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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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华中学门口  夜晚  外景

车停下,罗恒和叶润青、林华珺、毕云霄下车。

舞池带来的快乐显然还没消散。

罗恒: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叶润青:我也是,罗恒,谢谢你。

罗恒:谢什么,没有你们,我也不会这么开心,应该我谢谢你们。让我又重温了在长沙那段简单而又快乐的时光,好像从离开长沙起,我就再也没有像这么高兴过,唯一遗憾的就是少了嘉树哥和润名哥,等他们回来了,我们一定要再好好聚聚。

叶润青点头。这时,一个同学跑过来:润青,你可算回来了!

叶润青回头:怎么了?

同学:你父母来了。

叶润青:我父母?

她反应了一下,这才高兴地往宿舍飞奔而去,跑了两步才想起转头对罗恒大喊:罗恒,我先回宿舍了啊!

罗恒:快去吧!

林华珺、毕云霄也跟罗恒告别:我们先走了。

罗恒:再见。

昆华中学文法学院女生宿舍外  夜晚  外景

林华珺走到宿舍楼下,却见树荫下站着一个人,她走近了,这才看到,那人是程嘉树!

程嘉树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连日来的思念、担忧一股脑涌上心头,林华珺有些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你回来了。

程嘉树望着她,眼眶泛红,说不出话来。

林华珺还没有发现程嘉树的不对劲: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程嘉树哽咽:对不起……

林华珺这才发现,程嘉树满脸疲惫,眼圈发红。

林华珺忍不住心疼:嘉树,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我在对润名和母亲的感情中纠结,一再拒绝你,始终没能忠实于自己的内心。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不怪你突然离开,因为在感情中我才是那只鸵鸟。程嘉树,我不想再欺骗自己,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爱情,我早已爱上了你。

面对林华珺的表白,程嘉树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住林华珺,他浑身颤抖。

林华珺也紧紧抱住他:我承认了,什么都承认了,你还要当逃兵吗?

程嘉树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润名死了……

林华珺一怔,不能相信:你说什么?

程嘉树:叶润名死了……

程嘉树失声痛哭。林华珺整个人僵住了。

也在这时,从女生宿舍里传出了叶润青撕心裂肺的哭声。

昆华中学文法学院女生宿舍  夜晚  内景

叶润青哭得无法自持: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叶父、叶母想抱着女儿,却根本无法控制住情绪已经失控的她。

叶润青哭着跑出了宿舍。

昆华中学文法学院女生宿舍外  夜晚  外景

林华珺整个人傻住了,满眼泪水,任由程嘉树抱着。

程嘉树同样也是满眼泪水。

两个无力承受这个噩耗的人,只能依靠拥抱的力量支撑着彼此。

叶润青哭着跑了出来,却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他们。

叶润青嘶喊着:你们在干什么?

程嘉树和林华珺听到她的声音,松开了彼此。

叶润青:我哥死了,我哥死了!他尸骨未寒,你们就那么着急吗?

林华珺哭着:润青……

叶润青:别叫我的名字!都是你们,程嘉树,要不是你插足,她不会跟我哥分开,要不是她跟我哥分开,我哥怎么会想去延安去武汉!是你们联手害死了我哥!

叶父追了出来:润青!

