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身份疑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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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愚闪身进了傅家庄的办公室,回身锁上房门,直奔到办公桌前,看到那份高大霞的档案袋,这份档案,他在从哈尔滨回大连的列车上,已经见过一次,当时没有把它销毁,想不到现在居然成了陷害高大霞的一把利刃。方若愚把档案揣进怀里,刚走到门口要出去,走廊里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高守平的声音:“傅处长和李副政委出去办事了,放在他桌上就行。”

外面传来开锁的声响,方若愚慌张回身,踮着脚尖疾步奔向办公桌后,把高大霞的材料扔回桌上,急忙蹲下了身子。几乎与此同时,房门开了,高守平和一个女机要员进来,朝着桌子走来,两人在办公桌上翻找着什么,高守平从桌边拿起一份文件:“在这。”递给女机要员,两人又朝外走去。

方若愚从桌缝看着两人走到门口,高守平刚要关门,回头看了一眼,又返回身来,径直朝着办公桌走来。方若愚设想着马上要暴露的各种情形,心脏狂跳起来。高守平站在桌边,拿起的却是要滑落到地上的高大霞档案,他看了看,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转身走去,带上了房门。

方若愚惊出一身冷汗,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起身,抓起高大霞的档案又揣进怀里,在门口确认走廊里没有异常声响,这才拉开一条门缝,闪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方若愚反锁了房门,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材料。他细细审视了一遍,目光停留在有些模糊的印章上,他拿起从万德福那里拿回来的胡萝卜,比量了一下印章大小,胡萝卜显然是小了一圈。方若愚想了想,抄起电话给麻苏苏打过去,没等麻苏苏跟他客套完一句带话,他就急促地说:“你不是要办进口商品资质证吗?马上过来。再给我捎根品相好点的新鲜胡萝卜,直径不小于五厘米。”

麻苏苏知道,商品资质证书并不是什么要紧事,老姨夫这么着急找他,一定另有任务。

高大霞做了半天万德福的工作,老万还是不肯接受刘曼玉:“你不跟我我也认了,你嫂子,还是找别人吧。”

高大霞还是不肯放弃:“刘曼丽人真的挺好,除了嘴不饶人,其实这也不算是毛病,一天到晚闷葫芦,那日子更没法过。你们俩要是成了,咱就都成一家人了,多好。”

“快拉倒吧!”万德福看着高大霞,“原来你不答应,借口是怕辈分乱了,让春妮和守平为难。你嫂子进来,辈份不一样乱了套?”

“那不一样,我嫂子是外姓,嫁了你,她就从守平的嫂子变成了丈母娘,大不了我委屈点儿,在你和刘曼丽跟前降了一辈。”高大霞认真地说道。

万德福抱拳给高大霞作着揖:“我求求你,这个事到此为止,往后也别提了。”

高大霞以为她这一通搅和总算有了成效,提醒道:“既然这个事不提了,那春妮和守平的事,你也不能在中间横挑竖挡了。”

万德福眉头一皱:“这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高大霞掐着腰,“老万,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总觉得你通情达理,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没想到,你为自己的小九九,还和亲闺女算起小账来了!”

“我反对他俩在一起,和我的小九九没关系。”万德福别过脸去。

“那总得有个理由吧?来,你说说,你的理由是什么?”高大霞把万德福的脸掰过来。

万德福看着高大霞:“你觉得我是为和你在一起,才反对守平和春妮的事,对不对?”

“不对吗?”

“不对。”万德福摇摇头,“我反对他们来往,是为春妮好。”

高大霞茫然:“你这个当爹的都不遂女儿的心意,能说是为她好?”

万德福犹豫着,声音有些怯意:“守平干的是革命工作,光荣是光荣,可是,太危险,我不想我的女儿将来……”

高大霞理解了万德福话里的含义,脸上现出一丝愠色:“万德福,你这不是在咒守平吗?”

万德福忙说:“我只是说万一。”

“万一也不行!”高大霞有点恼了,“照你这套歪理,干革命的都不能成家,都得打光棍都得当寡妇?”

