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泥潭深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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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德福重重地一拍胸脯:“胡闹也比你们胡扯强!我万德福用这条命给高大霞做证明,她要是特务,我就跟她是一伙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万德福沉重的喘息声。

“你们给我听好了,你们要是信了这封诬告信,我就把状告到延安,告给毛主席那去!”万德福怒气冲冲地吼完,晃晃悠悠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李云光恼火地一拍桌子:“这个老万,太过分啦!”

“毕竟,他和高大霞并肩战斗了好几年,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友。”傅家庄蹲下,捡着撕碎了的举报信。

“这也不是目无组织,目无领导的借口。”李云光的气不是难消。

傅家庄起身,看着李云光:“李副政委,那你认为这是检举还是诬告?”

李云光沉声道:“这要等调查了之后才能知道。”

“我认为这就是诬告。”傅家庄看了看手里的纸片,“因为一封匿名信,就说高大霞是假革命,站不住脚。这些年,无论是在大连放火团还是在牡丹江潜伏期间,她都像一把尖刀,插在敌人的心脏上!”

李云光抬手制止了傅家庄的慷慨陈词:“她在牡丹江潜伏的事,我们都不清楚,不能妄下结论。”

“那她在放火团的事有人证啊,老万就在眼前。”

“谁能保证老万说的就是真的?即使大连的事他能证明,牡丹江那边的事他能证明吗?信上可说了,高大霞那时候与特高课的人交往甚秘!”

傅家庄还要说什么,李云光制止:“傅处长,你应该清楚,现在的大连,看上去我们是掌管了公安局,可国民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是暗流涌动,我们的工作,不定在什么地方就能遇到险滩。高大霞的事,我们也不是搁置起来不管,一切要等调查清楚以后再说嘛。”

“那得到什么时候?这种无限期的调查,对当事人绝对是一种度日如年的煎熬。”傅家庄越说越激动。

李云光叹了口气:“傅家庄同志,我看你应该好好研究研究党史了。”

“我们现在说的是高大霞,这和党史没有关系。”

“有关系!”李云光厉声说道,“从我党成立那天起,叛徒就层出不穷。向忠发怎么样?那可是中共六届一中全会当选的总书记,党的一把手,革命口号喊得震天响,被捕后就迅速变节!还有张国焘、陈公博、周佛海,他们的资历不可谓不老吧?都是一大的代表,可最后呢?当汉奸的当汉奸,当叛徒的当叛徒!”

傅家庄感到一阵寒意,一封来路不明的举报信,竟然使李云光如此动怒、上纲上线,他有些接受不了:“把高大霞和那些人相比,你这是对自己同志的污辱,是不负责任!”傅家庄低声吼道。

“恰恰相反,我这是对党负责。”李云光大力挥下了手臂,“傅家庄同志,你冷静地想想,我们建党二十多年,尽管出了无数汉奸叛徒,但是我们的党为什么还能够强大起来壮大起来?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纯洁队伍!”

傅家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傅处长,以往我们都是在地下潜伏,现在,我们浮上了水面,国民党却潜了下去,敌在暗我在明,新形势下如何斗争,我们都还缺乏经验,所以,我们对国民党反动派不能有丝毫的大意。”李云光正色道,“军统的特务经过专门培训,其中不少人还拜美国人为师。今天我们要是大意了,明天我们就得吃大亏!高大霞要是真革命,她就能够经得起各种考验,百炼成钢!”

“黑格隆冬天上出呀出星星,黑板上写字掉呀掉渣渣……”走廊上,高大霞拎着包,脖子上围着麻苏苏送给大令刺杀时掉了的围巾,哼唱着自己改了词的《夫妻识字》走来,迎面看见气呼呼走来的万德福,她紧走几步迎上去,万德福抬头看见她,却转身走开,高大霞追过去,从背后给了他一巴掌:“你个死老万,看见我躲什么。还拉拉个脸,嫌官小啊?”

万德福阴沉着脸,不话说。

高大霞警觉起来:“老万,你脸色可不大好,是哪不舒服还是谁让你闹心了?”

万德福的眼里渐渐泛起眼光,哽咽着说:“不是我闹心,是有人闹你!”

高大霞一笑:“谁闹我?挽霞子呗?那正常,你看你这点出息,还能叫他给气着了。”

“不是,”万德福四下看看,压低声音,“李副政委接到一封匿名信,有人诬告你是假革命!”

高大霞愣了愣,突然笑起来,万德福急的推了高大霞一把:“你彪啊,还笑得出来,我说得是真事!”

高大霞脸上还是挂着笑:“我要是假革命,那方若愚就是真革命了,简直是笑话!”

“大霞,你别不当真,这可不是小事!”万德福急得直跺脚。

高大霞收住笑:“行吧,我知道了,那诬告信肯定就是挽霞子写的。”

办公室里,傅家庄还在和李云光争执着,李云光劝他不能感情用事,傅家庄不爱听这句藐视有道理的话:“我们是不能感情用事,但是,我们更不能对自己的同志冷漠无情!”

“这不是冷漠无情,这是对党的事业负责,对高大霞同志的政治清白负责!”

“我的清白我自己负责。”高大霞推门进来,万德福跟在后面。

相比争执中的两个人,高大霞更为平静:“我就不信,坏蛋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能把我高大霞这个忠良陷害成坏蛋。”她说着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仰头审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文工团的人当面跟我叫板,公安局这里有人背后朝我使绊子,还真把我高大霞当软柿子捏了。”

李云光表情冷淡:“你要相信组织,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那我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高大霞笑着反问。

万德福插嘴道:“谁要说你是坏人,我第一个反对!”