叶母过去拉住女儿。

叶润青:是他们害死了我哥……是他们……

叶母用力地抱着女儿,叶润青无力地哭倒在母亲怀里。

叶父对林华珺和程嘉树:对不起。

他和叶母扶着女儿离开,只剩林华珺和程嘉树悲伤而又无助地站在原地。

翠湖边  夜晚  外景

林华珺独立于翠湖边,用小提琴拉奏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

昆明某旅馆叶润青房间  夜晚  内景

小提琴声中,叶润青把头埋在被子里,长长地抽泣着……

昆明某旅馆叶父母房间  夜晚  内景

小提琴声中,叶母看着儿子的照片,一遍又一遍,眼泪永远无法干涸……

小提琴声中,叶父背对着叶母看着窗外,同样的眼眶泛红……

昆华中学男生宿舍  夜晚  内景

小提琴声中,程嘉树翻看着叶润名的那本日记——

小提琴声中,叶润名旁白:回望这一路,虽然艰难困苦,但此刻却有种依依不舍的黯然。我会记得蹲在路边写生的闻先生,贯彻战时教育、戴防毒面罩讲解的曾先生;我会记得程嘉树、查良铮、刘兆吉……每一个人身上的闪光点。我会记得用脚丈量过的每一寸土地,翻过的每一座高山,渡过的每一条溪流,第一次真正看到农民怎么生活,感受到中国文化渗透在穷乡僻壤里。我知道,慢慢地,具体的影像会在我心里消失,不是不见,而是镌刻成了永不能磨灭的影子,凝聚成更强大的动力,支撑我走下去,让我相信伟大的祖国不会亡,日本绝不会战胜我们。而我,也要为国家将来改变面貌承担责任,这个信心和决心只会越来越明确。写下这些字时,我心中涌动着一股芳香,那是明艳的麦田青山上飘来的尤加利树的气味,此时,星光满天,我心亦然……

闪回——

叶润名:我的理想是,这片孕育我的长江,没有眼前的轰炸,没有生离死别,变回我记忆中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没有战争,没有流离失所,南渡的联大能够北归,你、我,以及千千万中国同胞的家庭重归故土、破镜重圆。

程嘉树一遍遍地翻看着叶润名的日记……

某处民宅  夜晚  内景

裴远之独自坐在黑暗的小屋里沉思。

郭铁林手里拿着饭盒进屋,发现没有开灯,他打开灯。

郭铁林:怎么不开灯啊?

裴远之好像没有听见郭铁林说话,无动于衷。

郭铁林:远之……远之,还是吃点儿东西吧。

裴远之:我中午吃了,现在不饿。

郭铁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也不能不吃饭啊

裴远之:多好了一位同志啊,刚刚入党,说没就没了。

郭铁林也眼圈泛红:听说叶润名同志的父母也来了昆明,武汉已经沦陷,他们打算去哪里?

裴远之:会去香港。

郭铁林:我会尽快联系香港的朋友,照顾好他的父母。

裴远之点头。

联大图书馆  白天  内景

方悦容和裴远之双手垂立,默默看着对面郑天挺在带人清点那些装满了图书和仪器的箱子。

郑天挺起身走到二人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裴远之和方悦容都没说话。

郑天挺:清点过了。除了空袭时沉入江里那一个箱子,其余的书籍和仪器均没有明显损失。

郑天挺拿起接收文件,签字。

裴远之把一本书放在一个箱子的一角,书上沾染着血迹,已经干涸。

裴远之红着眼圈:还有,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学生——叶润名。

郑天挺看着那本书,点了点头,肃穆而悲伤。

方悦容鼻子一酸,她捂住了嘴,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郑天挺转过身,轻轻抚摸那本放在箱子上的书。

操场  白天  外景

梅贻琦的声音传来:贾汉章!……殷国维!……梁承宪!……萧际銮!

操场中央,一张桌子摆放,桌布随风轻舞——梅贻琦站在桌后,正将桌上摆放的毕业证书一一发放给上台的毕业生。

一名高个男生领完毕业证书,向梅贻琦鞠躬施礼。

西南联大师生齐聚操场,包括程嘉树、林华珺、毕云霄、文颉等学生,以及闻一多、朱自清、郑天挺、黄钰生等先生,以及其他七八名教授。

叶润名的父母坐在程嘉树和林华珺之间,不苟言笑;

程嘉树担忧地望了一眼叶润名父母——他们似乎异常平静。

程嘉树忽然发现——林华珺也关注着叶润名父母。

梅贻琦:……梁月秀!

一名秀气的女生走上前去,接过毕业证书,深鞠一躬,走回场中。

梅贻琦拿起桌子上最后一本毕业证书,缓缓翻开。

全场师生都静静望着梅贻琦,一片肃静。

梅贻琦:(迟疑片刻,声音颤抖)……叶润名……

叶润名父母瞬间泪流满面,但仍坚持起身。

程嘉树和林华珺望着叶家父母,强忍悲痛。

叶父:我是叶润名的父亲,我来替他领毕业证书,可以吗?

