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丝剥茧(1 / 2)
“东华门外有一处客栈聚集地,每界科考,都有许多举子在此居住。我听家中长辈说过的,所以来到京师也在那里一家登高客栈住下了。
那日还是年前,我从外头回来,瞧见薛玉小兄弟正和掌柜的说话,要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让掌柜的容他继续在柴房住下,我心生不忍,便帮他付了房钱。
薛玉在京师住的这段日子,若不是我资助些银两,他可能都要病死冻死了。试问如果薛玉真的有在考场舞弊这般大能耐的话,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窘境呢……”
董阳曦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周身都冷了许多,他小心地抬起眼皮,寻找那一股肃杀之气的来源,抬眼就见着了上面祁渊那双寒冰般的眸子。
吓得一颤,赶紧低下了头。
祁渊听到这里,面色沉下来。他看向堂下安安稳稳跪着的宋南枝,怨上了。
年前别过的时候,他主动问他住客栈的银两有没有,他的回答是什么?
——有的。
祁渊的心里腾空升起一股怒气,他还是头一回施恩成这样,怎么着?他祁渊给的银两烫手?不肯接,转而却接了别人给的银两?
如果没有旁人的帮助,他是不是就打算在柴房、甚至在被赶出去的街道、乞丐窝里过冬?
那般瘦弱的身子,衣服也没穿几件,哪里抗得过这数九寒冬?
祁渊也不知为何会这么生气,好像这个眉目间唤起了几分他对故人记忆的书生,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心绪。
董阳曦还在继续说着,只是声音里多了些许忐忑。
“……此后便算认识了,薛玉还在一边备考一边给人看店赚得银两吃饭。他为人低调,平常不大与人说话,除了去西街的澄阳堂看店以外,只在自己房中温书。考试前有许多同科都找了关系,想知晓考题的一些情况,有人邀薛玉也去,他从来都不为所动。”
“不与人出去打听考题就是为人正直了?说不定他自己有其他路子,早就拿到了考题,这才不急。”祁渊冷冷地道。
“这……他为人很真诚,大抵……不会做犯法之事。”
“审案子不是你想当然的事情,你且回吧。”
祁渊横空怼出几句话,让堂上众人,包括仲元青,都有些慌了神。
世子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从要给薛玉和章烨对峙的机会来看,世子爷是相信薛玉的,怎么这会儿却变了态度呢?
董阳曦也被弄得十分尴尬,好在勉强保持了风度,退堂离去。
宋南枝心里也忐忑得很,她不知道祁渊为什么突然针对她了,只敢低着头不说话,生怕触怒他。
堂上的气氛陷入冷凝,徐大人小心瞧着祁渊的脸色,似乎是不想看到薛玉,便吩咐道:“来啊,将薛玉押回去!”
“慢着。”
祁渊看了眼宋南枝凌乱的头发,和颇有些发抖的身子,还是心疼占了上风。
“还没有定罪,又是举子,先不必关押在牢房,安顿在刑部后院的厢房,吩咐人严加看守便罢。”
“是。”
祁渊又去审了一遍吴铭志。
吴铭志和旁人不同,会试考官,多年官场经历,心理承受能力十分强,对刑部这一套也路子熟,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是薛玉和他串通的。
从如今的案情来看,章烨经过堂上的一番对峙,证词已经失信,吴铭志本身也是舞弊案犯,证词不能全信。若想让薛玉脱罪的话……
想到这里,祁渊拧眉,发现自己有些没理由。
怎么就凭空相信了薛玉是无罪的?
他这里还在纠结,刑部的衙差就带来了个证物,又将薛玉变成了重大嫌疑案犯。
在薛玉的客房里,搜到了和吴铭志的通信信封。
上面详细写了舞弊的计划。
祁渊暗暗叹了口气。
宋南枝在厢房里洗了澡,吃了饭,才静下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脱身。
还是要从章烨下手。
章烨……那个人自己的确是没有什么印象。登高客栈那个地方,人来人往,掌柜的说,一到应试的前几个月就十分热闹。她也有感觉,客房里虽然是清净,但一下到大堂,就有各路攀关系的、聚在一起喝酒的、开赌局看谁是今科状元的,宋南枝穿梭其中,也见过一些人的脸。
她仔细回忆起来,章烨……好像是在登高客栈的大堂里见过,客栈里的一个试子与他喝酒喝得兴起,大声叫着他的名字,让他退了隔壁客栈的房间,来登高客栈住。
其他的,便没什么印象了。
她正凝神思考着,门突然被打开了。
冷风一灌进来,她拢了拢衣服,眼睛一眯,就有泪水激出来了。
拿着信封进来的祁渊一怔,转变了主意,回头对着要把薛玉重新押入大牢的衙差们摆摆手,然后关了门。
“大人?”
宋南枝起身,端端正正朝祁渊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搭救。”
祁渊解下披风,道:“我是办案人,你是案犯,何谈解救?”
“大人能将我从牢狱里挪上来,已是莫大的恩惠。”
“现在可说不定了,没准你过一会儿,还是得回牢狱你去。”
祁渊把手上的信封往桌子上一放,宋南枝抽出信纸,修长纤细的手指在信纸上滑动着,面色越来越沉,眉越皱越紧。
“大人,这不是我的字迹,可以对比的。”
“这是左手写的,对比结果并不能证明这不是你写的。”祁渊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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