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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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老乡面前:大爷,我们这两位同学并不是故意的,这些钱给您,您再花钱买一只,行吗?

老乡想了想,叹口气:只能这样了。

叶润名:对不住了。

老乡这才离开。

叶润名去拍了拍双喜的背:双喜,别难过了。

同学丁:不就说两句嘛,哭什么啊。

同学乙:还不都是让你给逼的。你啊,就是嫉妒,想吃鸡腿,你也找个仆人过来,天天给你铺床叠被挑水泡偷鸡吃啊。

这话听在程嘉树耳朵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程嘉树:双喜。

双喜抹掉眼泪,站起身:少爷……

程嘉树:从现在开始,你只是步行团的炊事员,不是我的仆人,不准再叫我少爷!你的职责是照顾步行团所有人,不是我程嘉树个人,不管吃穿住行,都不许再对我区别对待。听到了没?

双喜张了张口,只得悻悻地:知道了。

程嘉树本来想离开,又站住了,返回刚才的地方,捡起地上的鸡腿,对上面的土视而不见,几大口啃完,鸡腿肉塞满了腮帮。

双喜也走了过去,捡起另一只鸡腿,大口啃着。

原本看他们笑话的同学们,此刻也觉得无趣,纷纷散开。

叶润名走到虽然早已食之无味但还在咀嚼着的程嘉树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老乡家院子  黄昏  外景

闻一多一行人来到老乡家门口,闻一多带头走进院子里,李大爷正在劈柴,小孙子在旁边玩耍,闻一多主动上前打招呼。

闻一多:老乡,你好啊,我们是长沙临时大学的老师和学生,他们几个吃了你家的鸡,我带他们来向你赔礼!

小孙子见众人穿着国军的军装,本能地躲到李大爷身后。

李大爷还没消气:你们不是有钱吗?给钱了还赔什么礼?

程嘉树上前一步,对老乡鞠躬:对不起李大叔,我们不该私自拿您家的鸡。

双喜也上前对老乡鞠躬:李大叔,是我拿了您家的鸡……我们从长沙走到这,路上就没吃过几回肉,天天啃干粮,实在是馋得慌。这里离集市又远,所以我就……鸡已经没了,您老要打要骂都行!

李大爷不说话,起身去捧旁边的柴,双喜连忙上前帮忙。

双喜:我帮您劈柴!

李大爷:用不着!

双喜:那我帮您挑水!

程嘉树:我也可以帮您干活!

李大爷:行了,行了,你们别在这给我添乱了。

见大家诚心道歉,李大爷的气消了一半。

李大爷:刚才村长过来,说你们不是兵,是学生?

叶润名:我们是北平来的学生。这位是我们的闻先生。

李大爷听闻是“先生”,眼神里多了一份恭敬。

闻一多:李大爷,对不住啊,我的学生不懂事。

李大爷:算了,一只鸡而已,他们也给了钱。我刚才以为你们也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国军,话说重了些。

李大爷对国军的怨念让大家有些意外,正想询问,天下起雨来。双喜连忙将劈好的柴挪到屋檐下。程嘉树和叶润名也上前帮忙。

李大爷招呼大家:大家进屋坐吧。

老乡家  白天  内景

大家随李大爷进了屋。这个家虽然家徒四壁,却很整洁。

李大爷招呼大家坐下,倒上茶。

闻一多:老乡,听你刚才那话,这里的国军盘剥百姓?

李大爷:何止是盘剥!我的两个儿子和我的大孙子都被抓去当兵了,就剩我这把老骨头了。我的大孙子还不满十四。

说着,李大爷眼眶红了。

再一次听到抓壮丁给百姓带来的伤害,大家都沉默了。

李大爷:不说了,也是为了打鬼子。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可是老乡家的茅草屋顶却一点也不漏雨。

闻一多听着雨打在屋顶上的声音,好奇地看着屋顶,发现屋顶铺着一层帆布。

闻一多:老乡,你这屋顶铺的是帆布啊?

李大爷还没来得及解释,小孙子抢先一步回答:是红军伯伯给我家修的!

众人大为惊讶。

叶润名:红军?

闻一多:此地处湘黔交界,红军长征经过此地当有可能。老乡,红军来过您家?

