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身份疑云(2 / 2)
“我来找傅家庄傅先生。”麻苏苏笑吟吟地过来,“他不是公安局的大官嘛,我麻烦他帮我办个进口商品资质证,不巧的是他不在,正好在走廊碰见方先生了,我就来这等会儿。”
高大霞指指桌上的挎包:“这是你的?”
“我的,我的,刚才上了个厕所。”麻苏苏伸手要拿包,被高大霞一把拦住,麻苏苏猛然看见她手里攥着的印章胡萝卜,眼里现出一丝慌乱。
“大姐,你打开包看看,他动没动手脚。”高大霞沉声说道。
“看你说的,方先生不是那样式人。”麻苏苏看向方若愚。
方若愚的眼里透出紧张。
“大姐,你快看看包里有什么东西少了,有什么东西多了。”高大霞催促着。
麻苏苏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大霞,这是干什么。”说着,伸手又要拿包。
高大霞按住挎包,“你不看,我帮你看。”说着,她放下胡萝卜要拿挎包。胡萝卜慢悠悠滚落在一旁,掉落在地,高大霞刚要弯腰去捡,一只迅猛有力的大脚踏碎了胡萝卜上,还在上面碾了几下。
高大霞刚要发火,方若愚先发制人的怒喝已经响起:“高大霞,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方若愚怒气冲冲地瞪着高大霞,急促地喘着粗气,像是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愤怒。
“你抽什么风?”高大霞被方若愚突如其来的叫喊震住了,缓了缓,她倒是有些平静了,“这包,我还就要看了!”
方若愚一把按住包:“这是我的地盘,你说了不算!”
“你说了更不算!”高大霞的倔劲儿也上来了,两人一个要夺包,一个不肯交出,麻苏苏心下焦急,拦住了方若愚:“方先生,你就让大霞看看吧,我这包里啥也没有。”
“就因为没什么,才更不能让她看。”方若愚朝麻苏苏使了个眼色。
“不让看,就是有问题!”高大霞一把撞开麻苏苏。
麻苏苏无奈的叹了叹气:“那行,我的包,我自己看看总行吧。”
“那你自己看。”方若愚使着眼色。
“不行,咱仨一起看!”高大霞这句话,把方若愚和麻苏苏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麻苏苏苦着脸哀求:“大霞,你给方先生留个面子吧,啊?也给大姐个面子。”
“大姐,这不是给不给你面子的事。他这么急眼,指定是有鬼。”高大霞语气肯定。
麻苏苏为难地看看高大霞,又看向方若愚:“方先生,我一手擎两家,都不想得罪你们,你给我句实话,这包里,你到底有没有做手脚?”
“麻掌柜,这包是你的,有没有鬼你自己不知道吗?”方若愚酝酿着怒气,脸色渐渐涨得通红,“你来找傅处长,他不在,我好心好意让你在这歇歇脚,还他妈歇出鬼来了!”他大开大合地朝外挥手,滚,你们都给我滚!”
高大霞把麻苏苏护在身后,对着方若愚怒目而视:“你干什么,不就看一眼吗?至于发这么大火吗?再说,这是我跟你的事,你朝大姐瞪什么眼?大姐,今天不打开这个包,谁也不能走!”
麻苏苏趁着高大霞挡在身前的时候,已经把挎包抓在手上,看到两人又扛上了,她为难地劝着双方:“哎呀,就为一个包,你俩至于嘛。”
“至于!”高大霞脾气上了头,对着方若愚气冲冲地嚷道。
麻苏苏望向方若愚:“方先生,你看……”
高大霞扭头盯着麻苏苏:“大姐,你今天要是不打开这个包看看,就跟他是同伙!”
麻苏苏这个恨哪,今天的高大霞真成了疯狗,逮谁咬谁,偏偏还一咬一个准,麻苏苏从未像此刻这样后悔阻拦过方若愚除掉高大霞的设想。
“同伙也没错。”麻苏苏颇有风度地笑起来,“方先生是我洋行的客人,我买他卖,一直照顾我。人家今天好心好意让我进屋等着傅处长。大霞,你这样真是难为大姐呀。”
高大霞冷眼看着麻苏苏:“大姐,你要是还这么护着他,那你们俩就都有问题,我可要喊人了,这公安局里,可都是我们的人。”
“好好好,看,看!”麻苏苏无可奈何地把挎包墩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皮包。
三双眼睛同时向挎包里汇去,包里除了几样女人常用的物什,不见旁的。方若愚疑惑地看向麻苏苏,麻苏苏瞟了眼桌子旁边摞起的报纸堆,方若愚发现原本平静的报纸鼓了个包,暗暗佩服麻苏苏刚才的手脚实在是利落。
“行了吧?”麻苏苏略带责备地看着两人,“你看你们,至于嘛,都是好面子的人,非拔这个尖儿干什么,弄得我多为难。”
高大霞有些失落,她分明觉出了方若愚的得意。
“哟,都在这哪。”门口站着傅家庄。
“傅先生,你可回来了。”麻苏苏拎起挎包迎出去,和傅家套着近乎,“我那个洋行进口货多,没有证就得关门歇业,可一听说要进警察局的衙门,我就打怵,衙门难进哪。来找你傅先生,求你给开个绿灯。”
傅家庄笑了笑:“没那么复杂,共产党的衙门是老百姓的。”
两人说着,朝傅家庄办公室走去,高大霞瞪了眼方若愚,重重地摔上门,也跟了过去。
方若愚长出了一口气,浑身无力地跌倒在椅子上,刚想缓缓神,突然意识到危险还没有完全解除,忙起身拿开桌上的材料和报纸,抽出高大霞的档案,又翻出厚厚的材料,把档案压在最底下,抱起材料开门出去。
麻苏苏一进傅家庄的办公室,就啧啧称奇:“真敞亮,我听说,小日本的时候,这里还叫警察部。”
“对,我们公安总局刚成立,经费有限,连警察的制服都是关东州厅时候警察穿的。”傅家庄笑道,“衣服虽然一样,可衣服里包裹的肉身和心灵可是大不相同啊。”
“那是那是,这个我懂。”麻苏苏点着头,“你们现在是人民公安,为劳苦大众服务的。”
“大姐的觉悟很高啊。”傅家庄赞叹。
“成天受你和大霞的影响,想不高都不行。”
“大姐,你可真行,现在办事越过我,直接来找傅家庄了。”高大霞一进屋,就朝麻苏苏嗔怪起来。
麻苏苏赔着笑脸:“我不是看你忙吧,怎么,还生大姐的气啊?”
