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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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远之:只是道听途说,已难找到传言的源头。我敢肯定的是,群社的同学绝没做此事。不管是三青团领导的社团还是群社,都是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社团,目的是通过社团活动,结合课堂学习,为社会培养出更多有用之才,而不是内讧。祝助教我说得对吗?

祝修远:裴先生说得对。

郑天挺:不错。西南联大成立虽然才两年,但社团如雨后春笋,已有20多个。丰富的社团实践与课内教学活动结合,既符合梅校长所提倡的“通识教育”主张,也实现了学生的自治管理。学生社团活动自主进行,学校原则是支持而不干涉。

裴远之和祝修远都点头。

郑天挺:但学校绝不希望社团之间激化矛盾,影响学校声誉。二位是社团负责人,也是联大的老师,希望你们能在内部把这件事处理好。

梅贻琦:这也是校常委会的决定。虽说校庆时闹出这种事情影响很坏,可跟眼下动乱的时局,还有校舍前几日遭遇的浩劫相比,只能算是内部矛盾。大局为重,还望二位老师各自辛苦,处理安抚好社团内部的情绪,与学校一同度过眼下这道难关。

裴远之站起身拱手:一定全力以赴,不负学校所托!

祝修远也站起拱手、点头。

三青团青年服务社  白天  外景

祝修远走到服务社门口,门虚掩着,祝修远正要推门进去,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文颉(画外音):放心吧,事先都布置好了,剪的时候保证没人看见,电线又不会开口说话,叫他们尽管去查,准保查到天边也查不出谁干的……

祝修远听出是文颉的声音,顿时一惊。

闪回校庆礼堂外——

祝修远在礼堂门口看到文颉和一个人嘀咕。

祝修远又听见了周宏章的声音。

周宏章(画外音):文颉,干得不错,我早就说你这个人堪当重用,我没看走眼,哈哈。

文颉也跟着谄媚地笑(画外音):周主任领导有方,我不过是跑跑腿。

祝修远再也忍不住,嘭地推开门。

三青团青年服务社  白天  内景

周宏章:我已经决定了——

说话的当儿,祝修远进门,正在密谋的周宏章和文颉诧异地抬起头,见祝修远正怒目而视着他们。

祝修远一指文颉:原来剪电线这事真是你干的!

文颉很尴尬:祝助教,你听我说——

祝修远怒吼:你闭嘴!我本来就有所猜测,还在心中为你开脱,以为你不会做出这种事。真没想到,这么卑鄙的事情你都能干得出!不仅干了,还把赃栽到了群社头上,亏我还信了你!

周宏章非常不悦:祝助教,别那么大火啊,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祝修远依然站着,气得胸口起伏:周主任,这到底是为什么?干吗要挑拨学生社团之间的关系呢?还搅和得校庆演出都中断了?

周宏章摸了摸下巴:祝助教,难道你希望共产党领导的群社,在联大校庆,尤其是在龙云面前大出风头吗?

祝修远看着周宏章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更加愤怒:所以你们就要做出这种事?

周宏章有点脸面挂不住了:祝助教,你怕是忘了自己是三青团还是群社的人了,什么身份,该说什么话,希望你自己心里有数。没别的事,我和文颉还有重要事情商量,你请回吧——

周宏章一伸右手指向门口,摆出赶祝修远的架势,祝修远瞪了文颉一眼,大步走出了青年服务社。

文颉目瞪口呆地看着祝修远的背影,转头向周宏章:周主任,你看祝助教这——

周宏章一拂袖:不用管他。

文颉:我是担心他把剪电线的事情说出去。

周宏章胸有成竹:说了你也不用担心,这事我会搞定。以后三青团的事情,你多操点心。人事任命和活动方面,你拿主意,我不会多干涉。

文颉讪讪一笑:我说了也不算啊,祝助教才是三青团负责人哪!

周宏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现在起,他就不是了。

文颉一愣,周宏章拍拍文颉肩膀:三青团的发展,就靠你了!好好干吧,以后平步青云的机会,还多着呢!

文颉醒悟过来,笑得脸都有些变形:多谢周主任栽培,多谢周主任栽培……

翠湖边  白天  外景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郭铁林和裴远之、方悦容坐在湖边钓鱼,三人的服装都有些破旧,郭铁林的衣服上甚至还有一块补丁。

郭铁林:今天天气不错啊!

