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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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云施双眸中隐隐泛起晶莹,又强自忍着,直视着暮风,一字一句道:“那个徐无双,是你们的人。”

暮风忽然想起,当日洛云施晕倒在朝华宫门口——这世间如果有事能让她如此难过,必定关于长孙素和,或是自己。她定是当时从阮昭口中知晓真相,才会急火攻心以致昏厥。

难怪,阮家查明自己的身份也不敢揭露,因为封宁会活着,跟阮昭有关,她不敢以身犯险……

暮期石从未对他讲过这些,连让弥行查寻徐无双的下落时,都不曾告知真相。而洛云施正是知晓这一点,才会更为难。出宫前去坤舆殿的那一趟,也是为了让他不留遗憾吧。她在为他考虑的,只是无论如何放不下长孙素和的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暮期石达成所愿,也无论如何,不愿嫁皇室贵胄、世家大族……

暮风忽就心软了下来,静静望着洛云施,道:“云施,你可知晓,这天下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人,连我义父也是。”

洛云施一声轻笑,“世人身不由己,便可以随意抹灭旁人么。”

暮风摇头,道:“我十五岁时南下,之后便一直在义父身旁,他为我做了太多太多,耗尽了一生的精力,我不能辜负他。”

洛云施淡淡道:“所以,你要么拿起剑打赢我,然后走出这个别苑,去和你义父汇合。要么——”

“可是,我更不能放弃你。”

洛云施一怔。

暮风浅笑,将她手里的剑取下,道:“若你和那个位子只能选其一,我必然会选你。皇帝已死,我母妃的仇报了,只要你在,还去争那个位子做什么。临了即便做了皇帝,孤苦一生,跟和尚有什么区别。”

洛云施本冷着脸,闻得他最后一句话,沉默片刻,终于不禁一笑。

暮风便趁机拥她入怀,“你都舍不得伤我,我又怎么会放开你,去做那什么皇帝。”

洛云施推开他,道:“那你义父呢,谢翱天呢。”

暮风轻叹一声,道:“我会劝他们放手。”又抬眸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这是担忧暮期石已死了,即便放手,也是会是他一生的遗憾和愧疚。

洛云施沉吟片刻,道:“我交代了九门提督和延顺侯,留他性命。”至于宣正宇,非到必要时,不出手为好,毕竟,洛云施还是要顾及瑶元。

暮风欣喜,将洛云施紧紧抱住,口中道:“云施,你对我真好。”

洛云施道:“你不问谢临寒了?”

“你既说过她不会有事,便自然无碍。”

洛云施叹了口气,道:“进宫去罢。”

“嗯。”

皇城内双方正胶着之际,宫外忽然传来人声,继而涌出一股人马,浩浩荡荡,将皇宫整个围住。

萧湛一马当先,这个沉寂多年的武将戎装在身,散发出冷电一般的寒意。

“萧湛,你也要造反么。”

封寰宇道,眉宇微蹙起。

萧湛道:“你错了,本侯是来护驾的。”

话音刚落,西宫门处一声巨响,封寰宇看去时,便见赵飞鸿带着一队人马破门而出,被护在当中的,便是六皇子封瑞。

他们定是趁着自己和谢翱天对阵正阳门之际,潜入凝宜宫救走了封瑞。

皇城外,国公府、延顺侯府、九门提督,四万兵马齐集,闻得一声号令,杀进城来……

谢翱天不敌,被萧湛一剑挑落马头,几个士兵上前擒住。

一队人马围住暮期石,一队人马分开阮家兵力,一队人马攻向城楼而去,进退有度,张弛有力,气势恢宏。

“爹——”

层楼上忽然一声女音响起,谢翱天抬头,便看到他的女儿完好无损,只目光中满是泪水,喊道:“爹,不要再打了——”

谢翱天已受了重伤,“临寒,你,你没死……”

“是洛云施救了我,爹,不要再打了……”

她和雪梅,在凤栖宫的冰窖里,躲过了那场大火。待外面风平浪静,打开石门时,就见韩妃早等在门口,淡淡道:“孝宁郡主说,你若早些赶到宫门,还能与你父亲见上一面。”

