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2 / 2）

……

刘真真把雷小米带到一间钢琴教室，先探探雷小米的基础。

教室里摆满了奖状和奖杯，无一不在彰显着老师的教育成就。

老师弹琴测试雷小米的音准，小米努力地张口唱着，老师推了一下眼镜，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刘真真的微信群提示音持续作响：

“速写5级考过，马上水粉4级，推荐接私课的名师啊！”

“接私课你家孩子也撑不住吧，都6个培训班了……”

“6个还行，昨天重新排了，挤出一个半小时，又加了一个书法。”

……

眼瞅着雷小米唱歌不行，刘真真便把他带到了自己女儿的绘画班。

绘画班里，一只脚的雕塑摆在中间，小朋友们围坐一圈纷纷拿笔画着，老师就这么转着圈看着。妹妹画得十分出色，老师满意地点头，转到小米身后，只见他在纸上画了一个脚底板，然后在上面一个点一个点地标注穴位。

老师石化在原地，小米转头呆呆地望着老师。

很显然，这条路也行不通了。雷大力只得带着雷小米不停地换培训班，父子俩就像背着全村的希望，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里乞讨……

刘真真微信群里的消息就没停过：

“儿子围棋学不会，谁能告诉我双吃、门吃和抱吃的区别是什么？”

“孩子5岁考完10级了，还有段位要考，还要不要继续啊？”

“职业九段老师在线授课，你和儿子一起报班吧，上班也能学！”

……

围棋班古香古色，小朋友们正在认真下棋，妹妹也在其中。她认真地思索着每一步该怎么走，有着这个年纪少见的沉着冷静。反观雷小米，他已经困得趴在棋盘上睡着了，口水都流了出来。他对面的小朋友拼命举手，指着雷小米示意老师。老师走过来拍了拍雷小米，他惊醒过来，脸上还粘着一个棋子。得，又折了一项。

舞蹈教室内，一个小女孩激情盎然地跳着拉丁舞。门外一排家长赶紧给孩子喂水、喂水果，妹妹全身湿透地跑出来，刘真真直接给她换上干衣服，让她回到教室继续练习。

雷大力转头，只见小米美滋滋地吃着蛋糕，满嘴奶油，像个傻子一样。雷大力扶额，他不知道该怪小米，还是该怪自己。

很快，这一天就在妹妹样样拿得出手和雷小米样样“学渣”的忙碌中结束了。雷大力自告奋勇送刘真真母女回家。

万家灯火时刻，雷大力背着已经累得睡着的妹妹在一条全是台阶的大陡坡上爬坡，累得气喘吁吁，刘真真拎着画板和大包小包的衣服，小米也帮忙背着一个包，跟在两人后面。

雷大力累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妹妹看起来瘦筋筋哩，背起爬坡还有点考验体力哟，你平时也是这个样子背她回家？”

刘真真嘿嘿一乐：“都习惯了，就是太费腰，腰总疼。”

雷大力终于觉得有点吃不住劲，怕摔着孩子，停下来站在台阶上休息，刘真真从后面帮他托着妹妹的屁股。

夜幕降临中，身后的小米看着两人站在台阶上的身影，就像他看过无数次的别人的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样子。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跟着他俩领结婚证的时候。雷大力原来说的就是为了买房子假结婚，雷小米心中本来都已经放下戒备了，现在看他们这个样子，雷小米心中警铃再次大作，他不会真要多一个妈妈和妹妹吧？

“不行，我反对这门亲事，没有人能跟妈妈比。”雷小米想道。

这边雷大力也是一筹莫展。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到了妹妹，雷大力觉得小米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关键自己还不是地主，不能给小米地主儿子一样优渥的生活，所以他焦急地开口：“还好妹妹争气，小米，唉……咋个办？”

看着雷大力有点焦虑的神情，刘真真安慰道：“别急，特长不行，还有笔试，补习班也要抓紧，我帮你介绍……”

雷大力看看刘真真，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真的太感谢你了。”

刘真真有点惊讶于雷大力的认真：“突然这么走心，我有点受不了啊。我也是看你不容易，咱俩都是一个人带娃，同‘命’相怜啊……”

刘真真也有点走心了，雷大力看着刘真真的脸，余光瞥到身后的小米。小米瞪着两人，眼睛里似乎写着“你俩要干啥”。

雷大力读懂了雷小米的眼神，赶忙打破气氛：“当然，也是看在10万块钱的分儿上啊。”两个人都尴尬地笑笑，不再说什么，继续往刘真真家的方向走。

送刘真真母女回家后，雷大力父子俩也回到了自己的家。这一天，两个人都很累，雷小米是在不同培训班辗转的累，雷大力是心累，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小米真的会被所有的小孩子甩在后面，被甩在后面就不能上好的学校，不能上好的学校就不会有出息，就等于自己没有兑现对老婆的承诺……雷大力有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但又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于是连夜买了一套幼升小真题寄到洗浴中心，他决定一边工作，一边辅导小米的功课。