裴远之:是啊!春天到了,原本是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可没有想到三青团却把矛头对准了群社,对准了共产党。

郭铁林:这些天三青团有什么新动向么?

裴远之:我们感觉三青团现在变化很大。

郭铁林:嗯?说说看。

裴远之: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那个文颉,前些日子,他在壁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大肆抨击八路军,说什么游而不击,陕甘宁边区存在无用,不如取消,甚至叫嚣八路军和新四军也应该一起取消了!

方悦容:这篇文章在学生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破坏国共联合抗日的意图非常明显。

郭铁林蹙眉,思索着。

裴远之:还好我和群社的同学商量对策,及时反击,才没让他们的言论得逞。

方悦容:可是没想到他们不甘心,校庆时竟然制造意外,嫁祸群社来报复我们。

郭铁林吃惊:哦?他们做了什么?

裴远之:他们在自己上台演出前,派人剪断电线,致使演出中断,然后在会场里贼喊捉贼,大呼群社要破坏三青团演出,甚至还叫着“打倒共产党”等口号!使得不明真相的师生真的以为是群社干的呢,影响很坏!

郭铁林沉吟:三青团只是一个风向标,他们不过是充当了国民党的一线打手而已。

裴远之:您的意思是?

郭铁林:国民党的反共野心已经遏制不住了。我们共产党人应该唤醒民众,让国民党反动派的险恶用心暴露天下。

裴远之:那上级对我们下一步工作有什么具体安排吗?

郭铁林慢慢地:我党坚定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可国民党顽固派的限共反共政策,已经严重威胁到了统一战线的存亡。我们当前的策略是隐蔽精干,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稳扎稳打地跟他们斗争。

裴远之和方悦容对望一眼,目光坚定地朝郭铁林点点头。

突然,水面泛起了一片涟漪。

郭铁林:(急忙提起鱼竿)有鱼上钩了,今晚我请大家吃烤鱼。

西南联大校园  黄昏  外景

夕阳的余晖投射在经历过轰炸浩劫的西南联大校舍上,有一种悲壮和肃穆的意味。

林华珺和程嘉树并肩走在校园一条小路上。

程嘉树:伤口都好了吧?

林华珺:差不多了,都是些擦伤,本来就不是大问题。倒是你,手上尽是伤口,这些天千万要小心,别碰到水,伤口要是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程嘉树咧嘴笑了:多大点事儿……跟我妈似的。

林华珺嗔怪地瞪了程嘉树一眼。

程嘉树立刻收敛了嬉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放心,你一关心啊,比什么灵药都灵!

林华珺没说话,继续往前走,走到了被炸毁的房屋前,驻足。

林华珺:没想到,一夜之间,我们历尽艰辛建立的联大,又变成了这样。

程嘉树:也许越是血淋淋的残酷,越能让我们的民族迅速觉醒。

林华珺一顿,看了程嘉树一眼:嘉树,看到如今的你,我真的无法想象当初在北平时的那个你。

程嘉树:只有你,始终如一。

林华珺摇头:不,我也变了。曾经,我对未来也很茫然,直到在蒙自办夜校,我才确定,教育将是我的人生方向。

程嘉树:我也一样,一度不知道该如何做个有用的人,现在我确定了,我会像毕副师长当初所说的那样,终生致力于科学,用知识的力量去改变国家命运。我期待有一天,再也没有任何侵略者敢在我们的国土上挥舞屠刀,肆意凌虐,我期待看到真正强大的中国。

林华珺眼睛闪烁着光芒:我也期待!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程嘉树:你看过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吗?

林华珺愣住了:没有。你看过?

程嘉树:我也没有。只是在润名的日记里看到些摘记。我觉得毛先生说得对,抗战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中国。我现在终于明白裴先生和润名为什么是共产党了。