高大霞喝道:“老万,不该你事!”

“高大霞同志,”李云光正色道,“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所以优秀,是因为他要经过千锤百炼,真正的共产党员不光要担得起荣誉,更要忍得住屈辱!”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万德福嚷嚷起来,“大霞提着脑袋和小鬼子干,是不是千锤百炼?”

“老万,你别在这捣乱!”高大霞厉声喝道。

“我这不是捣乱,我这是在讲事实摆道理!”万德福越发激动起来,“我就纳闷了,自己同志的话不信,坏蛋写封匿名信就当真了,你们这么干,就是糊涂蛋!”

李云光气的脸色通红:“万德福,你再胡搅蛮缠,我,我关你禁闭!”

万德福毫无惧色地向前踏了一步:“你关哪!”

李云光抓起电话要喊人,高大霞慌了,忙按住李云光的手:“李副政委,老万是瞎掺合,我愿意接受组织调查。”

万德福还要和李云光理论,被傅家庄拦下:“李副政委,既然等不来牡丹江那边的材料,我建议,还是我们自己派人过去进行外调吧。”

“真金不怕火炼,你们叫人去查吧,管够查。”高大霞沉声道。

傅家庄看向高大霞:“大霞,你赶紧把手里的组织关系材料送过来。”

“我都带来了。”高大霞从怀里翻出档案袋,“老万,你不用生气,这都是正常的组织程序,我懂。”她拍了拍档案袋,“有这个宝贝在,我还怕谁诬陷?放心吧老万,我经得起考验!”

办公室外,方若愚在听着屋里的动静。

李云光拿过档案,发现上面的封蜡已经开了,他脸上闪过一丝疑虑:“这怎么回事?”

傅家庄解释道:“我和大霞刚从哈尔滨回来的时候,特务上家里翻找名单,把档案偷走了,追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对呀,你看档案袋都脏了。”高大霞指着几处污渍,“拿回来我也没擦干净。”

傅家庄说:“大霞一直想把档案交给组织,我也跟你提过这个事,你说大连市委没建立起来,让她先自己保管。”

“这个我知道。”李云光提起线头,缠着绕绳要打开档案袋,桌边的电话响起。

电话是安德烈打来的,让傅家庄和李云光立即去一趟警备司令部,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云光放下档案档,说回来再看,他让高大霞先回去,说组织上一定会给她一个交待。

傅家庄不放心,要找高守平把她送回去。

“送什么送,多大点事,我就当是叫苍蝇蹬了一脚。”高大霞没事儿人似地说笑着,拉着万德福走了。出了门,万德福还要说刚才的事,高大霞不爱听,拉着他去高守平办公室,说有别的事跟他说。

方若愚从办公室的门缝里看到傅家庄和李云光出来,朝楼梯口走去,方若愚推门出来。

悠长的走廊里,高大霞和万德福走来,高大霞指着旁边的几个房间,说这原来都是小鬼子特高课的办公室:“老万,记不记得,有一回咱们还来偷过情报。”

“能不记得吗?”万德福打量着四下,“那回我在外面放风,你装成来送饭的厨子,把情报偷出来了。”

高大霞轻声叹了口气:“都像是眼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怕。”

“当年咱们把脑袋别在裤腰里干革命,现在还被怀疑成了特务,这不得窝囊死人嘛。”  万德福想起刚才的事,又不由得生起气来。

“哎呀,不算个事。”高大霞安慰着,“我档案都交上去了,一查什么都明白了。”

高大霞让高守平找了个没人的房间,她和万德福进去,看着万德福在前面一摇一晃的样子,高大霞红了眼圈,万德福笑着说:“没事儿,就是难看点,不耽误革命。”

“怎么不耽误,起码不好看。”高大霞抹着眼泪。

“你不嫌弃就行。”

高大霞听出万德福是话里有话,便顺着他的意思把话挑明了:“老万,我今天过来,一是给组织交档案,二是为春妮和守平。”

“你又说他俩。”万德福最不想听的就是高大霞拿春妮和守平说事。

高大霞没理万德福,继续说:“我正式告诉你,咱俩根本不可能。”

“就非得让着他俩?”万德福质问。

高大霞认真地说:“有没有他俩,咱俩都不合适。”

两人的目光对峙着,各自怀着各自的倔强。半晌,万德福叹了口气,僵硬的气氛算是缓和下来了。

万德福说:“你要说因为我是个瘸子,不想跟我,我没有二话。”

高大霞说:“你没瘸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行。何况,你还是为了救我才瘸的。我要是现在答应跟你,那还真是因为你瘸了,我得报答你。老万,你愿意这样吗?”

“既然跟我瘸不瘸无关,还有什么原因?”万德福反问,“咱俩是革命同志,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呀。”

“怎么和你说呢?”高大霞斟酌着词句,“脚是好脚,鞋也是好鞋,看着都挺般配,就是穿进去不舒服,兴许是我的脚型不好,老万,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万德福气恼地昂着头。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高大霞别过脸去,“你知道咱俩这事成不了就行。”

“我就不信你是块石头,捂不热。”万德福急切地说道,“反正我不能撒手。”

高大霞神色一冷:“老万,你要再纠缠这事,咱俩连战友都做不成了,你愿意这样吗?”

万德福欲言又止,呆呆地看着高大霞。两人相视沉默着,空气中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半晌,高大霞清了清嗓子,迟疑着说:“其实吧,我嫂子那人挺不错的。”

万德福警觉起来:“你要干什么?”

高大霞忽地露出了一抹古怪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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