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即将接近上课时间,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清晰的脚步和嬉戏的笑声是专属于早晨该有的动感活力。程向阳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泠不伶仃地坐着,一动不动。宋井桐头也不抬,翻了一页书,书页翻动的声音清脆悦耳,伴着提醒传来,“上课了,再不走就该迟到了。”
程向阳单手撑着下巴,头微微偏着,目向宋井桐这一侧,深情款款的目光总让经过的人心跳漏了好几拍。宋井桐很专心,全神贯注于书本,她看的是心脏构造图,血淋淋毛骨悚然的高清解剖图呈现在画面上,程向阳看着,差点没把吃进去的早饭吐出来。反观,宋井桐似安然无事的人似的淡然自若。
缓了缓,才压制住胃里的翻涌,程向阳漫不经意地回,“辅导员给一天的假让我们从辛苦的见习中缓神,这一天课全都取消了。”听言,宋井桐侧目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不得不说,程向阳扯起谎来越来越顺溜了,堂而皇之,并且不加以避讳。红色签字笔圈出专业名词,边圈边道,“辛苦?我见你一点儿憔悴没有,精神奕奕的,哪有辛苦的样?”
“凡事不能只用眼睛来看,精神奕奕是因为我年轻,适应能力好,恢复快,没有排斥。要是我这年纪对付一点儿工作已经憔悴得不行,整天苍白着张脸,那我不是未老先衰了?”程向阳就辩驳了,而后,细长的凤眼眯起来,嘴角挑着坏笑,“器尚未出山,焉能萎?”
后边的女生笑出声,意识到场合不当捂着嘴巴换成低笑。宋井桐秀眉一皱,不知所以,终于抬起头,将困惑的眼睛驻留在程向阳脸上。对上他故意流露出的猥琐目光,宋井桐又蹙了蹙眉,别开视线,静心看摆在桌面上的书。程向阳并未就此而过,“没听懂?我给你科普科普?”程向阳扬起邪邪的笑意,顺手合上宋井桐的书。宋井桐脸上明显摆着不耐,他略过了,嘻嘻笑着道,“保准科学,有理有据,一点不瞎说。”
她充耳未闻,门外教授缓缓走进来。宋井桐礼貌一笑,跟教授打招呼,教授点头示意算是回应,然后往讲桌走,放下包把讲义摊在桌上,开始讲起课来。程向阳压低着声音,一面瞥着讲桌的方向,一面慵懒地撑着下巴趴在桌上,悄悄声地凑在宋井桐耳边,“你们教授怎么都是老头子?”宋井桐瞪了他一眼,示意闭嘴。
医学院尤其是心脏学系的教授年纪普遍比较大,女教授更是少之又少,导致这现象大概两个原因,一个是医学院教授资历要求高,学历都在博士或博士后,二是在天赋和成就方面,一般而言男生比女生天赋要高得多,录取性别大,也就导致了后来教学状况上的差异。
程向阳自动忽视她的白眼,乐此不彼的,但确实是兴致索然,“这老头儿真不可爱,上课老板着一张脸,谁还想听他课,兴趣没了一大半。”
教授听到动静,犀利的目光投射过来,泛着寒光的眼炯炯有神,似是警告,而后转回头指着白板上的解剖图继续讲解。宋井桐一个头两个大,留他下来完全是个错误的决定。自知之明这词不大可能在程向阳身上体现,连上课应该有的自觉也没有,“你们教授背后长眼睛了?这样都行?”
宋井桐忍无可忍,狠狠地瞪他,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推过去,清秀的字迹中颇为狂乱,像极她此时凶神恶煞的表情,“上着课,安静点儿。管好你自己,背后议论别人道德?”
程向阳理亏,吃瘪地把纸压在胳膊底下,开始假装起认真听课。看到白板上展示的图片,浑身打冷颤,鸡皮疙瘩肆起,掉了一地。太恐怖了,屏幕上密密麻麻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血管,光看一眼头皮发麻。往四周张望,每个人习以为常,淡然得如同家常便饭般正常,拿着笔步伐一致地在本子上记着笔记。程向阳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宋井桐,只见她更加认真,显而易见的是孜孜不倦的强烈求知欲。
怪不得宋井桐能如此波澜不惊,每天上的课够恐怖了,胆量不知道磨练得多坚韧不催,一般事物犯不着让她大惊小怪。恐怖的杂七乱八的想法一晃而过闪过脑海,万一有一天他躺进了医院,她会不会淡漠得一滴眼泪也不会流,冰冷的手伴随着泛着寒光的医疗器械剖开他的胸膛,在他心脏上来回折腾?程向阳想着,在纸上写了这么一句话,推过去,“桐桐,将来我躺在病床上了,你会不会拿着冰冷的刀剖开我的胸膛?”