林华珺琢磨着他的话。

程嘉树:多难兴邦,每一个经历了磨难的民族,都会越来越强大。

林华珺扫视着炸毁的房子,一些校工正在修缮。

林华珺点头:磨难也未必都是坏事。

天边,晚霞绚丽如画,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

程嘉树握住了林华珺的手,林华珺也紧紧回握住了程嘉树的手。

林华珺:经历过风雨,才能看见最美的晚霞。

晚霞之下,二人挽手的背影久久凝立。

润茗茶楼  夜晚  内景

润茗茶楼大部分房屋还在修复中,只有一小间清理干净,摆着两张桌子和几把竹椅,显然还无法恢复营业。

阿美放下扫帚,扫视着劫后余生的痕迹,有点惆怅,坐回桌前翻着自己的作业本。

有人走了进来,阿美听见动静,抬起头,她远远看见门口黑影处,似乎是叶润名站在那里。

阿美一愣:润名——

对方没有回答。

阿美又觉得不对劲,使劲揉了揉眼,才看清楚不是叶润名,是文颉。

文颉今天和平日不同,他的发型和服装,均和叶润名近似,甚至胸前也和叶润名一样插着一支钢笔,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阿美:文颉,是你啊?刚才你站在黑处我看不真切,还当叶润名回来了呢。

文颉一笑,阴阳怪气:有多像?

两人一起走到桌前。

阿美借着灯光又端详了文颉一下:在灯下就不像了。刚才那一恍惚,真挺像。

文颉:那你就把我当叶润名不就得了。

阿美一笑:你是你,他是他。

文颉:如果叶润名他不会回来了呢?

阿美一愣,急切地:你说什么?为什么不会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文颉:他已经不是学生了,现在肯定忙得很,最近是不是连封信都没给你写过?

阿美颓然叹气:是啊。

文颉:所以啊,你不要等他了,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吧!

阿美:不!除非叶润名死了!我才不要其他男人!

文颉留意地看了阿美一眼,阿美忙打自己的嘴:我怎么能诅咒他呢?!呸呸呸!

文颉带着些不爽摆摆手:不说他了。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阿美歪着头,天真地:为什么啊?

文颉从袋子里拿出一瓶酒放在桌子上。

文颉认真地:因为我今天特别高兴,而你阿美,又是我文颉不多的好朋友之一,所以我来找你和我一起庆祝,让你也高兴高兴!

阿美笑:那你先告诉我,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文颉:你猜猜?

阿美:嗯——你考试得了第一名?

文颉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是,再猜。

阿美:你又申请到了助学金?

文颉:还不是。

阿美嘴一噘:不猜了。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好事?

文颉:我现在——(虽然四下无人,他还是转头看看四周,郑重地)当上三青团的负责人了,我升官了!

阿美:就这个?

文颉诧异:这还不算好事?

阿美:好在哪里?

文颉有点扫兴,但还是耐心解释:这是升官啊,升官不就是好事吗?

阿美撇嘴:那算什么官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三青团还不都是一帮学生。

文颉:学生怎么了?噢,你以为当上三青团负责人容易啊,你知道三青团上面是干什么的吗……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我高兴,咱们今天喝点酒庆祝下。

阿美:是啊,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不过既然你把我当好朋友,我也高兴,来!

阿美拿出杯子,文颉打开酒倒了进去。

润茗茶馆外街道  夜晚  外景

月光照在润茗茶馆外的街道上,润茗茶馆里,传来碰杯的声音,还有阿美的笑声。

阿美(画外音):不许耍滑,干了干了……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姑娘的酒量么,嘻嘻……

润茗茶馆  夜晚  内景

阿美脸色红艳艳地,显然已有了几成醉意,她又举起酒杯,文颉轻轻把手放在阿美端酒杯的手上。

文颉柔声道:别再喝了。

阿美拨开文颉的手,带着醉意:我,我没事,这样的酒,再喝半斤也没事。

文颉伸手往袋子里掏:差点忘了,我还给你带了件礼物。你先来看看。

阿美放下酒杯,好奇地看着文颉,他拿出的是一把小提琴。

阿美愣愣地:给我的?

文颉:对,这是小提琴。

阿美:我知道,我看华珺姐拉过,她还给我试过呢。

文颉笑了,把小提琴递给阿美:上次你说,想考上中学后学小提琴,所以我花光了升官拿到的津贴,提前送你一把小提琴,预祝你考试成功。

阿美很感动:你居然记住了!文颉,你对我真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文颉:想报答我吗?很简单,你今天就拉给我听听。

阿美:可我不会啊。

文颉帮阿美把小提琴架在脖子上,阿美拿起琴弓,回忆当初林华珺拉琴的姿势。

文颉:等等。

文颉走到阿美的身后把她的头发解散开,霎时阿美的长发垂肩,在晚风中飞扬,加上架在肩上的小提琴,真有几分林华珺的韵致,文颉不禁呆住了。

阿美拿着小提琴,仍旧不解:散开头发就会拉了吗?