李大爷:来过,三年前,差不多也就这个时候,来了百十号人,在村里住了五天。他们走之前两天下大雨,我这草棚子差点塌了,他们就找木头替我把房子给加固了。后来,他们的张师长看我这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就把他的帐篷拿来给我铺了屋顶。从那以后我这就再也没漏过雨了。

程嘉树感到不可思议:真没想到红军还能帮百姓修屋顶!

李大爷:红军跟国军可不一样,不光是帮我们修屋顶,一进村子就没闲着,砍柴、挑水、扫院子、干农活,哪家有事他们就去哪家帮忙,还从来不拿百姓的东西,吃饭吃菜都给我们钱,一笔笔算得清清楚楚,说是红军有纪律,那纪律怎么说来着……

小孙子接过话:要上门板,捆铺草,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洗澡避女人,不搜俘虏腰包。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小孙子奶声奶气地背着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般朴实的纪律让大家十分意外。

双喜笑了起来:上门板,捆铺草,这是什么纪律?

听小孙子背完,闻一多的神情从意外渐渐变成了欣赏:朴实无华,具体细致,句句都是为民着想的大实话。

小孙子爬到床头,从床头的木箱里拿出一枚五角星。

小孙子:红军伯伯还给了我一个五角星,你们看!

小孙子骄傲地向大家展示他的五角星。

闻一多颇为感慨:共产党不可小觑啊!

屋外雨越下越大,李大爷看着众人。

李大爷:这雨下的,我看今天夜里你们就在我家凑合一宿吧。

闻一多点点头:好啊,那就给您老添麻烦了。

某山村小路  白天  外景

大雨滂沱,山路泥泞,运送行李的汽车陷入了泥沼,在黄师岳的指挥下,众人正奋力冒雨推车,车子却一动不动。

黄钰生从前边绕过来,雨声滂沱,他只能扯着嗓子问道:黄团长,怎么样了?

黄师岳也扯着嗓子:陷进去挺深的,加上这大雨,一时半会儿恐怕走不了了。

黄钰生指着一个方向:我刚到前面查看了下,那里有个祠堂,我看不如让大家先驻扎下来,等雨停了再走!

黄师岳:只能这样了!

吴征镒的声音传来:标本!标本!

程嘉树和叶润名回头望去——吴征镒正在不远处的泥泞道路上,抱着一个木箱子叫嚷。

程嘉树和叶润名急忙跑过去:吴先生,怎么了?

吴征镒:这都是李先生沿途采集的标本!不能被水侵蚀!不能!

叶润名撑起雨伞:吴先生!我们送你!

程嘉树脱下军装,包裹住木箱子,往祠堂方向奋力跑去。叶润名撑着雨伞,在后面护送吴征镒。

某小村祠堂  白天  内景

叶润名(画外音):行进第21天,进入湘贵交界处……

祠堂门外,大雨哗哗下着,叶润名坐在地上,看着外面的雨,在本子上记日记。

叶润名(画外音):道路越来越难走,连日大雨,步行团无法行进,被迫滞留……

在叶润名的日记独白中,一组蒙太奇镜头——

一堆升起的篝火前,师生们有的烤着湿透的衣服,有的在添柴,有的在挑脚上的水泡。火光的映衬下,众人脸庞疲惫,胡子拉碴。

村外路上  白天  外景

大雨滂沱。黄师岳和黄钰生各自撑着一把伞,望着泥泞的道路——陷入泥泞之中的汽车正在路上。两人忧心忡忡。

某小村祠堂  白天  内景

叶润名(画外音):连续艰苦行军,加之气温骤降,很多同学都生病了……

火光中,有的同学脸色显出异常的潮红色,间或传来咳嗽声。

医疗组的徐行敏和两个男护工正蹲在地上,把温度计从一个躺倒在地、神色痛苦的同学身上取出。

医官对男护:39.5,还是高烧。这是第几个了?

男护:九个,哦不,第十个了。

叶润名(画外音):……爱打桥牌的先生们,此刻也安静了下来……李先生的腿病也越来越严重了……

某小村破屋  白天  内景

闻一多和曾昭抡等教授正在看书,雨水不断从房顶漏下。闻一多举目望去——门外大雨如注。

闻一多忧心忡忡。

李继侗因为腿病靠在床头。

曾昭抡关切询问:要不要请徐医生过来看看?

