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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样啊。”她接过我递过去的杯子,笑了一下说,“我也不想和他联系的,但他偏偏找我。”
说着,她对我晃晃她屏幕不停在闪烁的手机,一边按掉一边骂骂咧咧:“我结婚他不管,现在逃婚了,他倒管起来了。”
“他是担心你吧。”我说。
“那就让他也尝尝担心的滋味好了。”夏花气呼呼地说。
我无心介入这两姐弟之间的恩恩怨怨,有些艰难地对夏花说:“其实我也不希望,你跟他提起关于我的,任何事。”
“成交。”她两只手里都有东西,没办法与我击掌,就伸出一只脚来,踢了我的脚一下。我一直紧着的心这才忽拉拉松了下去。
“到医院来看我那个小孩不错啊。”夏花说,“给我讲冷笑话的那个。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
是个人都把肖哲往我身上扯。
“你什么时候嫁给我爸啊?”我赶紧转话题。
“你是律师噢,不知道重婚是重罪么!”她瞪着眼睛朝我喊,“我可是跟于秃子正式领了结婚证的!”
说完,她竟然咯咯咯笑起来。
“笑你个头。”我骂她。
“老爹是个傻子,我要不是这样,他一定会娶我做老婆的。”夏花说,“还是这样好,他现在想当雷锋,也没条件当。等我死了,他还能娶个比我年轻漂亮的。听说北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胡说什么啊,什么死不死的。”我说,“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这病是遗传。”夏花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一件事哈,我外婆我妈,都是得这个病死的,死的时候,都是33岁。我今年呢,也33了。据说,我外婆死的那天上午,还在打麻将。我妈也是,我只不过出去买了包盐,她就已经断气了。”
“别说这些胡话了。”我连忙打断她,“你跟她们不一样,我爸不会让你死的,我也不会。”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然后她把手机和杯子一起放到厨房的小窗台上,走近我,很温柔地拥抱我,并在我耳边说道:“谢谢。”说完,她又很快地放开我,拿着她依然在响的宝贝手机回到沙发上,像烫熟的河虾一般蜷缩起来,继续睡觉。
我把厨房收拾了一下下,走到她的身边,本想替她盖个被子什么的,却发现她其实根本没睡觉,而是在哭,头抵在沙发角,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我赶紧拿了毛巾来替她擦,一面擦一面哄她说:“别哭啊,你忘了医生说你不可以情绪化的嘛。”
“我不想死。”她撑起半个身子,紧紧抱着我说,“33年,我第一次体会到有家的感觉,我真的不想死。”
“你不会死的。”我放慢语调,慢悠悠地继续哄她说,“等你病好了,你回去办离婚,然后呢,跟老爹结婚;然后呢,再替他生个孩子;然后呢,还要把孩子养大;你要做的事好多好多,怎么会死呢?”
“那你保证我不会死。”她像个孩子,抽泣着在我耳边说着任性的话。
我还没说出“我保证”三个字,客厅的门忽然被推开,是阿南,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见我们这样,打趣地说:“哎哟,抱上了?”
我不好意思,夏花却依旧紧紧地抱着我,泪眼婆娑地对阿南撒娇:“老爹,你女儿欺负我这个病人。”
“她不会的。”阿南笑着把东西拎进来,“她顶多就是逗你玩。”
“你就护着她!”夏花皱眉说,“我不开心!”
我一把把夏花推开,在她倒在沙发上的时候伸出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掐住她的脖子,大喊一声:“就欺负你了,咋的吧?”
“喂喂喂!”阿南丢下手里的东西就冲了过来,而我和夏花早已经笑作一团了。被捉弄的阿南伸手在我俩头上一人敲一记,脸上的欢乐却是藏也藏不住。
我起身,收拾起地上那一大堆东西,去厨房整理,刻意把外面的空间留给他俩。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南进来了,就站在我身后,对我说:“我来吧。”
“她呢?”我问。
“睡了。”阿南说,“马卓,你辛苦了。”
我正想责备他,他却自己识趣地补充道:“也该你为我分担分担了。”
我把早泡好的茶递给他,那是我用奖学金替他买的保温杯,好大一只。他喜欢喝热茶,一天喝水又喝得多,所以这杯子特别适合他。
“你喜欢的,台湾冻顶乌龙。”我说。
他把杯子翻来覆去地看,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面欣赏一面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说:“对了,她哭什么?”
“没什么啊,”我说,“她想着你对她的好,觉得自己无以回报,就感动得哭了。”
他压低声音问我:“那个,钱的事,你没提吧?”
“放心啦。”我说,“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他连忙说,“哦对了,肖哲晚上过来吃饭。我忙不过来,所以请他到新房子那边去替我处理一点事,待会儿他会送点图样回来给我,要是不对我还要让他拿回去给设计师……”
真不明白他一连串的解释有何必要。
“那你好好招呼他吧,我得去律师事务所取我的电脑。”他点点头,我刚走到门口,鞋还没换好,他又不放心地追出来吩咐说:“取完就回来,就不要坐公车了,还是打车吧,不费时间。”
我真怕再继续扯下去他就要干脆开车送我去了,于是朝他挥了挥手,迅速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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