“我、我,我为了女儿,是自私了点儿。”万德福结巴起来。

两人都沉默了,万德福知道刚才的话伤了高大霞,幽幽叹了口气:“春妮她娘死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要让春妮过上安稳的日子。”

高大霞不语,万德福接着说:“这些年,我常常想,要是春妮她娘嫁的不是我,或许就死不了了。”万德福眼圈泛红,“这些年,我常梦见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临死时说的话,她让我护好春妮,不让春妮遭一点罪。”万德福抹着眼泪,“为了春妮,我就得对不住守平了。”

“这个事,我怕你管不住春妮。”高大霞气呼呼地说完,朝外走去。万德福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

高大霞感觉刚才的话可能说重了,便放慢了脚步回身等着万德福,看见他走路的样子,高大霞有些难过:“你腿脚不灵便,有什么事就让守平帮你干。”

万德福不接高大霞的话茬,还纠结着刚才的问题:“咱俩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你怎么这么磨叽,给个老娘们都不换。”高大霞的火气又升腾起来,扔下万德福自己走了。来一趟公安局不容易,她还得去看一个老熟人。

对方若愚来说,做一份逼真的假档案不是难事,难的是他已经篡改完了高大霞的材料,麻苏苏的胡萝卜还没来。方若愚焦急地一遍遍从窗户里朝公安局大门口张望,总算是看到麻苏苏从一辆疾驶而来的出租车上下来,跑进了门岗,她在门卫处登了记,急三火四朝办公楼走来。

方若愚估摸着麻苏苏上了楼,出去将她引进办公室,慌乱地插上门销。

麻苏苏从包里拿出胡萝卜:“干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这可不像你小方办的事。”

方若愚接过胡萝卜看了看,拿起刻刀利落地切出了一道水平面,麻苏苏看到高大霞的档案材料,随即明白过来:“怎么,你要用胡萝卜刻印?这东西水分太大,容易看出来。”

“就是要让他们看出来,这样高大霞才说不清楚。”方若愚专注地刻着印章,“对了,有个事我咬不住,高大霞是从牡丹江回来的,共产党管牡丹江的组织应该叫什么?”

“满洲省委呀。”麻苏苏不假思索地回答。

方若愚摇头:“叫满洲省委肯定不对,七八年前,我就掌握过一份共产党的文件,他们把满洲省委分成了北满、南满、吉东三个省委和哈尔滨一个特委。”

“我想想啊。”麻苏苏思忖着,“牡丹江肯定不归南满和哈尔滨特委。”

“那就剩北满和吉东了。”

“吉东。”麻苏苏迟疑道,“应该是吉东。”

“那应该刻中国共产党吉东省委员会。”

“不是北满?我有点咬不准了。”

“就刻吉东吧。”方若愚拍了板。

“怎么这么急?”

方若愚全神贯注地刻着字:“我是从傅家庄办公室偷出来的这份材料,他和李云光去苏军警备司令部开会了,得抢在他们回来之前弄好。”

“那赶紧刻你的。”麻苏苏拿起高大霞的材料看着,“这份材料我们在火车上见过呀。”

“对,就这个。”

“当时给毁掉就好了,不至于有这个麻烦。”

“当时更应该毁掉的是高大霞!”方若愚忿忿地刻完了最后一个字,“现在倒好,多了个活祖宗!”他举起印章打量着,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麻苏苏把红印泥递过去,方若愚用萝卜章沾了沾印泥,摁在一张白纸上。麻苏苏拿起白纸,对着光线检视了一下,低声笑笑:“不错,可以乱真。”

“那就盖了。”方若愚拿过假材料,在上面按下了印章。

麻苏苏观察着材料上的印迹:“有点太新了。”

“还得做做旧。”方若愚忙着手里的事。

“你慢慢弄吧,我去趟卫生间。”麻苏苏起身朝外走去,随手带上房门。

安德烈把傅家庄和李云光找去,是为商议遣返日本侨民的事。日本战败后,日本政府在中国遗弃的侨民达三百多万人,其中东北占了80余万,一个大连就有25万之多。全国各地的日本侨民因为被他们的政府遗弃,都在饥饿和疾病中煎熬。抗战胜利后的中国,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尽快遣返日侨,无疑是明智之举。