梅贻琦:当然可以。

叶润名母亲忽然抽泣起来,全身颤抖;叶润名父亲强忍泪水,一旁安慰;程嘉树和林华珺急忙起身,搀扶着叶家父母,缓缓走向梅贻琦校长。

叶家父母在程嘉树和林华珺的搀扶之下来到梅贻琦校长身边。

梅贻琦郑重将毕业证书交给叶父。

叶父接过毕业证书,双目含泪,难以言语;

叶母强忍泪水,拿过毕业证书,不忍释手。

叶父躬身鞠躬,梅贻琦急忙搀扶阻拦。

梅贻琦:该向您致敬的,是我。感谢您为西南联大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学生。叶润名同学是西南联大的骄傲,他永远活在我们每个联大人的心中。

梅贻琦忽然对叶家父母深鞠一躬。

程嘉树和林华珺也跟随梅贻琦鞠躬致意。

叶家父母缓缓转身,却见台下师生纷纷面对老人,齐齐鞠躬。

叶家父母老泪纵横。

台下师生泪落如雨。

程嘉树和林华珺难忍悲伤,痛哭失声。

梅贻琦:叶润名同学为保护学校的图书、仪器,牺牲在了长江边,他用生命诠释了我们西南联大的校训——刚毅坚卓,体现了我们联大对于每个学生风骨和人格的期待……

台下师生无不深受触动。

程嘉树和林华珺搀扶着叶家父母重新坐回队列,悉心聆听。

梅贻琦:这里都是读书人,懂道理的人,“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家国,是读书人血脉里流淌了几千年的最热烈的追求。

而如今,家国遭难,“国之不存,家将焉附”?所以,今天的读书人可以是班超,也可以是辛弃疾,是范仲淹,是文天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我们联大走出去的,不仅仅是学子,还有战士!像叶润名那样,“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但我希望,不是弃文从武,我要求你们从武不弃文。因为,中国一定会胜,中国一定会有富强自由的一天,而你们是最宝贵的强国人才。

今天的毕业生中,有人会带着联大的毕业证直接奔赴抗日战场;今天的中国,四面八方,各个角落,也有无数男儿和你们一样,奔赴抗日战场。“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年轻人,这就是中国的希望,你是什么样,中国的未来就是什么样!

今天,我们西南联大的毕业生中,有人将直接奔赴战场,也会像叶润名同学一样,为国家和民族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一切!如果你征战不归,联大会告诉后来人,你去了远方,联大永远等你。如果你在远方,请记住,今天我们的期望,不要忘记,你的西南联大!

众多师生热烈鼓掌,神情庄重。

程嘉树和林华珺热烈鼓掌,热泪盈眶,相互对视,满怀悲情。

冯友兰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

朗诵声变为全体师生合唱声——

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尽笳吹弦诵在山城,情弥切。

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

学生们在歌声中泪流满面。

程嘉树和林华珺泪如泉涌,高声歌唱。

操场  白天  外景

毕业典礼已经结束。

林华珺默默站在操场,神色苍白憔悴。

叶父与叶母走了过来。

叶母:华珺……

林华珺低低地:叶伯父,叶伯母——

林华珺说不出话来,叶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了握。

叶母:我们为润青对你的不当言行道歉。润名走了,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那样说话,你别怪她……

林华珺:伯母,我怎么会怪润青。她说得也没错,如果我没有跟润名分开,也许他不会走……

叶母忍不住抱住她:傻孩子,润名离开是他的选择,跟你和嘉树没有任何关系。

叶父点头:等润青病好了,她会慢慢理解你的。

林华珺:润青病了?什么病?

