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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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铁石心肠,她不该是,自来对于男女之事过于愚钝么。怎么会,是怕自己沉溺于情?

从知晓父母和离的真相开始,从目睹后宅女子的苦处开始,从一次次感受姨母无尽的痛苦与无奈开始,她便想过,自己万不可变成这般。

她自来告诫自己不可重蹈她人覆辙,因而落得铁石心肠。而他则是从小被告知要担大任的,便刻意抹灭常人软肋之处,变成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四皇子。可惜他遇上更冷的洛云施,忽然发觉,她眼里居然丝毫没有自己。于是,封寰宇尝试着去改变,改变自己和洛云施,而当时的封宁,恰好阻挡在两人之间,所以他必须消失。

大抵在这世间,女子若沉溺于情,则万劫不复。而她偏偏在四年前随着封宁和长孙素和的死,了断了一切情感。

封寰宇抬手掐住洛云施玉雕一般精致的下巴,逼她抬头与自己近距离对视,一字一句道:

“你喜欢傅含玉,对不对?”

“你六岁习武是为求自保,12岁肆意妄为是因为封宁与长孙素和死后,你便以为自己了无牵挂。而改变后最先报复的就是傅含玉和洛云仪,是因为你恨他们,对不对?”

“你在母后的千秋节立下毒誓,也不过是因为,你除了仇恨心如死灰——对不对?洛云施。”

洛云施闭上眼,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马上要炸裂开,将她整个人一齐炸毁。

她是为仇恨而活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么?什么回护封瑞,什么查明二叔之死的真相,都是为了报复么?她由冷漠承受变成了主动出手,而开端却正是被她亲手毁掉的傅含玉……

不论原因如何,在段府门口第一次见到那个白衣少年时,她确实动了心的。若对方能有回应,或许,这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一个自小被父母离弃的女子,一个从来活在算计何必压迫中的女子,如何能做到真正的肆意潇洒?越是表现得毫不在意,心中却积聚了越多的仇恨与怨怼,在决定报复云仪和傅含玉的那一刻起,内心深处压抑多时的、满是仇恨的另一个洛云施便苏醒了。

她想起定国公府天天打罚丫鬟的舅母,她也不过在报复,在发泄,到了心思扭曲的地步。而她,对傅含玉,对云仪,对洛府,对秦家心狠手辣的一切,也都是源于内心积聚的仇恨和报复,傅含玉正好,只是个契机,是个借口,是那根导火索……

“封寰宇……”良久,她的肩稳了下来,睁开双眸,声音重新变得淡漠而平静,“你既早知我心如死灰,又何必纠缠。”

封寰宇冷冷的目光直视着她,像鹰隼看着自己的猎物,“因为,我想要你那个万箭穿心的毒誓应验。”

洛云施便笑了,笑得肆意张狂,封寰宇收回手,依旧冷冷看着她。

“你说得对,都对。”洛云施笑着,自言自语一般摇头,“还未见到傅含玉时,我的心里就全是恨了,恨秦氏夺走了我母亲的正妻之位,恨洛鸿业是非不分轻浮浪荡,恨母亲对我不闻不问,恨云仪受尽千恩万宠,还恨你逼走封宁,恨昭后害死姨母,甚至——”

她缓缓起身,靠近封寰宇耳边,温热的气息吹进他的耳廓里,缓缓道:“最恨的,是害了姨母和封宁一生的皇帝。”

封寰宇不由一怔,此刻的洛云施如痴狂般,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嘴角依旧含着意味莫名的笑,又自己缓缓坐下,目光在昏暗中闪烁着丝丝晶莹,“可惜,就算恨这么多,我也无能为力。若心不死,人还怎么活。”

所以,傅含玉不过是一个开端的理由,从千秋节开始,洛云施就在报复,自己都不知晓,她在靠那些人的血肉和痛苦,来抚慰自己的心。

他看着她眼角有泪滑出,从娇小的下巴一颗颗滴落。他说得没错,埋藏多年的心结忽然赤裸裸摆在自己面前,即便是洛云施,也承受不住。

封寰宇忽然觉得很心疼,俯身抱住她,声音柔和下来,“云施,我陪着你。”

怀里的人沉寂片刻,便将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依旧梨花带雨的脸上神情冰冷,“你陪?你能为我姨母报仇,你能背弃你的母后?还是你能放弃那个位子?”

封寰宇没有回答,洛云施已自己道:“不能,就把你那份所谓的情意收起来。”

夜色越发昏沉,许久后,青梅和青云终于小心翼翼进来掌灯。

方才四殿下离去时,脸色怪得吓人,看郡主又好似哭过,便一句话不敢多问。

洛云施接过帕子擦脸,忽而道:“青梅你说,假使一个人做了许多事,却自己都不知晓真正原由,是不是很可笑。”

青梅想了想,道:“奴婢觉得,人做一件事可能有很多原由,既然做了,若是对的,便做下去,若是错了,及时回头就好。”

洛云施一笑,哪怕从前都源于内心深处积聚的仇恨与报复,至少为二叔平了冤,也护了封瑞一回。想起方才封寰宇最后的神情,但愿,从此能再不欠他了。

在封寰宇一番逼问里,坦然接受自己,便是个寻求报复之人的洛云施,休息一番后,换了身轻便的夜行衣,于夜色下熟门熟路一路摸到春熙宫,暮风却并不在。

已过子时,冷宫里虫鸣渐渐平息,只有院外杨树上栖息着几只寒鸦,不时发出叫声。洛云施在石阶上等了许久,虽已六月,更深夜重时,还是有些寒意的。然而直到衣袖染上水汽,暮风也没有出现。

这种情形是不该发生的,因而洛云施便有了几分不安,从司南宫到春熙宫有差不多一刻钟路程,很快四更宫人便会开始陆陆续续早起,她便不得不提前离开。

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门口响起有脚步声。

洛云施站起身,抬头望去,夜色中,只能依稀辩出那人一身深色长袍,体格中等,缓缓向她走来。

不是暮风,但也认识。

洛云施还未说话时,对方已道:“孝宁郡主,多日不见。”

洛云施道:“暮老爷,是多日不见了。”

暮期石看着身姿挺拔的洛云施,想起她曾与自己同和田和玉三人打成平手,连这次九死一生,也平安归来,这样的女子,难怪叫封氏几个皇子放不下。

“你不必等了,他不会来的。”

等了这么久,出现的却是暮期石,洛云施自然知道暮风不会来了。可是她想知道为什么,暮期石既然前来,就势必会给一个解释。

“为何。”

暮期石道:“你既知他身份,就该明白,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洛云施道:“那又如何。”

“你若真心对他,便要接受许多事。”

洛云施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这宫中,会忽然绊住暮风,会让暮期石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事,会是什么。

她勉强一笑,道:“云施不明白,暮老爷所指何事。”

暮期石正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比如,他未来绝不是你一人夫君,也不会只与你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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