文颉眼神迷离:你这样的时候最好看,华——阿美。

阿美没有听出异样,反倒咯咯笑起来,琴弓在琴弦上随意拉出一串声响,她随着那声响扭动身体,舞蹈起来。

文颉看着看着,也加入了舞蹈,他的身体离阿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文颉的身影在阿美的眼里幻化成了叶润名,阿美意乱情迷,脸色绯红……

西南联大校门口  早晨  外景

林华珺带着简单的行李准备回玉溪做交接,程嘉树送她,两人站在校门口等待的马车旁。

程嘉树依依不舍:到底需要几天,你给我个准信儿好吗?

林华珺笑:说了多少遍了,这个我怎么能说得清,除了办手续,还要跟其他老师做交接,还有我那帮学生,教了他们这么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程嘉树急了:那你就忍心让我这么一直等着?

林华珺嘴角浮起一个调皮的笑:反正也等了那么久了不是?

程嘉树叹了口气:好吧,你说得对,反正我也等了这么久,不差这些天。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程嘉树和林华珺抬头,看到阿美正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来。

林华珺很是惊喜:阿美,你怎么来了?

阿美跑到近前,脸色很严肃,眼眶红红的,程嘉树发现了异样。

程嘉树:阿美,你怎么了?

阿美:叶润名是不是已经死了?

林华珺的笑容凝固了,程嘉树也怔住了,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阿美:是不是?!

林华珺深呼吸一口:阿美,你听我说——

阿美大声打断:什么都不要说,就回答我,是不是真的?

程嘉树点了点头:是的。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

阿美眼泪夺眶而出,她后退了几步,哭喊着:不要说了,不用说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了……

阿美哭着转身跑开了。程嘉树和林华珺面面相觑。

路上  早晨  外景

阿美跑着,用手抹着眼泪,可是眼泪越来越多,路上投来诧异的目光,阿美不管不顾,她的思绪回到了昨天晚上。

一组碎片闪回——

润茗茶馆  夜晚  内景

阿美舞蹈着,眼前一会儿是文颉,一会儿是叶润名,她恍惚了。

蒙自夜校  白天  内景

叶润名站在讲台上讲课,他在笑,牙齿洁白,灿烂得晃人眼睛。

润茗茶馆阿美房间  夜晚  内景

文颉把阿美放在了床上,迫不及待甩掉自己的衣服,俯下身去……

阿美像是忽然清醒:你干什么?你不是润名,不是润名!

文颉已经按捺不住了,他紧紧压住挣扎的阿美:你不要再想叶润名了,他死了,早就死了!

阿美叫:我不信!你滚开,滚开!

文颉一边死死按住阿美不放,一边说: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所有人都瞒着你,只有我不忍看你一直这么傻等着,叶润名真的死了,他是去武汉运送学校器材的时候,被日本人打死的……

阿美瞬间没有力气挣扎了,她眼神空洞而绝望地望着文颉。

文颉:阿美,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不是说叶润名要是死了你就可以找其他人了……我一定会娶你的,我一辈子对你好,我保证……

阿美的衣服被撕开,她绝望地把头扭向一边,眼泪淌了下来。

闪回完。

通往宿舍的路上  白天  外景

程嘉树大步走着,脸上写满恨恨的表情。他回忆起刚才和林华珺、阿美的对话。

林华珺(画外音):阿美怎么忽然知道了润名的事情?谁会告诉她呢?

程嘉树恼怒(画外音):还有谁!看我不找他算账!

文颉宿舍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来到文颉宿舍外,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同学在说话。

同学甲(画外音):……谷、糠、石子,这才七宝啊,何来八宝饭之说。

同学乙(画外音):你没算上老鼠屎吧,正宗八宝,缺一样都不算!

程嘉树走进去,好奇地看向说话的同学,原来他们正端着打来的饭,在数里面的杂质。

见程嘉树进来,同学甲打趣:要不要尝尝我们的八宝饭?

程嘉树问:文颉呢?

同学乙:好像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

程嘉树很意外:请了多久?