从苏军警备司令部出来,上车后傅家庄说了一个想法,大连的25万侨民遣返后,势必会腾出大量房屋,用这些房子来改善老百姓的居住条件,应该受到市民欢迎。李云光含笑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与市委不谋而合,韩光书记已经向上级汇报了,准备在市民中开展住宅调整运动。”

两人根据安德烈介绍的日侨遣返计划,大致拿出一个推进住宅调整运动的规划,由李云光去向市委做汇报。傅家庄开着吉普车回公安总局,一进院子,门卫老钱就告诉他,有个姓麻的女人来找过他,说是要办进口商品资质证,傅家庄猜出老钱说的人是麻苏苏,问他人去哪儿了,有钱说不出,傅家庄估计麻苏苏十之八九应该在办公室门口等自己。

方若愚审视着做旧的假材料,虽然时间仓促了一些,整体看上去还不错,乍一瞧与原件差别不大,他把原件塞进抽屉,假材料装进档案袋,又缠好细绳,随手放在一旁,这才收拾起刻刀、沙纸和印泥,塞进了麻苏苏的挎包里。

身后传来推门声,他以为是麻苏苏回来了,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你没事了,我的事还没完哪。”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若愚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去,推门而入的是高大霞。

“你来干什么?一惊一乍的,这是要吓死谁呀!”方若愚声音发着颤,手在背后胡乱抓了份报纸,盖在档案袋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高大霞看着他,“你这大脸腊黄,刚才干什么了?”

方若愚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猜测应该是麻苏苏回来了,他提高了嗓门,藐视理直气壮大声说:“这是我的办公室,我想干什么干什么,你高大霞管得着吗?”

走到门口的麻苏苏听到方若愚的大声断喝,大吃一惊,她知道这话是在提醒自己,抽身想走,又想到挎包还在方若愚桌上,而她在门口的登记又是来找傅家庄的,这要是茬口对不上,她和方若愚都要难看。

麻苏苏还在想着如何应对,房间里又传来高大霞的声音:“你成天躲在这里,一准儿干过不少坏事。”

“你别血口喷人!”方若愚厉声吼道。

“你这怎么还有胡萝卜?”高大霞的这一声质问,不光吓坏了门外的麻苏苏,更让屋里的方若愚吓得魂飞魄散,因为高大霞盯住的,正是他刚才用来刻印章的胡萝卜,印章的小头冲着高大霞,正面对着窗户。

“这……这是刚才老万给我的。”方若愚伸手去拿胡萝卜,不料,高大霞手伸得更快,一把抓走了胡萝卜,冷笑了一声:“怎么,你还想收买老万是不是?”

方若愚紧张地盯着高大霞手里的胡萝卜:“我,我收买他干什么,你别瞎说。”

“老万可是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想收买他,你打错了算盘!”高大霞瞪着方若愚,咬下一口胡萝卜,红彤彤的印章迎向方若愚。

方若愚的心倍受煎熬,他懊悔刚才动作慢了,没把胡萝卜抢到手,他懊悔刚才收拾刻刀、沙纸和印泥的时候,没把胡萝卜一块塞进麻苏苏的挎包里。他还在痛恨责备自己的大意时,高大霞又有了新发现,她看到了麻苏苏的挎包:“女人用的包,怎么跑到你桌上来了?”

“朋友的。”方若愚迅速看了一眼挎包,好在包口是合上的,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朋友?你还有朋友?”高大霞又咬了一口胡萝卜,“你的坏蛋女同伙吧?说,她藏在哪了?”说着四下扫视起来,还绕到桌后,看向桌下。

方若愚这才注意到,报纸盖着的档案袋还露出一截,他大喊一声:“你有没完没!”猛然抓起桌上的材料一摔,不偏不倚压住了档案袋。

“你吼什么,是不是心虚?”高大霞瞪着方若愚。

麻苏苏感觉方若愚已然招架不住高大霞了,她跨进门口,佯装惊愣:“哟,大霞?”

高大霞循声回头,也是一愣:“大姐,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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