她便一路狂奔过来,向着谢翱天大喊,不要再打了。

因为,在洛云施这盘棋里,什么都没用的,没有用……

谢翱天被压跪地,终究轻叹一声,低下头去。他的戎马一生,战绩辉煌,可惜,无论追随于何方,到头来,都落个败者的下场,大抵,这便是命数,无法更改。

而封寰宇就这样站在城楼之上,静静看着自己人马消耗殆尽。

尘埃落定之时,便见到一身男装的洛云施,拿着他送的那柄银剑,策马而来。

男装女子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向身旁人说了什么,那些攻上城楼的士兵便退了下去。大抵,事已定局,何必剥夺他身为皇子最后的尊严。

转眼见暮期石被困城隅之下,身旁是负了伤的一群江湖人,洛云施发现,和田和玉竟然也在。

“义父——”

身后暮风上前,穿过所有人的目光,扶起暮期石。

众人远远看去,父子之间似乎一番交谈,然后,暮风缓缓跪下,但暮期石似乎大怒,将剑架在了暮风脖颈处。

萧子邢和赵青押了阮羲怀过来,见状向洛云施道:“姐姐——”便欲要上前阻止。

洛云施拦住对方,“这是他的事。”

萧子邢只得作罢,回头便看到洛云施转身一跃上马,往宫门内去,方忽然想起,昭后还在朝华宫内,许是依旧期盼着封寰宇大胜称帝,她便是唯一尊贵的太后……

晨光越发明亮,将梧桐的影子打在朝华宫内,黑白分明。

一个宫女掐着封胤的下颌,另一个,便试图向他嘴里灌药。

“你是范盈那贱人的贱种,活在世上,只会惹本宫心烦——”阮昭一身华裳,容色冰冷,略向封胤倾身,“其他女人的种,本宫一个也不想见到。”

封胤挣扎,宫女便开始越发用力地灌药,眼看药汁入喉时,只闻得嘭的一声响,那拿碗的宫女惊叫一声,碎片和药汁便落了一地。

阮昭回身看去,目光在白衫玉立的洛云施身上微微一怔,“怎会是你?”

洛云施看了看对方一身凤袍,笑道:“你该庆幸,你有个能救你性命的好儿子。”

阮昭蹙眉,似乎并未明白她的话。

封胤慌忙哭着起身,躲到洛云施身后。

随即城门处喊杀之声渐渐安宁,阮昭看向洛云施平静的眉眼,似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后退几步,“怎么会……”

洛云施淡淡一笑,道:“许是不必让张大人替你们母子正名了,我会让瑞儿封他为王,名正言顺。”

“你——”阮昭睁大了双眼,无比震惊地望着洛云施。

她有圣旨之事,洛云施怎会知晓?张之砚身为首席内阁大学士,其声望之高,足以在满朝文人中一呼百应,若事成后拿出先皇遗诏时,能得他认同,便可堵住悠悠众口,于天下安宁大有裨益……

因此,她才会以死相逼,让封寰宇求娶张媛媛。可是这番算计,洛云施又是如何知晓的?

一对兵士涌进,向着洛云施恭恭敬敬道:“郡主。”

事已定局,周遭兵刃泛着道道寒光,阮昭摊倒在地,被身旁宫女扶住。

洛云施点头,吩咐他们照顾封胤。

“洛云施,你赢了,赢了,”阮昭推开宫女,走到洛云施身前,喃喃道,“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大抵多年算计一朝落空,于阮昭这样的人而言,确实难以承受。洛云施抬眸看她,缓缓道:“我不会杀你。”

便是为了封寰宇,她也不会杀她。

“并且,你若自裁,我便杀你阮氏一族。”

她便是要她活着,永远困在这凄冷的朝华宫中。

阮昭一声轻笑,似是无奈,又似自嘲,“你,你好狠的心。”

洛云施静默片刻,不再理会于她,转身离去。到门口时,微微抬头看着那棵参天的梧桐,幽幽道:

“只有凤凰配得上栖息梧桐,以后这里,便改名朝凤宫,昭太妃好生住着吧。”

“朝凤……”

阮昭喃喃,兀自仰头大笑。

临了一生,她终究只是凡鸟。新帝继位时,也只会尊长孙素和为太后。

宫门事定,封瑞望着人群中一席白衫的女子走近,满面笑意迎上前去,“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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