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绿蕊新莲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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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手上没少受伤,乍然被人拿在掌心里端详,心中自卑,下意识手指就卷了起来。

“别乱动。我就示范一下,你自己看清楚了。”

她人事不知,情窦未开。于情爱,如身在鸿蒙,有一种天地未开、混沌不分的懵懂。一心也只当他是个性格有些别扭的大哥哥。对于他对她的好,心怀感激,分外珍惜。闻言果真不敢动了,抿着唇,认真地看他怎样揉药膏。

她瞥见他的手指上的割痕,“呀,韩公子你的手也破了,要不要用一些药?”

韩昭怕她问是怎么伤的,便故意不耐烦地道,“这算什么伤,用不着。看哪儿呢,叫你仔细瞧着。”

清辞吐了下舌头,“哦”了一声,忙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手法上。

韩昭按章春芳所教的按摩手法揉了两遍。清辞只觉得手心痒得不行,刚开始还能忍住,后来真忍不住了,咯咯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

“好痒……”

“那是长皮,长皮都会痒。”韩昭顿了一下,又道,“你身上要是还有其他地方有伤疤,也这么揉,懂了吗?”

清辞点点头。乖乖的样子看得他心里也软软的。

可因为心软下来了,反而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有一片细细的芒刺在扎着他——他并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若再小几岁,或他若再大几岁,索性就把她领回家自己去养了……

“韩公子,谢谢你了啊。”

他的思绪被打断,随意“嗯”了一声,手却更轻了。

两人头凑着头,挨得不算太近,却也是陌生人从未闯入过的距离。他微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的发顶,因为不过一条锦带胡乱绑着头发,没梳发髻,所以能清楚看到发缝间雪白的皮肤——和身上一样白。

他挪开眼睛,掌中就是她的手。手型很好看,也不觉骨感枯干。除了手上的伤痕,他甚至都觉得算是双完美的手。就连她手指上的薄茧,也显得格外可爱。

他呼出去的气息,再吸回来,全然不是他的气息了。陌生、温热。花香也不是,药香也不是,这淡淡的香气让他的眼皮跳了跳。

他的这个角度,居高临下,随意一瞥就能看到她垂着的柔软的额发,下面是卷翘的漆黑的睫毛,鼻头圆润而坚挺,再下面是小小一片淡粉的唇。因为在忍笑,她不时要咬一下唇,那唇上便亮晶晶的。像暑中盛在水晶盘里,冰镇着的等着人享用的樱桃。难怪文人总爱拿樱桃比做女孩子的嘴。

好像猫尾巴扫过赤裸的脚面,那种奇怪的酥麻感觉又从心底漫上来。他的心重重跳起来,手指也变得僵硬,呼吸跟着也不受控制地乱起来。有一股涨热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由下往上,直往脸上去……

清辞学得认真,忽一抬眸见他脸红彤彤的,奇怪地问:“韩公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韩昭本就被这不受控制的感觉弄得心乱如麻,再被她这样一提,更是觉得窘迫。他陡然丢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你这屋子简直热死人!”

退开了两步,他暗暗呼出了口气。手攥成拳背在身后,全麻了,连说话的声音听着都怪。他努力板起脸,“笨小妞,学会了没有?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的那双丑手,我就,我就……”

“就什么?”清辞歪着头看他。

“行了行了,废话真多,赶紧干活。”

清辞“哦”了一声,果然洗了手又乖乖坐回书案边上了。

韩昭偷眼看她,又有点恼,为什么她看上去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难不成只有自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就知道自己洗手,给她揉药揉得满手都是药膏,怎么也不给他拿条巾子擦手?

韩昭站在一边自我消化着那突如其来的悸动。待心情平静下来,想起了正事。“对了,七月七,你有什么打算?”

“七月七么?”清辞想了一下,似乎没什么打算。以前萧煦在时,会陪着她看星星,跟她说说京中乞巧节的盛况。还说有朝一日会带她去京里玩……

看她走了神,韩昭敲了敲她的书案,“我母亲今年要办乞巧会,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带你过去玩玩。”

他母亲,“是长公主吗?”

韩昭点点头。见她不说话,又说:“你别怕,我母亲最是个爱吃喝玩乐的,外祖母都说她是长不大的孩子。你别担心会无趣。而且,她请了不少女孩子,会很热闹。”

同龄女孩子们对她的排斥让她心有余悸。对她来说,这世界上没有比澹园和翰林街更让她安心从容的地方了。她摇摇头,“我不去了……我给你把书做完,你好早点给你母亲。”

韩昭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怕没有相熟的女孩一起玩吗?没事,你就是去吃吃东西,看看游戏,不同她们玩也无所谓。就是什么都不想看,去看看我母亲的藏书阁,也保证你不虚此行。”

听到藏书阁,清辞动了心,“公主府也有藏书楼吗?”

“那当然了。”

“难道公主府的藏书阁,女子是可以进出的?”

“笑话,女人为什么不能进藏书阁?”但转念想起来,无论是澹园或是其他几个藏书大家的藏书阁,都是不许女子进入的。

他润了润嗓子,“我母亲的藏书阁是照着鸿渊阁建的。鸿渊阁是什么样子,公主府的藏书阁就是什么样子的。鸿渊阁你不能进,去那边看看也好啊。”

“自然,我母亲的藏书是没法子跟你纪家比,但我母亲的藏书可比鸿渊阁里的书有趣多了,你想看什么书都有。”

对于吃喝玩乐,清辞虽然好奇但并不动心,但心里对鸿渊阁的那份向往,真叫她动了心。她这辈子入阁无望,若真如同他所说,那么能去公主府的藏书阁里看一看,也是一种安慰。最后她点点头。

韩昭挑唇一笑,“那我们说定了,你也去同你三叔公说好。你不会骑马,初六我叫平宁来接你。”

清辞点点头,谢过了他。

韩昭看时辰真是不早了,“行了,我走了,你也别在这里熬了,早点睡觉。记得抹药。”

比田婶子还唠叨……清辞只有点头应下的份。她起身送他,才走两步,韩昭停下来,“我跟你说啊,穿上回我送你的那套裙子,听见没有?”

清辞乖乖点了点头。好像除了那套,她也没什么像样的衣服。

韩昭已经迈出了门,清辞正要关门,他忽然又快步走回到她面前,这一回脸上的表情格外肃然郑重。似乎怕她记不住,甚至有些凶巴巴的。

“纪清辞,你记住,不管人家怎么对你,你自己一定要对自己好。”

清辞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可他的话不知道撞到了哪一处,竟然让她有了一种“钟撞大梦醒”的觉然。

鼻头缓缓有了细密的酸意。仿佛她长久以来,于寂寥无邻的莽莽荒野上的孤独无措,都被那脆响的钟声抚慰了。心头忽然有了一些难以名状的感觉。

见他远离的背影,清辞好半晌才回过神,她忽然拢着手喊了一句,“韩公子,谢谢你啊!”

韩昭听见她的声音,并没有回头,颇是洒脱地挥了挥手,却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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