转天，一套幼升小的真题集便堆在了雷大力办公室的桌子上，雷大力随手翻看着，此时的小米正在柜子底下玩耍。

雷大力指着书上的拼音表教小米：“m，ǎ，马，连起来读。”

小米心不在焉地绕口读出：“沃尔玛。”

雷大力有种被直击天灵盖的无力感：“沃尔玛是超市啊，大哥！”

雷大力气不过，把雷小米从柜子底下拉出来按在了茶几上让他坐着，自己则坐在对面，指着书上的一个字：“这个字，念啥子？”

雷小米答：“云。”

答对了！雷大力的暴躁被抚平了些：“对了，加一竖呢？”

雷小米答：“去。”

看来孺子可教啊，雷大力有些欣慰：“可以哦，组一个词语！”

雷小米脱口而出：“我去。”

雷大力崩溃，不死心地再给小米一次机会：“小米哥，用‘即使’这个词造个句子。”

雷小米想了想：“5号技师已经上钟了，老板儿，换一个技师吧！”

雷大力要疯了，用他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吼道：“即使，即使，即使，不是技师！”

雷大力气馁地把书丢到桌上，刚刚还觉得雷小米孺子可教，现在他只觉得朽木不可雕。他现在多多少少体会到了火嫂曾说的“不写作业，母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的心境。

不，应该是营养不够，雷大力不死心地想，于是倒了一杯牛奶给小米。

雷大力犹豫了一下，又倒了第二杯，这一杯是给自己的，他觉得，辅导孩子功课，自己也需要营养。雷大力好歹也是天塌下来都要先填饱肚子的乐天派，这一点上，雷小米属实得到了他的真传。

再次回到办公桌前，雷大力边喝牛奶边念题。雷小米已经爬到办公桌上，举着茅台瓶子一边喝水，一边玩着孵蛋器。

雷大力想要借机考考小米：“有两杯牛奶，我先喝了半杯，你给我倒满，我又喝了半杯，你又给我倒满，最后我全部喝完。请问，我一共喝了几杯？”雷大力胀着肚子把所有牛奶全部都喝下去了，很好，营养全都补给自己了。

雷小米还是蒙的：“你能不能再喝一次？”

雷大力快要疯了：“再喝我要吐奶了！”

雷小米边玩边敷衍：“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

雷小米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自己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于是爬下桌子，举着几本习题集放到雷大力面前，掀开。

雷大力蒙了：“你做啥子？”

雷小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看有些题你也不太会，你先好好学学再来教我。我去泡个澡。”

雷大力急了：“我学会有个锤子用啊！你给我回来。”

小米根本不惧怕，直接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走时还不忘调侃：“好好学习……”

雷大力作势吓唬小米：“老子冒火了哪个都劝不倒哦！”

小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天天向上。”

雷大力起身追了出去。小米这股子机灵劲儿，全用在“歪门邪道”上了，他往浴池跑，想“混淆视听”。小米穿过更衣室跑进男澡堂，雷大力追进去想从池边抓他，小米脚下一滑，直接摔进浴池，砸在一个泡澡大哥的身上，瞬间给大哥压到了水底，跟锅开了下饺子一样。

大哥艰难地从水里爬起来，抹了一把脸，好家伙，正是上次那个被踢裆的东北大哥。

那东北大哥彻底崩溃了：“哎哟我去！怎么每次来你们家项目都不一样呢？跟我有世仇是不？瞄准了我脑瓜子来的是不？每次专盯我一个人干，能换个受害者不？每次洗个澡给我整得惊心动魄的！就这还让我办卡，只怕有命办没命花啊！”

雷大力赶紧道歉，道歉+免单+免费提供按摩+送大额优惠券一套组合流程下来，终于安抚了再次受伤的大哥。终于舒了口气的雷大力看到雷小米还在哈哈大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是希望雷小米无忧无虑，不是要他无法无天。想到这里，雷大力下了狠心……

(1)  妈妈群交流用语解释：

人工牛：靠后天培养出来的优秀小孩，不是有天赋的。

家鸡：父母有一方或两方在家“鸡娃”，不靠任何课外辅导班。

班鸡：给孩子报很多辅导班，靠课外班达到“鸡娃”目的。

奥牛：奥数很厉害的孩子。

小蝌蚪：最普通的、毫无竞争力的孩子。

(2)  指《约翰·汤普森现代钢琴教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