高大霞笑笑:“没有,我开玩笑哪。”
麻苏苏悄声问:“大霞,你跟方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啊?老是针尖对麦芒的,上一回在我店里就是,要不是傅先生在场,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哪。”
“傅处长。”方若愚抱着一叠材料进来,“我这有份警察署,不对,是咱们公安局各个部门人员的情况汇总,有空的时候,你可以看看,或许对你尽快熟悉这里的情况能有点帮助。”他走到桌前,不动声色把材料放在桌边的材料堆上,高大霞的伪造档案,压在了最下面。
傅家庄朝方若愚点点头:“谢谢方科长。”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高大霞不屑。
方若愚苦笑了一下,看也不看高大霞,对傅家庄和麻苏苏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傅家庄帮麻苏苏找好办理证件的对接人,将她和高大霞一块送走,回到屋里,他搬开方若愚送来的材料,找出高大霞的档案看起来。这份档案他虽然早就知道在高大霞手上,但档案管理的纪律他知道,不经组织允许,谁也没有资格擅自查看。
方若愚回到办公室,刚刚发生的一幕幕险情历历在目,今天如果没有麻苏苏天衣无缝的配合,他是一定会栽在高大霞手里的。撕扯着高大霞的档案原件,方若愚心里有了一种久违的快意。
傅家庄正翻看方若愚送来的部门人员情况汇总,李云光回来了,一进门,他就兴奋地说,市委对他们提出的住宅调整推进设想很满意。
“我们党能发展壮大到今天,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是最大的法宝。在农村打土豪,分田地,进行土改,赢得了农民的民心,现在进了城,没有地,我们满足城市贫民的最好办法,就是分房,这是团结城市贫民的最有效手段。”李云光越说越激动,像是在做一场战前动员报告,“这场运动的口号,市委都想好了,就叫‘从草屋到天堂’!”
“这个口号好。”傅家庄不由赞叹,“让城市贫民住进洋房,就是民心所向。”
李云光说:“市委让他们尽快拿一个具体方案出来,好汇报给东北局。只要得到正式批准,我们就立即把分房运动当成一个民心工程来抓。”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方案的起草内容,李云光要回去整理出来,临走时,看到桌上放着高大霞的档案,听说傅家庄还没有看过,便拿出审阅起来,看了没一会儿,李云光的神色凝重起来,傅家庄感觉出了异样,进来送材料的高守平也觉出了不对劲,李云光终于从档案上抬起头,确定这份档案有问题,傅家庄和高守平都惊住了,傅家庄仔细看了一遍,大为惊讶,他让高守平先回避一下,却被李云光制止了,他认为高守平既然负责机要工作,工作和私人情感就必须分开,如果经不起这个考验,这份工作高守平就不能胜任。
高守平把档案逐字逐句审阅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不妥,李云光指着材料上的红色印张和落款:“念一下。”
高守平循着指引看去,轻声念道:“中国共产党吉东省委会员,怎么了?”
李云光一字一顿道:“高大霞是从牡丹江来的。”
见高守平还是满脸茫然,傅家庄补充道:“牡丹江的工作一直归吉东省委领导,这倒没有什么可疑的。”
李云光摇了摇头:“看来,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说的这段历史没错,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抗战胜利之后,确切地说,是8月25日,我们党在牡丹江成立了中共牡丹江地区工作委员会,而高大霞离开牡丹江是9月。”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下来,看向高守平。
高守平琢磨着李云光的话,明白过来:“那落款应该是中国共产党牡丹江地区工作委员会。”
李云光点点头。
“也有一种可能,牡丹江地委刚成立不久,用的还是原来的印章。”傅家庄揣测。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李云光朝档案丢了个眼神,“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这个印章,过于模糊了。”傅家庄审视着印章,“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用新鲜萝卜刻出来的印章盖上去的。”
高守平一怔:“不会吧,我姐字都不识多少,她哪还会刻章?再说,怎么就知道是用萝卜刻的章?”
傅家庄指着印章说:“萝卜新鲜,水分足,盖出来的章就容易渗到边缘,自然模糊一些,而木印或是钢印,都没有这种现象。”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份档案,是后来伪造的。”李云光声音里带着寒意。
“我姐真有档案,我和傅处长都看过!”高守平激动起来。
傅家庄说:“从哈尔滨到大连,高大霞一路都小心翼翼地护着档案,如果是假档案,她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李云光说:“我这不是盲目猜疑,而是合理分析。”
“分析无据,就是猜疑。”傅家庄有些着急,“另外,说是造假,这个印章何必要用萝卜哪,我感觉太过刻意了。”
“这个问题就不争论了。”李云光沉着脸,“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用人不疑的前提是疑人不用。傅处长,无论是猜疑也好,还是分析也罢,都不是没有可能。我的意见,本着对组织负责的原则,停止高大霞在文工团的指导员工作,对她正式展开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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