叶母拭泪:医生说是伤心过度,毕竟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

林华珺:按理说我应该去照顾她,可润青现在不会见我,只好有劳伯父伯母了。

叶母:我知道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润青有我们,别担心。

林华珺:伯父伯母,你们要节哀,保重身体。

叶父长叹一声:逝去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我们都要坚强点,孩子。

林华珺点点头:我记住了,伯父。

叶父叶母欲走,叶母又回转身,对着林华珺:从今以后,你和润青一样,都是我的女儿。

林华珺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眼圈泛红,但她忍住没落泪。

林华珺转过头,看见程嘉树正默默站在不远处,看到她的目光后,程嘉树低下头离开。

林华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昆华中学操场  白天  外景

细雨霏霏的昆华中学操场篮球架下,一只篮球被扔向篮筐,碰到筐架,反弹了下来。程嘉树接住篮球,继续投篮,一次又一次!

篮球场边,毕云霄和双喜担心地看着他。

毕云霄:嘉树,都打了一个多小时了,休息一下吧。

双喜:是啊,眼看这雨都下大了,再淋一会儿可是会感冒的。

程嘉树像是没听见似的,运着球在雨中跑,头发濡湿贴在额上,呼吸急促。

裴远之从对面走过来,程嘉树看到裴远之,收住了脚步,篮球脱手。

裴远之捡起蹦到自己跟前的篮球,走到程嘉树面前。

裴远之看着程嘉树:歇会儿吧。

程嘉树面无表情。

裴远之叹了一口气: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你不能一直这么颓废下去啊!

程嘉树看了看裴远之,眼光闪躲了一下。

裴远之:如果叶润名活着,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程嘉树。

程嘉树眼泪夺眶而出:死的人应该是我……应该是我……

从叶润名死后就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程嘉树,此刻终于泣不成声,裴远之目光悲切,轻轻拍着程嘉树的肩膀,任由他哭出来。

医院病房  白天  内景

叶润青躺在病床上,她满面戚容,脸色极其苍白。

敲门声传来。

叶润青仿佛没听见一样,没有理会。

敲门声停下,对方推开了门,是毕云霄,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网兜的水果。

毕云霄: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好点了吗?

毕云霄说着抬腿往里走。

叶润青看也不看他:你回去吧。

毕云霄一时间窘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毕云霄:那我把水果给你放下。

叶润青翻身转头朝墙: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毕云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霄哥……”罗恒的声音响起,毕云霄回头看去,只见罗恒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和一盒点心。

罗恒:怎么不进去啊?

说着,罗恒进了病房:润青,听说你病了,怎么样了?

他把点心放下,把花插进了桌子上的花瓶中,看见桌子上的饭菜都没有动。

叶润青: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她想坐起来,罗恒忙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身后。

门口,毕云霄还站在那里。

罗恒:云霄哥,快进来啊。

毕云霄舔了舔嘴唇:不了,我刚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你们好好聊。

毕云霄放下水果,转身要走。

叶润青:等等。

毕云霄期待地转过身看着叶润青。

叶润青冷冷地:水果拿走。还有,回去告诉程嘉树和林华珺,我叶润青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昆华中学食堂  白天  内景

餐桌前,林华珺在吃饭,周边坐着几个同学,同学们边吃边交谈,林华珺充耳不闻。

旁边一张桌子上,文颉一边吃饭一边偷偷观察林华珺。现在的林华珺比起以前,显得苍白消瘦了不少,她吃得很慢,但是吃得很仔细,每一口都很认真地咀嚼。

林华珺同桌的几个同学吃完离开,文颉端着饭碗走了过来,坐在了一旁。

文颉关切地:如果吃不下,就不要勉强自己。

林华珺没有回答。

文颉又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不要压在心里,会憋坏的,你可以哭出来的。

林华珺:哭有什么意义,能改变什么?

文颉意外地看着林华珺。

林华珺:文颉,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她收拾碗筷,像是对文颉,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不会让自己活在悲伤里。

她起身离开。

昆华中学校务处  白天  内景

校务处办公室内,郑天挺和裴远之俯身看着桌子上一张校舍规划图,在商量着什么。

敲门声响。

郑天挺:请进。

门口,林华珺进来。

郑天挺:华珺,有事吗?

