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我闻山外梅花落(1 / 2)
番外·我闻山外梅花落
吉祥纹莲花楼·番外·我闻山外梅花落
大漠黄沙金甲开,不见山河动地来。
提头旧友如沙散,奔雷老事断恩台。
我闻山外梅花落,一十三声客非客。
一剑低垂轻生死,却道死生容易轻。
这是一栋伫立在竹林中的木楼。
木楼周围的竹子刚开过花,竹花凋零,只残余七零八落的几粒在枝头,竹叶虽青,却也能见了未来的萧索。
竹林中的泥地没有杂草,一团黄泥自土中蜿蜒而上,一直覆盖到木楼的墙角。
那是白蚁的蚁道。这栋木楼在此处停留,已整整有三年之久了。
木楼座下本有滚轮,木制滚轮早已朽坏,木楼蚁道遍布,窗棂破碎,若不是此类木头曾经大海浸泡,本是防虫的沉船木,这栋木楼早已不在了。
不过木楼虽破,楼里还住着一条狗。
今日那土狗哈气躺在木楼门口,晒着竹林中斑驳稀少的阳光,神色颇为惬意。
这里是阿泰镇后山。
一处偏僻普通的竹林。
一声微响。
那危楼中的土狗耳朵陡然立起,转了两转。
紧接着远处又一声响,竹林枝叶纷飞,半截青竹凌空飞起,啪的一声掉在木楼之前,沙土飞扬,几粒沙子差点飞溅上土狗的眼睛。那土狗嫌弃的别过头,翻身站起,熟练的钻进了危楼内破烂不堪的衣柜内。
“笃笃笃”三声,远处三点寒芒飞来,一枚钉入门前竹竿,一枚射空,还有一枚穿门而入,正中楼内四分五裂的一个锅盖。哐当一声,那锅盖由四五块碎成了七八块,旁边的衣柜静悄悄的,仿佛其中根本没有一条狗一样。
“哪里走!”
更远处有人低声叱咤,一道光亮闪过,竹林中叮当之声不绝,先前潜入者善于暗器,仍在林中隐匿行踪,但见半空中点点银光,返身向来人射去。
碰的一声微响,银光被那一道光亮倒震开去,噼里啪啦,又将那木楼射穿了七八个洞。
一人自林后现身,缓步而来。
来人身材高大,一身紫衣,颇具威仪,先前掷入林中的是一柄普通长剑。他掷剑之后并不取回,淡然站在林中,“白毛狗,出来。”
隐身林中那人怒道,“肖紫衿!欺人太甚!我杀那林家保镖的老婆,关你什么事?八百里追杀,从东北追到江南,堂堂四顾门门主为何要与我银犬哮天过不去?”
肖紫衿负手而立,淡淡的道,“除恶务尽,林家保镖的老婆,并不该死。”
竹林中那人怒道,“我杀的又不是你老婆……”一言未尽,肖紫衿听声辨位,袖袍一动,袖风直击右方竹林。只听轰然一声,竹下泥土炸开,一人从土中滚了出来,满头白发,正是银犬哮天。肖紫衿不等他再开口,拔起土中长剑,剑芒一闪已点住他身上穴道,随即将人一脚踢开,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木楼。
银犬哮天武功差劲,肖紫衿擒他不过举手之劳,他也非八百里追杀,不过正巧撞在他手里,顺势为之。
他是自京城回来,往宁川而去。他从未来过阿泰镇。
阿泰镇竹林中这处木楼,有些奇怪。
肖紫衿打量了这危楼几眼,握剑在手,缓步进入了这栋木楼。
这栋楼已被虫蚁蚕食了大半,屋内桌翻椅倒,不知是发生过一场大战,或是时间太久,被野兽损坏。似乎曾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放在屋中,那桌子还在,椅子却已散落一地。尚且稳固的桌子上有一块脏兮兮的破布,依稀放在那里很久了,肖紫衿用剑一挑,乃是一块上好的锦缎,品质极佳,至今未朽。
这什么人住在这里?他越看越奇,此处桌椅板凳都十分寻常,墙角尚有一口水缸,但此地却非寻常农夫所住。
这里充满了多人、多次来来往往的痕迹。
衣柜破碎、箱子和匣子也被打碎扔得到处都是,地上的脚印虽是陈年,却也非同一人,仿佛有许多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来到此处,然后翻箱倒柜,到处找什么东西。
此处木楼还有二楼。
肖紫衿自不怕这危楼垮塌,他自一楼的破洞一跃而上,这栋木楼的二楼几乎坍塌,碎木满地,有些碎木碎得整整齐齐,肖紫衿一眼认出,这就是掌力相拼的痕迹。
不但有人在一楼翻箱倒柜,还有人在二楼大打出手。
为什么?