宋井桐看后,旋即,淡漠的脸瞬间变成厉色,清冷的眼闪着愠色,因笔尖太过于用力划破了纸,“吃饱了撑的,净说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得回的只有四个字,“你回答我。”
把纸拿起来看完后压在课本底下,宋井桐继续做笔记。程向阳死缠烂打,手戳她胳膊,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实在搞不明白,有谁整天不盼望自己好点儿的,他倒好,什么不好的就往自己身上想,就盼望着什么。抽出压在课本下的纸,带着隐隐的怒气写道,“会,一定会。你不介意我能力不够的话,现在免费给你进行解剖,需要?”
“宋、井、桐。”将宋井桐名字叫出了声,寂静的教室程向阳的声音一出,大得出奇,异类得出奇。教授和其他同学统一一致注目而视,宋井桐羞愧难当,当即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教授锐利的眼光一转不转,“聊得那么欢乐,都说些什么,讲出来,分享给同学们听听。”程向阳应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形成一道阴影将宋井桐笼罩起来。教授打量了一小会,板着的脸升起一丝笑意,还有,八卦的气息,“听其他教授们说,我们院的院花交了个男朋友,就是你?”
宋井桐迫不得已站起身,耳后嫣红。她道歉,“教授,对不起,很抱歉因为我个人原因而扰乱了课堂秩序。”在宋井桐诚恳认错时,程向阳私底下伸手扯了扯她衣服下摆,宋井桐置之不理,不生气都是假的。
“没关系。”教授见她真心道歉,没有多做为难,“什么场合该干什么事我想你们能明白,不便多说了,请坐。”
程向阳打算辩白,被扯了一把,跌坐回位置上。她淡漠的脸怒气已消去,恢复如常。心里忐忑惶恐着,一个劲拿眼角瞥她,程向阳最怕她生气或是这样沉闷一言不发,跟个没事人一样让他琢磨不定。熬过了一节课,程向阳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这个教授一直讲专业知识,他没有一点儿听得懂的,迷迷糊糊傻坐了一节课。桌上放了张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宋井桐来不及看,他反应迅速地揣到手中。
宋井桐收回好奇的目光,默声地整理背包。他的脸近乎贴近宋井桐,睫毛一泛一泛,轻轻地扫到他,轻而痒。程向阳低下了声音,“桐桐,我错了,害你被叫起来。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个教授如此苛刻,讲句话也不行。”冷眼一睨,冷漠的眼神激得程向阳脊梁骨发寒,想必真生气了,他词穷,还有点无措,“我错了,以后不会给你丢脸了,你别生气?”
程向阳哄起人来招数一成不变,不像是诚恳认错的态度,反而像是跟她撒娇。好比一个小孩子跟人保证说以后不会再尿裤子了,隔天,同样的错误照旧会犯,他的保证没有说服力。
想来,程向阳根本没有领会到宋井桐生气的点,她根本不是气他害得她丢不丢脸的问题。“程向阳。”直直望进他的眼睛,加重的语调使程向阳全身的细胞都笔挺起来,“尊师重道应该懂吧?背后议论师长是应该?师长训斥,把所有的责任赖在别人苛刻上应该?明明是错了,认认真真道个歉不会,非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为自己开辨?”
他蠕动了下下巴,被宋井桐喝斥下去,“你不是三岁小孩了,是成年人了,道理学得也都差不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什么场合该遵守什么规则,自己心里没点儿底,老让别人来讲你,你很开心是不是?”
训斥得严厉,气氛一下了,冷了也僵了。程向阳检讨加反省过了,讷讷地道,“我不是故意的,下不为例。”碰上宋井桐寒凉的神色,想牵她的手改成了弱弱地扯她的包,声音拖得长长的,蛊惑极了,“别气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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