林华珺:郑先生,裴先生,打扰你们了。

郑天挺:没事,你有什么事?

林华珺:我想申请休学。

郑天挺和裴远之都很意外:休学?

郑天挺:好好的为什么要休学?

林华珺:我想去昆华中学教书。

郑天挺:在蒙自的时候,你跟我说过想毕业后教书,我也在考虑适合你的岗位。为什么不等毕业?

林华珺咬着嘴唇,不知该怎么解释。

裴远之却突然明白了什么,对郑天挺使了个眼色,郑天挺顿时也明白了。

裴远之:华珺,你的心情我明白,润名走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但是离开并不是忘记伤痛的唯一办法。

林华珺:留在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嘉树和润青,他们也同样无法面对我,如果我暂时离开了,我们三个人都会好过一些。

裴远之还想说什么……

林华珺:郑先生、裴先生,请不要再劝我了,也许时间无法治愈伤痛,但我们三个人都需要时间让伤口结痂,理清思绪后再去判断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郑天挺:华珺,你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如果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阻拦。学校会为你保留学籍,联大随时欢迎你回来!

林华珺:谢谢郑先生、裴先生!

裴远之叹了口气。

昆华中学男生宿舍  黄昏  内景

程嘉树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桌子上放着叶润名的日记和一叠空白纸张。

程嘉树正在纸张上写字。

他手边放着叶润名的日记,日记被翻开在其中一页。

叶润名画外音:人的一生中,一定要找到一个方向,这个方向也许开始并不那么清晰,但随着领路者越来越多,同行者越来越多,这个方向就会越来越坚定。当今天找到信仰的这一刻,我才明白,越早确立方向,信仰的种子就会越早在生命中扎根发芽。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程嘉树浑然不觉。虚掩的门被推开,裴远之走了进来。

裴远之走到程嘉树身后,程嘉树这才被惊动,回头:裴先生。

程嘉树起身,裴远之示意他不用:继续写吧,我不打扰你了。我没什么事,就是不放心,顺便过来看看。

程嘉树把那页纸拿起递给裴远之。

裴远之看了一眼:转系申请?

程嘉树点头:我想转物理系。

沉吟片刻,裴远之点了点头: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其实物理才是最适合你的。一会儿我就带你去办手续。

程嘉树:谢谢。

裴远之:润名的牺牲,改变了他身边的人。每个人都重新选择了不同以往的道路。比如你,比如林华珺。

程嘉树:她怎么了?

裴远之:她决定休学,去玉溪的昆华中学教书了。

程嘉树愣住了。

裴远之期待他的反应。

没想到程嘉树却只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出发?

裴远之:很快。嘉树,你知道吗?林华珺的母亲去世了。

程嘉树吃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她说起过。

裴远之:我们去武汉的那段时间,华珺的性格你也清楚,这种事她是不会主动说的。失去至亲,失去挚友,这段时间,她承受了太多。

程嘉树充满愧疚,却无言以对。

裴远之:如今,她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昆华中学在玉溪乡下,听说那边条件很艰苦,她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的……

程嘉树攥紧了拳头,手心被指甲攥出了红印。

裴远之:嘉树,我知道,你和华珺都无法面对对方,但是爱情没有错,你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希望你们都有足够的勇气走出来,去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程嘉树始终沉默着。

裴远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

程嘉树痛苦地纠结着。

医院病房外  白天  内景

罗恒手里拿着一些水果,还有几本书来看叶润青,在病房门外,正好叶润青的母亲开门出来,手里端着一口没动的饭菜,面容极其憔悴。

罗恒:伯母。

叶母看见罗恒,露出笑容:罗恒,你又来看润青了,有心了,谢谢你。

罗恒:您客气。润青又没吃东西?

叶母长叹了口气:勉强喝了两口牛奶。

罗恒:润青和润名学长的感情我们大家都知道,润名这一走,我们一下子还接受不了呢,何况润青?

叶母擦了擦眼角。

叶母:可这不吃不喝的,润名也不会复生,倒是把她自己的身体给折磨垮了……

罗恒:伯母,您先别急,我来想想办法。伯父呢?