李继侗摇摇头,还是那句:无大碍。

某小村祠堂  白天  内景

祠堂里的咳嗽声此起彼伏,随团的徐行敏正在给大家分药。

叶润名也忍不住咳了起来。

徐行敏把药递给了叶润名,叶润名忙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他依旧记着日记。

叶润名(画外音):……所有人都倒下了,而有一个人,非但没有生病,却好像还有用不完的精力。

祠堂外  白天  外景

瓢泼的大雨中,程嘉树一脸焦躁,在祠堂前面的空地上发泄式地绕圈狂奔。

双喜撑着一把伞,努力地跟跑着,想为他挡雨。

双喜:少爷……

程嘉树瞪了他一眼。

双喜:程嘉树同学,你赶紧回去吧,这么大的雨,会感冒的!

程嘉树不理会他,加快了步伐。

双喜也赶紧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程嘉树:双喜,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我烦着呢!

双喜:你再这么折腾,早晚也得像他们一样躺下。

程嘉树:我就要跟这破天气较较劲,看看是这雨先停,还是我先躺下。

双喜无奈,只能继续跟着为他撑伞。

查良铮正倚着门框一边咳嗽一边背单词,看到这一幕,不禁感慨道:程嘉树同学,美国的牛肉你果然是吃得不少!

某小村破屋  白天  内景

黄师岳和黄钰生来看望教授们。

黄钰生:好在几位先生身体和精神都还健朗无恙,减轻了我的焦虑。尤其是李继侗先生,腿有炎症,可从没听他叫过一声苦;闻一多先生,年纪大学生们一倍,劲头却一点不输少年,着实叫我敬佩。

闻一多:我们几个倒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学生们的情况不太好。

曾昭抡:是啊,本来就都病了,祠堂里又阴冷潮湿,好几个都高烧不退。

徐医生:我们备用的药已经不够了,雨要是再这么继续下下去,我担心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黄师岳:药品,我们已经在和本地政府协商补给了,雨的势头也在减小,应该就快停了。

闻一多:其实,身体上的病痛都还能治,关键是心理,我看很多孩子都已经快绷不住了。

黄钰生:这次西迁,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次淬炼,尤其是这些一直在象牙塔里埋头苦读的学子。只不过,路途比我们想象的要更艰难一些。现在只能请诸位务必树立信心,以坚定学生之信念。

几位教授教师都点头。

闻一多:对,人就是要有这么一股劲。我出发前,杨振声对人说,一多要参加步行团,应该带具棺材走——我就不信这个邪,(拍拍胸脯)这一路走来,我可曾落后半步?

众人都笑了起来。

祠堂门口  夜晚  外景

雨势明显小了,程嘉树坐在祠堂门口,伸手接了一滴飘零的夜雨,一时愣神。

一只手拍了拍程嘉树的肩膀。

程嘉树回头,是叶润名的笑脸。

叶润名:睡不着啊?

程嘉树闷闷的:你不也没睡吗?

叶润名笑:睡不着和没睡可不是一回事。怎么,几天大雨就把你给下郁闷了?

程嘉树:我就是想不明白,坐火车、坐船、坐汽车,条条大路通云南,我们干吗非得翻山越岭、吃糠咽菜地受这份罪,本来十几天就能走完的路程,结果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现在又被困在这里,就算雨停了,你一个文弱书生,一路病恹恹的,猴年马月才能到昆明啊?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糟蹋生命吗?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并非象牙塔里的懦夫?

叶润名想了想:你真的觉得,坐船和走路的意义是一样的吗?

程嘉树:都是到达昆明,意义有什么不同?

叶润名: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起身,从自己的铺位上拿过来一个东西,打开,原来是一本速写本。

叶润名:这是我一路上画的素描。

叶润名把一盏煤油灯移到身旁,一手挡风,一手翻开速写本。

程嘉树意外,好奇伸头看。

叶润名边翻看边介绍:你看,这是洞庭湖,碧波荡漾;这一幅是桃源县的桃林,看这桃花轻红,还有赶集日上的苗族青年男女,他们在对歌……

程嘉树接过速写本,自己翻看。

叶润名轻轻地:虽然只走了三分之一,我却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祖国的大好山河,发现自己原来对我们的国家了解这么肤浅。这么美的山河,要是毁在侵略者手里,岂不让人心痛?