同学乙:这个不知道。

程嘉树:谢谢。

他冷着脸离开了。

身后同学甲:咱就知足吧,好歹还有的吃,说不定过些天连八宝饭都吃不上了……

群社伙食委员会  白天  内景

程嘉树走进伙食委员会,双喜正坐在那里,在一个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程嘉树走过去,闷声不吭地坐在一旁。

双喜没看见他,一转身吓得差点蹦起来。

双喜埋怨道:你是鬼啊,走路没声音的!人家正算账呢,都已经重来了好几遍了,被你这一吓,又得从头开始。

看程嘉树没动也没说话。

双喜发现他不对劲:怎么了?二少爷。谁惹你啦?

程嘉树恨恨的:文颉!这个混蛋!他把润名的事儿告诉阿美了。

双喜:啊?那阿美现在怎么样?

程嘉树:还能怎么样?好端端一个天真活泼的姑娘……我从来没见她那么痛苦的样子,疯了似的……

双喜也很恼火:就是怕她接受不了打击才不告诉她真相……这个文颉,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

程嘉树:要不是他请假溜了,我非得……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怒火久久不能平息。

双喜:二少爷,你也别气了,等他回来再算账!你没吃饭吧?我给你盛碗饭。

程嘉树:八宝饭吗?

双喜:你也知道八宝饭了?我这一肚子话正找不到人说呢。你光知道八宝饭,可不知道这八宝饭背后的缘由哪!

程嘉树:什么缘由?

双喜: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我跟你说,昆明物价疯了!这一年来,涨得那叫个狠。就拿米来说,去年还7块钱1石,今年就涨到了100块1石……

程嘉树: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吗?

双喜白了程嘉树一眼:这不是夸张,这是事实!你到街上走一圈看看,大白菜什么价,盐什么价,肉什么价……我天天把头都算破了还补不完的窟窿呢,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把自己炖了给大家吃了……

程嘉树眉头一皱:双喜,你太不容易了,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双喜:什么主意?

程嘉树:学校旁边不是有那么多空地吗?自己种菜。

双喜猛地跳起拍了程嘉树肩膀一巴掌:少爷!你总算有点用了!我这就去买种子!

程嘉树揉着肩膀:说了多少遍别叫我少爷了……

西南联大校委会  白天  内景

郑天挺站在梅贻琦的办公桌对面向他汇报:……昆明物价,较刚来时上涨20多倍,教职工薪水不过600元,现在只当30元用,家家入不敷出,学生们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营养了……

梅贻琦蹙眉思索:算上龙主席的捐助和清华特种技术研究所的收入呢?

郑天挺:就是有那些贴补,这才勉强支撑到现在,可是下个月起,恐怕就要断粮了。

梅贻琦一凛,站了起来:我这就向教育部打报告,必须保证师生的日常饮食,教职工每家1石6斗米的供应。(沉吟了下)另外,我提议建立清华服务社,利用服务社的生产补贴大家的生活……

郑天挺边听边点头。

梅贻琦家  白天  内景

梅夫人韩咏华与潘光旦夫人赵瑞云在桌前对坐,韩咏华接过赵瑞云递上来的一方白绸绣花手帕,凑近端详那上面的刺绣花朵。

韩咏华称赞:手可真巧,瞧这个栩栩如生的劲儿,难怪昆明城里那些美国人抢着买呢。

赵瑞云笑:绣花倒不难,就是费眼睛,可惜现在这种年月买不到毛线,不然织毛衣还更快些。

韩咏华叹道:我就是眼神不好,做不了细活。前几日从学校庶务赵世昌先生那里学来一种上海式的米粉碗糕,我想做出来拿去卖,可没想到,现在城里的米粉却是十分不好买。

赵瑞云:这好办啊,买不到,可以自己用石磨磨粉嘛,我跟你说,我们在乡下住的地方不远就有一架磨盘,这事儿交给我了。

韩咏华舒展眉头:这下好了,你负责磨粉,我就负责蒸糕,咱们同心协力!

说话间,梅贻琦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家里,赵瑞云打招呼:梅校长好!

梅贻琦这才发现赵瑞云在家,朝她笑笑点点头:好!

梅贻琦脱下外套,韩咏华接过:饭马上就好,今天没有青菜了,将就点,辣椒拌饭吧。

梅贻琦心不在焉的:我不饿,你们吃吧。

梅贻琦说完走进里屋。

赵瑞云捂嘴笑:你家梅校长是一心操持校务,两耳不闻家事,家里的日子过成啥样都不知道。

韩咏华叹了一口气,继而佯嗔:你们家潘先生还不一样!

两位夫人相对,无奈地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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