一栋木楼。
肖紫衿长剑一挥,木楼下蚁穴爆开,黄泥飞溅,他扫了一眼,果然看见了滚轮的痕迹。
吉祥纹……莲花楼。
肖紫衿手中的长剑垂了下来。
他去过东海柯厝许多次了。那人……
衣柜之中突然发出了少许声响,他蓦然回首,那衣柜门自己开了,一只黄毛咧嘴的土狗从里面钻了出来,正试图对他露出一个狗笑。
肖紫衿盯着那只土狗,那只狗居然不怕,仍然咧着一张嘴站在衣柜之前。
肖紫衿缓步向前,那只狗不走,开始对他发出吠叫。
衣柜中有一个陈旧的破包裹,包裹上沾满了狗毛,刚才那只狗,就是躺在这个包裹上。
他突然出手如电,绕过那只狗,从衣柜中抢了那包裹。
黄毛土狗大怒,汪的一声一口咬中肖紫衿的小腿。
肖紫衿毫不在乎,他内外兼修,即使不用内力,单凭外家功夫,这只狗也咬不破他一点皮肉。手里的包裹并不重,也不像藏有什么秘宝。
包裹早已被划开,肖紫衿摊开破碎的布片,里面有一盒针线,几枚铜钱,还有两本话本,一本《柳眉娘杀子奇案》,一本《张剑仙夜收白兔精》。还有两个瓶子,都是空的,也不知里面放过什么东西,单看那瓶身都画了两只红狐狸,这两瓶子是一对,狐狸画的倒是灵动可爱。
肖紫衿对那两空瓶子凝视半晌,不明所以。
除了这些杂货,里面还有个破碗,这个粗瓷破碗的边缘看起来较为光亮,沾满狗毛。
他盯着这些东西,十分茫然。
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就是李相夷这回事,江湖上所知之人不多,但不多并非没有。当日云彼丘手持少师剑一剑重伤李莲花,将他从吉祥纹莲花楼中带走,此后李莲花就再没回过这里。
后来少师剑被施文绝拾到,带去了百川院。
再后来方多病曾来过此地,带走了楼中的一些物品。
人来人往,终归无声,吉祥纹莲花楼就一直留在阿泰镇竹林之中,静静与草木同朽。
三年时光,究竟有多少小贼恶客在这楼中来来去去,寻觅财宝或者传奇,已无从知晓。
现在此处剩下的,不过是满目疮痍。
肖紫衿将那破烂不堪的包裹扔在一旁,抓起配剑,掉头就走。
那人毕竟已不可能回来,往事已矣,多思无益。
他走出去三步,蓦然停住,腿上一阵剧痛,那黄毛土狗用尽狗生洪荒之力,硬生生在他苦练十余年的腿上咬了几个带血的洞出来。
他回过头来。
东海之滨。
柯厝村。这海边有个瓦房,瓦房门口面朝沙滩的方向钉了四根木棍,木棍之间拉了绳网。也不知为何,四根木棍中有一根起死回生,在这沙地之中落地生根,长出了一头绿油油的叶子。
这个季节,那来历不明的木棍开着紫色的小花,木棍之间的绳网上爬满了瓜叶,乱七八糟的瓜叶之中橙黄色的瓜花开得鲜艳,蜜蜂嗡嗡来去,十分忙碌。
一人坐在沙地之上,百无聊赖,在沙地上画了十七八只肥猪,此时正忙于在每一头肥猪头上写字,字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那人写到一半,突然听闻远处咯拉作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缓缓而来,兼以犬吠鬼叫之声,这寂静无聊之地顿时聒噪起来,让他吃了一惊。
抬起头来,这人脸如黑锅,正是施文绝。
施文绝抬头之后,只见村口那条小路尘烟四起,一栋眼熟的木楼慢吞吞的摇晃,三头青牛拉着那破楼一步一颤,那破楼一路崩落杂物,仿佛尚未走到眼前,就要四分五裂。
“且慢!”施文绝大叫一声,一跃而起,“等一下!”
那木楼之后有人随楼缓缓而来,紫衣长剑,正是肖紫衿。
施文绝提起右掌,“肖门主。”
肖紫衿十分沉得住气,“我路过阿泰镇,偶然得见莲花楼,便带来还他。”
施文绝一挥手,“话已说完,肖门主可以走了。”
肖紫衿并不把施文绝放在眼里,“门主人呢?”
“走开走开。”施文绝根本不想和他说半句话。他和肖紫衿打了这么些年,论真功夫他确是打不过肖紫衿,但他对肖紫衿了解之极,口风一转,“听说纪汉佛和云彼丘在宁川救人呢,有个练剑成痴的疯子在宁川大开杀戒,武功极高,你现在追过去,没准他俩刚好缺个人手。”
肖紫衿淡淡一笑,“纪汉佛和云彼丘联手都打不过,我去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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