程嘉树抬头,听着。

叶润名出神:也是在步行的过程中,我思考了许多,躲在屋内读书是一种成长,用脚步丈量天地是另一种。知识武装头脑还不够,加上强健的体魄,才能真正保家卫国。这一趟行走,我们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

叶润名:就比如你程嘉树,如果没有这趟步行,你不会对双喜说再也不要把你当少爷看。这些,都是其他交通方式永远不会带给你的。

程嘉树:这话我受用。叶润名,我又得对你刮目相看了!

叶润名:怎么了?

程嘉树:我发觉你这人虽然好为人师,但有些话听起来还有那么点道理!

叶润名重新看向外面,忽然欣喜地:雨停了!

程嘉树也噌地站起身,冲到外面一看,兴奋地:真的停了!

叶润名微笑道:雨下得再大再久,也总有天晴的时候。我们也该重新上路了。

程嘉树朝叶润名点了点头,眼神比刚才亮了许多。

陆续有几个同学醒来,大家发现雨停了,焦虑的心情有所缓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众人一惊,纷纷朝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军卡停放处  夜晚  外景

黑夜中,卡车不远处,黄师岳手下的几个士兵正举枪追击,几个黑影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后退,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程嘉树和叶润名跑到近前,黄钰生等几位教授也赶了过来。

黄钰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润名:我们也是听到枪声刚刚赶过来的。

这时,黄师岳赶回来了:刚才是一小股土匪出来活动。

程嘉树:土匪?这里怎么这么多土匪?

黄师岳:过去几个月,这里抓过好几次壮丁,五个壮丁当中就有四个被抓,那些不愿意当兵的就逃到山里去了。

叶润名皱眉:又是抓壮丁闹的。

黄师岳:大家不要惊慌,他们已经被我们打退了。

黄钰生:他们抢了什么东西没有?

黄师岳:毛参谋长,你和邹队长、卓队长立刻组织各部负责人检查损失。注意,不要惊扰学生,造成不必要的军心紊乱。

毛鸿:是!

毛鸿对叶润名和程嘉树等学生:你们也先回去吧。

叶润名和程嘉树等人只好往回走,迎面,被惊醒的同学们已经纷纷赶了过来。

查良铮:是响枪了吗?

文颉:听说这里很多土匪出没,是不是土匪来抢我们的东西了?

同学甲:大家快去看看!

众人就要往卡车方向去。

叶润名拦住了大家:同学们先不要慌,是有一小撮土匪来骚扰,已经被打退了,黄团长和黄先生正在善后,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雨已经停了,明天还要赶早出发呢。

同学乙:我听说土匪从不放空枪的,没捞着好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们能轻易放过我们吗?

同学丙:该不会已经把我们的东西全部抢走了吧?这里荒山野岭的,要是东西都被抢了,我们不就无路可走了吗?

程嘉树:不要瞎猜了,黄先生他们已经去统计了,有没有被抢,被抢走了多少,明天不就见分晓了吗?

尽管他这么说,但忧虑的情绪还是在学生中间蔓延着……

祠堂门外  白天  外景

晨曦微露,天空已然放晴,学生们三三两两聚集在祠堂门口,等待出发,由于昨晚枪声的扰乱,大家的精神面貌似乎更差了,焦虑的情绪弥漫。

穿着长衫的闻一多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闻一多:同学们,同学们,静一静——

闻一多双手往下压,做着安静的手势,他的沉静安然让同学们收住了议论,看向他。

闻一多:大家听我说几句。不错,昨晚是有一些土匪开枪,但他们任何东西也没抢走。何况有些东西,他们永远抢不走,那就是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决心和勇气。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点头称是。

闻一多:我们几位老师和黄团长商量了下,生病和体弱的同学,克服下病痛,坐车走;身体强健的,一起继续步行,打起精神来!只要迈开步,目的地就会越来越近。

同学甲犹豫了下,刚想说话,叶润名朝他点点头。

叶润名:闻先生安排得好,我们听闻先生的。

文颉:对,我们听闻先生的。

其他同学也不好再说什么,都勉强跟着点头。

闻一多:那就——出发!

闻一多转身带头往前走,不慎脚下一滑,文颉紧跟其后,忙上前搀扶,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晃了一晃。

闻一多看了看文颉,发现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闻一多:你的病也没好吧,别照顾我了,坐车走吧。

文颉:闻先生,我跟你走,我身体还行。

闻一多制止地把手放在他胳膊上:不行,你不能硬撑,快去坐车吧。你不是说了听我的吗?

