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2)
荥安墓园空阔寂静,静得脚踩雪地发出的声音都能听到。墓园一路而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路上踩出两行清晰的脚印,一深一浅,是男士皮鞋的足印。
墓碑前站立的人使得宋井桐不敢上前,她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突然眼眶湿了一片。那个男人向来挺直的背脊佝偻了点,莫名竟让她觉得这个男人萧条了好多。男人目无斜视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因背对着看不清脸,更看不清此时的面部表情。
宋井桐不明白他到底以怎样的心境站在这里,难过,怀念,抑或是不舍?如果真有这种感情,当初他为何只要自己的事业,让她的母亲孤单离去?她恨他,恨他让她变得纠结,恨他让她痛苦不堪,每一次想靠近想原谅却不敢,有一根刺狠狠地刺痛着她,提醒她那些悲痛不愿想起的回忆。
没有人不渴望亲人的怀抱,不渴望父母的爱,没有人愿意推开父母,用倔强纠结残忍去伤害他们!她也一样,渴望爱,可她会痛啊,也会难过得窒息,宽容柔软而后又不能释怀,只能用生硬冷漠的话语伤害她关爱的人。她也后悔苦恼,可她走不出来!
说话声在空旷的墓地响起,压抑沉闷的声音更是逼得她泪流满面。她不想哭的,抑制不住,太难过了。
那男人用近乎低喃的语气叫她母亲的名字,她掩面而泣,强压着哭声。男人说,“罗荼,好久没来看你了,你好吗?你不跟我讲话是不是怪我呢,怪我太久不来看你了?我都知道,是我忽略你了,对不起啊罗荼。”
“最近我越发地想你了,想着想着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人老咯,容易健忘呐。罗荼啊,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的令你烦啊,你看你最近都没来找过我,梦里一次都没梦过你,你再不来啊我怕是要把你给忘了。你以前不是老说我不体贴你吗,抱怨我不想你吗,你看我这都要求你看我了,你不能不答应吧?”
“桐桐那孩子长得是越来越标志了,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有时候我看到她那双眼睛啊,我心都酸了。她恨我呐,恨到现在一直没有释怀,我知道她努力了也尽力了,可到底父女连心怎么会不难过呢?罗荼啊,你在的话就好了,你多厉害的一个人,这种事情在你眼里根本不成问题对不对?看,我又说一些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男人弯下身子俯趴在雪地上,泣不成声。“你说你喜欢下雪天,往后每一天大雪我们都要吃火锅一起庆祝,罗荼,你违约了,十几年来都是我一个人,守着没有生机的家,那个火锅没了你失去了意义。罗荼,你回来吧,我错了,只要你回来,往后每一天我都陪着你,罗荼啊!”
宋井桐手握成圈,指甲镶嵌到了肉里。他可是她心中的盖世英雄,她不敢相信他竟会如此脆弱,哭得一塌糊涂。这个几十岁的男人,第一次哭成这样,一声一声叫着她母亲的名字。纵使她心如铁硬,她何其忍心?
她一步一步上前,每走一步花了毕生的勇气,她的手无措地颤抖着,几次想要安抚,几次无力颓败地收回。她想,她的母亲,那个一生温良恭俭的女人是希望她能那么做的吧?
“地冷,别坐着了,起来吧。”她伸手去拉他,或许这已经达到她的极限了。
宋惜日借着她的力起身后无措地看着他,而后闪现错愕。“你哭了?”他已经很好地掩盖住了方才的伤悲,换上了无坚不摧的睿智脸。
“没有,天太冷了,被冻的。”宋井桐把那话“是你哭了吧”咽了回去。他是她的父亲,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撞破了他的狼狈脆弱,他那么好强的一个人肯定不想让她识破。
“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宋惜日跟她的相处实在是太别扭了,有很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他低头看了眼她手上的红梅,浑身一颤,呼吸停滞了,心纠痛了。那是罗荼最喜欢的花,罗荼说,万一哪天他找不到她了,只要到有红梅在的地方便能找到她。
宋惜日后来试了好多次,罗荼始终没有出现过。哪怕在他梦中,罗荼的身影渐渐变得朦胧,柔美大气的脸开始不清,只有那满树的红片片盛开。他不再愿意看到红梅,害怕红梅会取代了她,他看到的只有红色不再有她。
然而宋井桐不是故意的,她只知道,她母亲喜欢红梅,喜欢别一朵梅花在耳后,红色衬得她肤白貌美。那时,在宋井桐的世界里,母亲是最美最聪慧最从容不迫的人,哪怕是最后一刻她都是笑着离开的,嘴角那抹笑温婉如玉。
宋井桐把花放在墓碑前,在心里说道,“妈妈,我来看你了,把你最喜欢的红梅也带来了。我现在可以把梅花别在你耳后了,可是,你怎么睡着了呢?”
把花放在墓碑后,她久久才缓慢地起身,对宋惜日请求地问道,“我想和妈妈说句话,你可以回避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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