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知不觉卷起来了(1 / 2)
晚上回到家,雷大力快速清空了家里的杂物间。他把一张小桌子推到墙边,四面白墙,俨然变成一间监狱的样子。看来面对惹是生非的孩子,家长们的归宿都是成为火嫂。
布置好杂物间,雷大力转头透过窗户,看见小米正举着一瓶茅台,爬到了阳台窗边,还把手伸到外面。
小米威胁的声音响起:“雷大力,你要是让我坐牢,我就给你扔下去。”
雷大力很气愤:“你还会挑酒哦!给老子放倒!”
雷大力跑到阳台上,上前抓住小米,连拉带拽地丢进了“学习监狱”里,雷小米使劲砸门。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心里有些慌,边砸门边问:“你要让我学几个钟嘛?”
“两个钟!”
“上一个钟,歇半个钟能不能谈?”
“谈个铲铲!”
“我多做三道题,你送我一个钟。”
“你真当自己是捏脚哩啊?!”
雷大力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雷小米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怒意,于是决定改变战术——在能屈能伸这点上,雷小米绝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听他用软软的语气说道:“我想屙尿。”
“忍倒!”雷大力第一次决定拿出家长权威,好歹得绷久一点。
雷小米换了一副真诚且焦急的语气,可怜巴巴地说:“忍不住了。”
“忍不住在屋里屙!”雷大力丝毫不为所动。
里面没了声音,雷大力以为雷小米见耍花样没戏,人老实了。但下一秒,雷大力就看见一摊液体顺着门缝流了出来。雷大力惊呼一声,赶紧打开门,只见小米乐呵呵地端着水杯,里面只剩半杯水,还不停地扭着小屁股唱着:“雷大力,大傻子,雷大力,大傻子……”
雷大力一把将小米拉出来,愤怒到了极点:“我咋个生了你这个货色哦?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打你?”
雷小米凑到雷大力眼前,笑嘻嘻地说:“你舍不得。”
雷大力听后,瞬间失去理智,一巴掌打在小米的屁股上,小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小米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老爸真的会打自己。
雷大力仍处在愤怒中,咆哮着:“我本来不想逼你,但是别个娃儿都快学成爱因斯坦了,你连门都还没入?学区房靠不住,只能靠你各人!”他一边说一边愤怒地拿过卷子,“你看下,培训班模拟测试你考好多分你晓不晓得?14分!14分是啥子概念?!老子当年全部选C也能搞个30分噻!”
雷大力气得语无伦次,他把手里的模拟考卷子揉成一团丢给雷小米。
雷小米慢慢起身,把地上的卷子捡起来放在桌上,然后拿起茅台倒了一杯,摇摇晃晃地端过来。
雷小米想像以前一样哄一哄雷大力:“走一个,莫生气,我以后都选C!”
雷大力心累地瘫坐地上,感觉气数已尽……
在辅导熊孩子学习这件事上,真是没有一个家长能“幸免于难”。
夜深了,雷小米在雷大力的要求下,依然坐在“学习监狱”里,电脑上的英文课程正在发音:Grandmother(奶奶、外婆)。雷小米用尽全力模仿。
雷大力呆坐在客厅,听着小米读英语,像一声声怨念的骂人,他绝望地盯着天花板。这种绝望,让雷大力开始思考一些深刻的问题,比如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外星人,外星人需不需要上学,他们的亲子关系会不会也因为孩子的学业问题受到挑战?此刻有没有一个外星人也像自己这样,绝望地坐在沙发上……
第二天,陪读到深夜的雷大力幽怨地坐在澡池边更衣室的门口,他光着身子,披着浴巾,直勾勾地盯着池子里光屁股的客人。火哥坐在他旁边,忍不住开口:“大哥,你望了一天客人的裸体了,再望下去,客人会不舒服了。”
雷大力点了根烟,幽幽地说:“你晓不晓得,世上所有的地方,只有在我们这儿,人人平等。穿上衣服,你是哪个?脱光衣服,你又是哪个?人与人的相处,就像那个淋浴的阀门,一边控制热度,一边控制凉度,充满博弈……”
火哥吓得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雷哥,你是疯了唛?”
烟雾在雷大力四周缭绕,竟然给雷大力烘托出了一丝难得的神秘气息,他依然慢悠悠地开口:“这个是哲学。搞洗浴这么多年,我有一个本事,就算他们光倒屁股,我也晓得他们是做啥子哩。”
雷大力盯着一个戴着眼镜正在泡澡的中年男人,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掐灭烟,朝那个男人走过去。
火哥盯着雷大力的背影,喃喃自语:“这是要发神经了?”