文颉这才点点头。

行进路上  白天  外景

队伍继续向前进发,学生们走在前面,黄钰生、黄师岳、闻一多、曾昭抡等人走在队伍后面。

黄钰生:闻先生,多亏你刚才那番话,要不然今天队伍估计都很难开拔。

闻一多看着前方萎靡不振的学生们,却叹了口气:我刚才那番话,充其量也就是在发烧患者头上捂一块冰毛巾,治标不治本,我看得出来,大家并没有真正听进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黄师岳同样很担心:前方的丘陵越来越多,要想顺利过去,极需要体力,以现在队伍的面貌,估计会很难。

队伍前方,程嘉树和叶润名并肩行走,程嘉树留意到叶润名脸色苍白,额头一层虚汗,身体状况并不太好。

程嘉树:撑不住就去坐车。

叶润名:撑得住。

程嘉树: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了,别逞强。

叶润名:越是这个时候,越得挺着,逼自己一把,就熬过去了。

北平医院病房  白天  内景

林华珺把勺子从林母的嘴边移开,看母亲咀嚼下咽后,拿起手绢擦了擦她的嘴角,又端起碗,准备继续喂。

林母抬手,示意自己不吃了。

林华珺:妈,不好吃吗?

林母:润名一天不回来,妈就没心思吃。

林华珺:妈……润名已经去昆明了,怎么可能回来?

林母:你现在给他发电报,让他马上赶回来。

林华珺:妈,为什么就一定要让他回来呢?

林母:他答应过我要给你一个归宿,我必须要在闭眼之前把心里这块石头落定了。

林华珺:你这不是逼他吗?

林母:你们两情相悦的,怎么就成逼他了?我现在这情况,指不定能撑到哪天,说不定明后天就走了,我不找个能照顾你的人,我能走得安心吗?

林华珺的眼眶又红了:妈,别说了,求你了!

林母:我知道你不愿意听,可是这些事是我们躲不掉的,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没个人照顾你,妈就是在黄泉路上都走不踏实。

林华珺:我可以照顾自己。

林母:别说傻话了,你才二十出头,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想在这世间好好地活着,你知道有多难吗?妈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听妈的话,快给润名发电报让他回来。

林华珺:他跟着步行团走着去昆明,就算是发了电报,他也收不到。

林母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我托你嘉文哥给你买票,你明天就回昆明。

林华珺:为什么要回昆明?我不回,我要留下照顾你。

林母:我用你照顾吗?你回昆明,陪在润名身边,千万要抓牢他,等他一毕业,你们就结婚!

林华珺:妈,我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再提润名,不要再提这件事了,都什么时候了,我现在只想在你身边,好好地陪着你。这两天我看你气色好了很多,我以后一日三餐都给你做饭,吃得好病就好得快,等你病好了我再去……

林母打断了她:净说傻话!妈的身体妈了解,陪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什么意义,只要能看着你这辈子有一个好归宿,妈就是死,也会瞑目的。

林华珺:妈!……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只要你还在,哪怕一天,一分钟,我就不可能离开北平的。

林母长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林华珺以为母亲同意了,继续端起碗,给母亲重新喂起了饭。

北平医院病房走廊  白天  内景

病房。林华珺在嘤嘤抽泣。

林母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脸上扣着氧气面罩。

程嘉文站在旁边,脸色阴郁。

病房房门打开,林华珺失魂落魄走出病房。缓步走在走廊里,程嘉文跟随一旁。

林华珺忽然停步,抽泣起来。

程嘉文:华珺!坐一会儿吧!

林华珺走到一张长椅上坐下,默默抽泣。

程嘉文坐在林华珺身边。

程嘉文:华珺!你应该听妈妈的话!

林华珺:妈妈现在病成整个样子,我真不愿意再回学校了!

程嘉文:你怎么这么固执?

林华珺:(忍不住泪流满面)可妈妈的病,妈妈的病,她的肝病,我担心,她……

程嘉文:(努力安慰着)妈妈的病会慢慢好转的!我会安排找个更好的医生给你妈妈治疗!你放心吧!你妈妈想让你和叶润名在一起,也是她一番苦心,但我认为情感的选择,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两人沉默片刻。

林华珺:嘉文哥,你们家,你们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程嘉文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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