叶母:先回旅馆了,他准备去退票。我们原本定好下周去香港,这个样子,怎么能放心走?!

罗恒皱眉思索了几秒:伯母,让我试试吧。

医院病房  白天  内景

病房内的床上,叶润青半靠在枕头上,病恹恹的,无精打采。

罗恒拿起上次送来的鲜花,它们插在瓶子里,已经枯萎了不少。

罗恒:花没了土地的养分,就会枯萎咯。

叶润青没有反应,也不看罗恒。

罗恒:我知道你喜欢鲜花,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我们航校后山山坡吧,那里漫山遍野都是这种鲜花,像漫天的星斗。

叶润青心不在焉地:嗯。

罗恒搬了个凳子坐在叶润青床前:花离开土地会枯萎,人也一样,不吃饭便会憔悴。我听说你饭都不好好吃,那怎么能快快出院呢。

叶润青只是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壁,并不说话。

罗恒:给你说个事儿,你还记得陈纳德将军吗?

叶润青转过头看了一眼罗恒,迟疑地点点头。

罗恒:上次舞会,陈纳德将军对你印象很深。昨天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问起你。对了,他现在正缺一名翻译,你有没有兴趣?

叶润青摇了摇头。

罗恒:我知道你很悲痛,悲痛到对一切失去兴趣。你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此时比你更难过,但却不敢表露出来。

叶润青微微有些动容。

罗恒:你的父母。

叶润青心里一痛,从罗恒进入病房以来,她头一次把头转向了罗恒的方向。

罗恒:有什么是比丧子之痛更让人伤心的呢?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你的父母虽然才四十多岁,头上却已经多了很多白发。他们之所以压抑着这种巨大的痛苦,就是为了不再让你过多地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你却不吃不喝,这不是让他们痛上加痛吗?你这样,他们怎么能放心去香港?

叶润青被他说得心中愧疚万分,顿时泪奔。

罗恒:二月份的时候,我们学校参加武汉会战,许多同学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亲眼看见他们父母撕心裂肺的样子,一大把年纪了,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老人尚且要负重前行,我们呢?我们学习了那么多知识,难道就为了躺在床上颓废潦倒吗?

叶润青若有所思。

罗恒:润名学长和我的那些同学,他们都是英雄,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打心眼儿里佩服,很多同学也都在各自身体力行,程嘉树转到了物理系,林华珺也休学去了乡下教书……

叶润青顿了一下。

罗恒:我也做好了准备,在国家和人民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出发。润青,我能不能也向你提个建议,为了父母,更为了你自己,振作起来,好吗?

叶润青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我饿了。

罗恒欣喜,起身奔向门口:润青饿了!

叶母一直守在门口,听到这里,眼泪哗哗直落,她赶紧抹掉泪水,端着饭菜进去。

医院病房  白天  内景

叶润青从母亲手里接过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旁,叶母看着女儿如此,欣慰的眼泪不断地掉落。

罗恒也很欣慰。

叶润青大口吃完:罗恒,你刚才说陈纳德将军需要一名翻译?

罗恒和叶母都很惊喜。

罗恒赶紧点头:是的,我觉得你很合适。

叶润青:我去。

润茗茶馆外马路  白天  外景

林华珺站在茶馆对面,看着润茗茶馆的招牌,内心五味杂陈,忽听阿美一声呼唤:华珺姐——

林华珺往里张望,看见阿美正从店堂里一架梯子上下来。

阿美:华珺姐,进来啊。要不是我爬上来挂煤气灯,还看不见你呢。

润茗茶馆  白天  内景

林华珺走进了润茗茶馆。

林华珺诧异地问阿美:大白天的怎么忽然要挂煤气灯?不是有伙计吗?叫你一个女孩子爬高上低的。

阿美笑:没事。来这儿读书的学生啊,说晚上光线太暗,我看别家茶馆有用这煤气灯,觉得挺好,也买来几盏用。坐啊,华珺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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