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丝剥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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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枝瞧着那字迹,笔锋飘忽,落笔不稳,的确像是左手写的,好遮掩字迹。

“如若你当初不逞强,实话实说,我便可以为你安排备考的院子,也不会有人趁着客栈人多口杂,将这信件放在你房中了。”

一句话看似责怪,实际上却是凿定了宋南枝没有舞弊。

宋南枝心中一松,却再也不敢像上次一样喜形于色。

她问:“大人是否能带我去现场看一看?”

祁渊蹙眉:“什么?”

“既然现在指证我的人证物证都有,非说我舞弊了,我又没有相关记忆,那其中的关节,只有到现场才能明白了。大人若是不方便,可以先对外宣称是要定我的罪,带我去犯案现场指认。”

祁渊勾唇,冷冷地道:“看来是要你指挥我办案了。”

“书生不敢。”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要求多得很,连我都要被你支使得团团转了。”

“无论如何,都谢过大人,肯相信我。”

宋南枝抬头,对上祁渊那双幽深的眼眸,弯了弯唇。

贡院里此刻有重兵把守,祁渊带人来,自是无人敢问的,顺利进了考场。

宋南枝左右环顾,见里面冷冷清清,一应物什已经收拾干净,她扯了扯祁渊的衣袖,指向一旁。

“大人,我的考室在那里。”

祁渊垂眸,见着自己衣袖上那只指尖葱白的小手,忍了忍,没多话。

宋南枝将祁渊带至东侧,这里排排陈列着考试,十分归整,考室开口皆是向西,两排之间的举子都是互相看不到的,至于章烨为何能看到宋南枝“舞弊”,大抵是因为坐南朝北的一列考室。

宋南枝的考室是在一排的最末端,她指向距离自己考室不远的地方,问祁渊:“大人,章烨的考室是否就在那里?”

祁渊点头。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章烨考室的开口是向北的,考室的窗口正对着宋南枝考室的侧面,能从侧面看到宋南枝考室的外部情况,纵然因为角度原因,他看不见里面的宋南枝人,但是只要宋南枝一伸手,他还是能看得清楚。

宋南枝站在两个考室之间,初春的风吹得遍体发寒,如果不是她自己没有失忆,她都快要相信自己的确做下了舞弊的事儿。

这样的证词实在太难推翻了。

祁渊站在她面前,给她挡了半数的风。

“怎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人,如果我的罪证落实,会被怎么判?”

“皇上震怒,不能善了。最轻是一世流放,多半难逃一死。”

祁渊说完这句话,垂眸,见着宋南枝低头看着地面,瘦弱的身子被风一吹,就几不可见地抖起来。

他补充道:“我求一求皇上的话,许能判得轻点。”

宋南枝声音飘忽:“但不管怎么轻,我都一世不能进京了。”

祁渊侧头盯着她,见她眉间微微皱着,囿于困境,面上却没有多少情绪显现出来。祁渊被面前的人勾起了一抹好奇:不知道她是天生七情六欲不上脸,还是善于伪装?

宋南枝一颗心灰败,她问祁渊:“事后查出来说与我串通好的考官,是如何供述的?他递出来的纸里,写的又是什么?”

“那考官叫吴铭志,说是被你收买,待到拿到考题,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答案从衣服里翻出来,趁着分发试卷的机会递给你。”

“试题事先保密,他是怎么弄到答案的?”

“考官知道试题的时间比举子早两个时辰,他记下了试题,借口方便,将试题告诉了一名之前就藏在考场里的孙姓书生。孙书生现场作答,将答案给了吴铭志,吴铭志再转交给你。”

宋南枝几乎笑了:“既然那孙书生有这般才华,怎么不自己应试?反而要来为我做嫁衣?”

“孙书生早年是官宦人家,因为家中犯事,已被禁考。按照吴铭志所说,他只知道有人给了孙书生一大笔报酬,让孙家渡过难关,孙书生这才来帮人舞弊。孙书生是主动来联系他的,想是许久之前就已经预备好了,刑部去孙家搜查过,没有留下书信物证,想来是早就毁了。”

“那他人呢?”

“被抓到之前,已经畏罪自杀。”

宋南枝沉默良久,她脸上牵起一抹讽刺的笑。

“过程严密,筹划得当,如果没有章烨无意中看到的一幕,如果章烨没有落到三甲第一,这件事情就不会被揭发出来。买通考官、买通孙书生,这件事情是我这个穷乡僻壤的举子能做出来的事吗?”

祁渊道:“章烨和吴铭志都指证是你。”

“我能和吴铭志对质吗?”

“此案开堂审理之前,你不能与证人及原告见面。就算你与他对质,也怕是没有什么结果。他说与你都是书信往来,从来没有见过你的面,你的考室号、与孙书生的接头方式也是在书信中告诉他的。”

宋南枝知道,一切都看似顺理成章。

可是她不信,她不服!

凭什么上天就要这么对待她们宋家人?七年前的一把大火还没烧尽是吗?一进京师,还要安排个冤案让她也悄无声息地死去?

凭什么?!

宋南枝心头燃着一把火,烧得整个胸腔都在灼痛。可是痛更好,痛能让她清醒,能激励她站起来,无惧那些魑魅魍魉。

她围绕着考室,慢慢踱步,最后转身进了章烨所在的考室,站在窗口,朝她的考室一望——

她明白了。

原来章烨,是这么“指证”她的。

宋南枝几乎想笑,既荒唐又悲哀,若是没有她的坚持,没有祁渊的帮忙,可能她也要随父母兄长而去,成了京师的一条冤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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