眼镜男正泡得满头是汗,一转头就发现雷大力坐在旁边,笑得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眼镜男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自己,用眼神问:你要干啥?
雷大力故作高深地说:“兄弟,泡得舒服吗?”
听着雷大力的声音,眼镜男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还是不知道他这是要唱哪一出,于是反问道:“做啥子?”
雷大力接着问:“你哩娃儿是不是在读小学哟?”
眼镜男感觉莫名其妙:“你有啥子事唛?”
雷大力问出了核心问题:“你哩娃儿是不是很优秀?”他已经魔怔了。
眼镜男更加费解了:“你到底要搞哪样?”
“我想跟你……聊一下。”雷大力靠近眼镜男,他已经进入忘我的境界,丝毫没发现身上的浴巾在眼镜男的面前掉下了。眼镜男瞪大了眼睛从下往上看去,他已经开始害怕了,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心想,这怕是遇到变态了。这一刻,眼镜男的内心翻江倒海,他想了无数种自卫的办法,最终都转化成了一声尖厉的“啊——”。
火哥见状,飞快地跑过去拖着已经全裸的雷大力往浴池外走。雷大力还在挣扎:“我聊一下,就想聊一下,我想知道他哩娃……”
火哥打断他:“不,你不想,你什么都不想,你做个人吧!”
被拖到外面的雷大力终于清醒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全裸的时候,也下意识地发出了同样尖厉的“啊——”,赶紧又奔回更衣室穿衣服……
在不远处玩耍的雷小米和箭箭互相对视一眼,箭箭说:“你爸爸可能疯了,是你逼疯的。我妈说过,她要是死了,一定是被我气死的。”
雷小米望望箭箭,小小的年纪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箭箭虎头虎脑地问:“是因为有了我们,他们才变得不开心的吗?”
雷小米耸耸肩:“可能他们生我们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要是他们想明白了,还能生下我们?”
箭箭懵懵懂懂地点头:“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沉寂了几天后,雷大力又精神了。一大早,他打电话约刘真真见面。他这个人一向喜欢剑走偏锋,另辟蹊径。虽然之前那几次他把另辟蹊径走成了死路一条,但是这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争,他既然上了战场,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雷大力带着刘真真径直来到省博物馆,然后直奔春秋战国展示厅,那儿摆放着各种珍藏古物,他们穿行其中,颇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刘真真很是不解:“到底怎么回事?大早上把我约来这里。”
雷大力兴奋地说:“我把澡堂子的客人建了一个群,信息互通,打探到了一个内部消息,求知一小现在都不搞西洋乐,为了弘扬啥子华夏文明,搞了个古乐团,正在招娃儿,那是个好机会!小米学其他肯定来不及,我帮他选了一样乐器,冷门、有档次、有竞争力,最重要哩是,容易学!”
雷大力停下脚步,只见一座巨大的编钟赫然屹立在两人面前。
刘真真震惊了:“大哥,你太有想法了。但这玩意儿去哪儿挖啊?”
雷大力有些得意:“我已经查到了,网上都有卖,不贵!”
刘真真还是觉得行不通:“那谁来教呢?”
雷大力挑了挑眉:“跟我走!”他带着刘真真转战到一家养老院。
养老院里,一位看上去起码有80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目光无神地望着面前的碗。雷大力和刘真真站在不远处有些绝望地看着他。
雷大力也有点泄气了:“问了一圈儿,他就是专门敲编钟打击乐的教授。”
刘真真有些难以置信:“这岁数还敲得了钟吗?感觉都可以给他送终了。”
老教授拿着筷子开始有节奏地敲碗,呼唤护工。
雷大力自我安慰道:“听听这节奏,多有生命力。”雷大力走过去,客气地喊了声,“李老师。”
老教授慢慢抬头,把他认成了护工,缓缓地开口:“银耳汤……加点糖。”
雷大力解释道:“李老师,我是来请您教我儿子敲编钟的,您跟我去我家行吗?”
