春花老板燃眉之急。”他淡淡笑了,“哦,该改成‘东家’了。”

这一声“东家”在他口中柔柔打了个转,不知怎地,让春花脸颊上有些发烫。

她拍手笑道:“正有好酒,该浮一大白!”她从软榻底下小柜中摸了半天,摸出两个青瓷杯,斟了两杯扬州云液,一杯递给他。

严衍讶然回望,她手里的瓷杯已主动撞上来,清脆地一声响。

“严公子,哦不,是严先生,从今日起,咱们一起发财啊!”

下元当日,宫观士庶,设斋建醮。家家户户在汴水之滨设了斋品为家人祈福,为亡者祭祀。家中殷实的,于月出之时,乘了彩船在水上不系而行,船上悬挂各色灯笼,摆放斋酒果品,焚香祷告。

因着此前闹水怪,鸳鸯湖上萧条了不少,为解百姓顾虑,吴王夫妇携了世子,亲上花筹会楼船上向汴陵百姓致意。

此前寻仁瑞在吴王府夸下了海口,必定把今年的花筹会办得体体面面,结果寻家精心准备的楼船被妖怪大嘴咬了个稀碎,他自己也险些做了水鬼。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求到长孙家门前,花了一半楼船的造价,租了一艘旧年的大船。

寻仁瑞心疼得血吐了几缸,好歹护住了寻家的面子,只是里子漏了个流稀。

春花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一艘彩灯画舫载不动她的春风得意。

吴王世子现身花筹会,本就是她私下向蔺长思求来的。去年拿下的几个造船作坊,还未转成明股,都做了寻仁瑞的生意。寻大当家讲排场,一艘楼船撇开物料人工,净赚了他五千两。

本想着坑他一次就够了,谁知水官赏脸,竟教她坑了寻大当家两回,真是畅快,欢喜,爽。

依旧是一家人在画舫之上,团团圆圆,岁月静好。茶点酒水都是提前订好的扬州特产,翡翠烧卖晶莹剔透,春花一个人就能吃一盘。

烟柔拿了黄表来请春花写字,春花笑了半天:

“今年无论如何,得给寻大当家祈一道福了。衷心祝愿他身子康健,福寿双全。”

石渠这一阵子再没了寻芳的心情,下元夜便老老实实在画舫上帮着抱孩子。

他满脸愁苦地望着在自己身上滴口水的胖娃娃,掰开娃娃的嘴,八颗小米粒一样的乳牙清晰可见地错落生长。衡儿在他魔掌下艰难地蠕动挣扎,嘴里无意识地呀呀叫唤。

“无齿小人!”他愤愤不平地骂道。

胖娃娃还不知道自己被骂了,笑呵呵地抱住他的手掌:

“爹爹爹……爹爹爹……啊……”

一个浪头打过来,画舫晃了两晃,忽然一阵反胃涌上喉头。石渠连忙把孩子往烟柔怀里一塞,自己扑到船舷边上大吐特吐起来。

“真是怪了。大少爷打小就是不晕船的。”仙姿百思不解地说,“难道是喝多了酒?”

春花饮过了两壶云液,两腮酡红,笑得幽暗神秘:“哥哥身子不舒服,让他领着衡儿先回吧。”

画舫在码头暂靠,石渠带着乳母和衡儿下了船,烟柔欲跟上去,被春花一拦:

“让他们去吧,咱们几个女人家,难得看看热闹,再顺着湖游一圈儿。”

烟柔愣了愣,焦急道:“少爷怕是……顾不好孩子。”

“怕什么,还有乳娘呢。”

春花如此说,烟柔也无法,只得回船上坐了。

舟橹摇摇,湖水漾漾,灯火如一筛子红豆在如昼的下元夜明艳跳动。

仙姿冲了新茶,将旧茶碟拿出船面上倾倒,画舫中只剩春花与烟柔两人,倏地静了下来。

烟柔没了孩子在侧,仿佛忽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正襟危坐着,抿了口茶又放下,眼眸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春花心情好,喝多了酒,神情愈发懒漫,向她笑道:“湖上风景甚美,你多看两眼啊。”

烟柔摇摇头:“前几日刚闹过水怪,妾身还是……有些怕水。”

春花凭栏坐着,酒意上来,倾身去撩那湖水,仿佛要徒手抓出一条鱼来。她向来玩性大,只随自己性子,身子渐渐倾得过了,堪堪便要跌下去。

烟柔一惊,失声叫道:“姑娘小心!”

身子疾扑过去,指尖几乎要触及春花衣衫的时候,斜里蓦地伸出一只手,如鹰钩一般勾住她手腕。

春花回过头来:

“烟柔,你这是要拉我回来,还是推我下去啊?”m.23dushu.net稍后为你更新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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