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 / 2)
宋惜日欲言又止,眷恋地从墓碑上那笑容娴静的人脸上移开目光。“好,我在山下等你。车停在大道旁,你别从小路走,一起回家吃饭,知道没有?”
她点点头,直到宋惜日的身影消失在墓园时,她瘫坐在地,悲伤无法掩抑地哭出了声。她眼睛被泪水充斥得模糊了,天空只有雾白连片。她哭着说,“妈妈,我一点儿不想哭的,可是我太难过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我恨他不来看你,但是他来了,我更恨了。恨他为什么明明可以早点来却迟迟不来,恨他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我又恨我自己,看到他那么难过时,我好讨厌自己,我每天每次跟他作对,寒了他心,他也不是超人,也会伤心也会难过,我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他?”
“但怎么办,我做不到,真的无能为力了!我就像矛盾体,一面是善良的,另一面是带剧毒的,只要一不小心会把毒针刺向他。妈妈,我是不是有病,病得无可救药了?”
等来的只有风声,只有呼啸的冷风。她忘了,她的母亲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她的母亲长久地安睡在这片土地上。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得她怀疑过去了一个世纪,久得她站起身来时双腿麻木。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她说这段时间她很压抑,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发生不好的事情,糟糕的情绪也会影响到她。她不是完人,做不到理性冷漠,可说出来的话有时候总是与别人的想法格格不入,她不免会偏执已见地坚守自己的原则,于是那些难听的话会特别的刺耳。
她还说她知道他们是无心的,可她修炼不到智者的地步,怎么能做到不放在心上?她面无其事,可她会难过,甚至有失眠过,有想不开钻牛角尖过,深夜里默无声息地流过泪。也许别人都会说她冷漠坚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个脆弱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她并不强大,她只是习惯了坚强。
向下的风也是寒冷的,墓碑摆放红梅的那抹艳丽热辣的红色渐渐缩影,最后不见。
宋井桐不想回家,她想从小路走。宋惜日似乎早猜到了她的想法,守在了大道和小路的交叉路口等候着她。
她向小路迈步的脚只好收了回去,径直往大道走,到距离宋惜日一米远的时候停住脚步。她知道,宋惜日有话要对她说。她静等,宋惜日开口,声音在风中减弱,竟是沧桑的。她真想求他,别这样对她说话。“桐桐,爸爸知道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我也知道你还在怪我。可桐桐啊,爸爸也不是圣人,爸爸也会犯错误,爸爸也需要你给我更正的机会啊!”
宋井桐想,她好没用,因为一句话她就要哭了。“这不是错误!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我给过了,求着你回来你回来了么?”
宋惜日张了张嘴,她转身就走,看不到他的痛苦懊悔。宋惜日多想告诉她,他也饱受着折磨,他没有一刻不是伤痛着的。可她不理解,始终误以为他冷血!哪有人的血是冷的,没有,根本没有!
李叔等在车旁,看到她时一惊,动作利落地给她拉开车门。“小姐,你和先生约好一起过来看夫人的吗?”
等不及她回答,宋惜日来到车子旁,表情隐晦莫深地望了她眼坐到车上。李叔把车门一带,坐上副驾驶座开车。李叔误以为是他两约好的,暗喜这对父女终于破冰了,高兴地说了一路的话。
她心不在焉地翻开手机,头疼欲裂,一大堆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显示在手机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同一个人。她无心回复,摁灭了手机,塞到衣服兜里。
李婶一如既往地怕她吃不饱,嫌她太瘦了,添了几道菜品又做了一锅滋补的汤,热气腾腾的饭菜氲雾了她眼,只剩下李婶拼命地给她加菜的手和一直要求她多吃点的声音。雾气中,宋惜日好像在笑,慈祥得不成样子。
晚上宋井桐没有回学校,住在了家里。从洗浴室出来的她一愣,李婶已经在房间等她了。李婶语重心长的话语萦绕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失眠了。李婶说,“水妞儿啊,你看这季节都有四季轮回,你怎么就踏在原地不动了呢?”
她不是不懂李婶到底在说什么,她只是难得糊涂。她劝李婶早点回去睡觉,可李婶没走,又问她,“水妞儿,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即便在难的坎总会过得去。你李叔跟我说你和先生关系转好时,你不知道他有多开心,他是真心盼望着你们好,盼望着看到这一天。血脉相连,割不断的都是亲情。先生年纪也大了,需要你体谅他。”
原来,是李叔说了这事。她崩溃,不想去听,道理都懂做起来很难。“李婶,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听见了关门后的叹息,门外,站了一个人,沉默不语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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