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家姝色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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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几年没来,就多了人呢?

“莫不是白鹭书院里有人女扮男装进去读书?因怕被同窗发现是女儿身,只能跑到这里来洗澡?”平宁说完,觉得这个解释十分可信,便兴奋起来。

“对,一定就是这样的!这女子定然是敏而好学,求知若渴。是以女扮男装……不、不,应该是她心仪的公子在书院读书,这小姐为解相思之苦,接近情郎,才乔装来到书院。”

“爷,你看她还绾着男子的发髻呢!明天我就去书院里好好盯着,看看谁长得娘气……”

韩昭一个眼刀扫过去,把平宁的兴奋劲儿给削没了。他悻悻地挠挠头,“爷,爷,咱们别瞧了,再瞧人都要醒了。回头把咱们当成……贼,就不好了。”平宁好心提醒。其实他是想说“把咱们当成采花贼就不好了”,但他晓得说这个一准儿挨抽,所以立刻换了个词儿。

韩昭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如今骑虎难下,怎么都不合适。他向来讨厌女人,别说近身,就是同处一室也叫他浑身不自在。如今可好,竟然和这么个小妞一起泡了澡,怎么能不叫他恼怒?也不知道那女孩子刚才是不是把自己都看去了……

对,他冰清玉洁的身体,就这样轻而易举、毫无征兆地被人夺去了!

一想到有人窥去了他的身体,他就是一阵恶寒,恨不得现在就挖了她的眼珠子。又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难堪,耳根子也烫了起来,所幸都隐没在这无月的深夜无人发觉。

但现在还有一件事更重要,这澹园竟然多了人,那么先前的计划就要调整了。“回头去打听一下,这臭小妞什么来历。”

平宁忙应了。见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站起身把自己的外衣给脱了,递给韩昭,“爷,您先凑合穿小的吧,回了书院您再换。”

韩昭皱着眉头接在手里,十二万分嫌弃。这是什么味儿?穿上这个,澡可不就白洗了?

平宁知道这小爷的毛病,索性探身哄着替他穿上。天色也不早了,此地不可久留。

韩昭终于走出了池子。他们要走,可女孩子身上的锦袍得带走。那谁去给扒了?

两人互看了一眼,平宁“哎呦”一声,单脚跳开,挤眉弄眼道:“哎哟哎哟,爷,我的腿抽筋了。我们家祖传的毛病,一见女人就腿抽筋。”

韩昭冷笑了一声,在横波院这小厮的眼睛都快挂到歌姬的身上了,也没瞧见他抽筋。他现在倒是恨不得抽了他的筋。这小厮说是小厮,碰上好事就上,碰上坏事就躲,所以他要这小厮就是来添堵的吗?

平宁退了老远出去,把头扭过去看天,生怕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我的爷,您倒是快点儿啊!不就是个女人吗,又不是母大虫,还能把您给吃了呀?”更何况,男人又不会吃亏。但这话可不敢说。

韩昭要掐死平宁的心都有了。虽然不喜女子,但毕竟男女有别,世家子弟的修养还是在的。他瞥见地上一块丝帕,便弯腰捡起来往自己脸上一系,蒙住了眼。一咬牙,扯掉了女孩子身上裹着的衣服,然后快速地拿她的衣服随意一盖。也不管盖住没盖住,转身便跳开了,然后同平宁一起落荒而逃。

韩昭边跑边扯开了丝帕,随手塞给了平宁,“赶紧给爷扔了!”

平宁“嗳”了一声,打眼一瞧,上头绣的一丛粉色蔷薇十分动人,想来是姑娘家珍爱之物。他话本子读多了,一颗心也比寻常小厮多些婉转,踟蹰间也不知道扔哪里好,索性往怀里一塞,准备到了书院再说。

清辞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四周仍是一片昏沉。脖子生疼,身上也发冷。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岩石上睡着了,衣服都没穿上,松松盖着。好在那石头贴着温泉,有些许温意。可毕竟是荒郊野外睡了一夜,山里的凉风一吹,她猛打了几个喷嚏。

快速穿好衣服站起身,可母亲给她绣的那块手帕却遍寻不见。有山风拂过,怕是被风吹走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本就不多,这手帕是夜里枕着入眠的,可是就这样不见了。她心底一片惘然。

但她怎么睡在了外头?昨天明明在泡澡,然后……她的头忽然疼了起来,后面的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以前偶尔也会这样,或者是突然昏在某处,醒来的时候想不起先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三叔公替她瞧过,说是一点虚症,气血不足,清阳不升,血不上承,精明失养所至。调养过一阵,她以为都好了,谁想到又复发了。

清辞揉了揉额角,远处突然响起了钟声阵阵,似在耳边,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天地原是莽苍一色,随着一声递着一声的钟声,天边渐有了一线曦光。那钟声就是从白鹭书院里传来的唤起钟,也是每日唤醒她的声音。

此时望去,白鹭书院里渐次亮起了灯光,继而连成了一片,如波面落入了繁星。渐渐天光愈亮,峰峦叠嶂,瑶林碧树,壮丽婉秀。更远处,隐约可见有长河如练。

尽管这是几年间看了无数遍的风景,她还是被这自然造化的景况惊住了。忽然有些懵懂地明白,不论是云湖浮光掠影的五彩斑斓,还是纪府锦绣荣华之下的那一小片逼仄的天空,她失去的东西很有限,而她所得到的,是这世间大多数女孩子所求而不得的。

她心里最后那一点点阴霾委屈,顿时都被这寥朗的青山长川一扫而光了。

呆呆地看了一刻,直到鼻子发痒连打了两个喷嚏,清辞才想起今日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她忙取了已经熄火的灯笼,顺着来时的路回了小楼。

靠近小楼时听到水声潺潺,小楼的另一侧有竹子从远处引下来一股山泉。她取了牙枝牙粉,在泉水边刷牙。又见撑着竹笕的一块岩石上刻着的那一排小字,“竹笕二三升野水,松窗七五片闲云。”那字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倒像是游人乱凿而成。

她回头去看这小楼,青树半掩里,幽深静谧。忍不住又去想,从前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现在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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