一听到“编钟”这两个字,老教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也顾不上喝银耳汤了,立刻就要跟雷大力走。
雷大力在养老院里一顿忙乎,终于取得了老教授家属的同意,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将老教授接到家中授课。
夜晚,一座编钟已经屹立在雷大力家的客厅里。
老教授坐在编钟前,他换了一身新衣,此刻,他整个人容光焕发,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老教授用超级慢的语速颤颤巍巍地说:“我,很,感,动!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记得……那门古老……而又高雅的……艺术。从今天起,雷小米,你,就是……我哩……关门弟子!你要担负起振兴……”
雷大力实在等不下去了,直接把小米推上前,顺便鼓舞他:“看嘛,你哩担子好重哦!鞠一躬!叫师父!”
小米站在编钟前,呆呆地鞠了一躬:“师父。”他还是蒙的,这又是整的哪一出呢?
老教授还沉浸在刚才的感动中:“振兴华夏……编钟文明……的重担……”
雷大力拿着锤敲了一下编钟,然后快速递到老教授手里强行打断了他的感动。雷大力满脸堆笑地对老教授说:“我们开始吧。”
雷小米虽然五音不全,一会儿不靠谱,一会儿不着调,但是编钟主打的就是一个冷门,雷小米在呆蒙中忘记了反抗。雷大力见小米没有跑路,一颗焦灼躁动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但是幼升小不是艺考,光有才艺还不行,文化课也要达标。在刘真真的统筹和规划下,雷小米最后上了一个幼升小补习班。
出乎意料的是,雷小米没有逃跑,除了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他没有别的想法。他已经没有妈妈了,自从老汉儿认识了“女魔头”刘真真,他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生活,这个家怕是快容不下他了,他想。
早上,雷大力送雷小米去上学。雷小米坐在后座上,一改从前摆烂的瘫坐姿势,板正地坐着。他怀里抱着小书包,一脸愁容地望着窗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让他现在还要靠雷大力养活呢。
父子俩走在培训班走廊上,雷小米没有跟爸爸道别,抱着书包默默往教室走去。
雷大力看着儿子走远,喊了一句:“小米。”
小米回头看着他,雷大力举起拳头示意加油,小米没有理会,转头便淹没在去上课的小孩大军之中……
雷大力也纳闷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呢?
今天是刘真真女儿的生日,刘真真特意请了雷大力和雷小米去家里吃饭。雷小米下课后,便被雷大力接到了刘真真家。
这是他们第一次走进刘真真家。家不算大,是一套紧凑的小两居室,在微黄的灯光下,整个家看起来还是挺整洁温馨的。
桌上摆了几个菜,还开了一瓶红酒,刘真真还在厨房忙活着。
雷大力、雷小米和妹妹围坐在桌前,似乎没有人想说话。小米也只是坐着,不动筷子。当一个吃货不爱吃东西了,说明他没有快乐了。
雷大力疑惑地问:“咋个不吃?”
雷小米有点恐惧地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刘真真说道:“看着她,有点饱。”
不多时,刘真真从厨房里端着蛋糕出来放到妹妹面前。“乖女儿,生日快乐!”她一边说着一边点上蜡烛,“许个愿吧,宝贝。”
妹妹看着蛋糕,坦率地许了愿:“我希望能去爸爸那里住。”
整个场面又冷下来了,雷大力发现刘真真有点尴尬,他赶忙举起杯喊小米:“小米,快给妹妹祝贺一下。”
雷小米碰了下妹妹的杯子:“祝你心愿早日成真!”
不得不说,咱米哥也是个狠人。
气氛已经降至冰点,这顿饭,大家各怀心事地吃完了。
饭后,妹妹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学习,小米见状跟了进去。妹妹很快就进入了学习状态,雷小米在她旁边呆坐了一会儿,也拿起书来看。
没多久,餐桌前的雷大力已经喝得有点陶醉,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桌上已经一片狼藉,他又开了一瓶红酒。
刘真真找话题聊起来:“小米最近拼了啊,这次考得不错,坚持下去肯定能行!”
雷大力有点得意:“我就说我儿子脑袋灵光,随他妈。”
刘真真酌了一口红酒:“小米妈妈做什么的?”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这是雷大力的高光时刻。
雷大力的语气都跟着昂扬起来:“医生,上海医科大学毕业,是个学霸,她来我们这里实习,就这么遇到了。”
刘真真觉得很不可思议:“人家一位大医生怎么会看上你这小老板啊?”
雷大力来了兴致:“那时候我刚开洗浴中心,有一天几个人来闹事,那时候我年轻气盛,跟人动了手受了点伤,后来我去医院急诊,正好她值班,我就一眼相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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