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1 / 2)
许多朋友在年夜饭当晚发来零点祝福,初一晚上,依稀还收到个别人送来的晚到的祝福语。其中一条,也无特别,只道新年愉快,但深深蛰了宋井桐的眼,而后慢慢渗入肌理,直至抵达痛处。宋井桐镇定下来,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几次三番,“谢谢,同乐。”
一条信息发送,宋井桐本无期许之意。电话很快打进来,刻入心底的声音,言语里边的哪个字在哪一处停顿,宋井桐了如指掌,“鞅城的夜晚美吗?”她答,很好,久久无言。倒是程向阳又开了口,“南方天气寒凉,注意保暖。”又答,又两字,会的。
统共说了短短四句,用时五分钟。四分钟的长久沉默,却互相都没挂电话。程向阳想自己魔怔了,握着静无声的手机,想到那边有她浅淡的呼吸,竟意外满足。门外叩叩的敲门声,宋井桐走过去开门,手机自耳处移下。季骅捧着削好皮的荸荠,“刚削好的,尝尝甜不甜。”说话间,季骅挑起一个送到她嘴边,并问,“很甜对吧?”
“嗯。”她笑回,给予肯定的回复。
一盘子削好皮雪白雪白的荸荠塞到宋井桐手里,她腾出手接住。季骅抬手揉了揉她未干的头发,皱眉,“快去吹干头发,免得生病着凉。”转身离开前,季骅又道,“不够吃的话喊我一声,削好了端上来给你。”
点点头,望着一盘雪白色的荸荠若有所思。通话时长七分钟,宋井桐才想起,方才自己没挂电话就来给季骅开门。该听到的,那边应该都听到了。宋井桐没拨回去,她不需要解释,亦没有解释的必要。
窗外夜色,一望无垠,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程向阳迷失前行的方向,困在黑色中伸手不见五指。对话,一字不差落入耳朵,言语亲昵无间。愤怒使人失去理智,他最先结束那通在心里边酝酿了很多话准备要说的电话。
那通电话,仿若一颗石子无意掉落湖面,激荡起小小的涟漪,很快沉入湖底,归于平静。
正月初六,向南的鞅城下了场雨,空气潮湿阴凉。收到物流公司消息,说是有快件要取。自行车穿梭在积水的路面,闪避行人的车铃声绵远悠长。季骅骑得稳稳当当,技术相当到位,坐在后车座座位上的宋井桐半点颠簸感都没有。
有时宋井桐止不住想,这样一辈子也不错。平平静静,生活在四季如春的城市,在雨停后走过积洼的路面,感受雨后空气的清新,安然得不需要去想任何烦恼的事。车轮碾过一团黄色泥土,堪堪打滑,偏移轨迹小许,车后人的沉思因此打断。搂在季骅腰间的手不由紧了些,脸慢慢贴上他的背,季骅身形一怔,随之笑意渐渐漾开,笑容比受到雨水爱礼的绿叶更让人感到舒服。
终于到了取件处,一个大大的纸箱,胶带封得严严实实的,不知是何物。抱起来很沉,季骅弯腰越过宋井桐接过,将之放置于自行车座尾。两人并肩走,偶有枝繁叶茂的树梢掉落雨滴,落于肩膀。目视前方,雨后湿润空气使人慌神,宋井桐竟然看见程向阳站在对面,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凝望着她。一辆摩托车疾驶而过,溅起水花,幻影破碎。梦从中醒,此去经年。
快件是俞偲竹寄来的。宋井桐想到很多人,独独没想到是他。转念一想,又不是没有可能。年前,俞偲竹来了通电话,询问宋井桐对于上次提议的事考虑得怎样。宋井桐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萦川,对于他的好意她表示感谢。俞偲竹静默几秒,问了宋井桐地址,那时她不多细想,告知于他。没曾想,俞偲竹寄了东西过来给她。
纸箱最底层是几本难得一见的医书,宋井桐曾经奔波好几次,四处找人才借到来看。上层是一些类似于牛肉干、芒果干的果脯,另外有一罐包装严密的手磨咖啡,往后上班饥饿难耐之时可以补充能量。但是,忙碌的心外科医生居然有功夫动手磨咖啡寄给别人,这份闲情逸致不得不敬佩。
宋井桐只当俞偲竹有为每位熟识的人准备新年礼物的习惯,想着即便如此也应道声谢。电话没人接,只几秒编辑一条短信:谢谢俞医生的书跟吃食,祝医生新年快乐。信息简单,意尽言短,不会让人有歧义。
不料俞偲竹回了电话,将近黄昏之时。接通时,俞偲竹便道明未接到电话缘由,“抱歉,有位病人动手术,直到现在才结束。”擦干净手,十指修长白皙,是人们印象中一名医生该有的手。冷俊得犹如刀刻的面容,微微放松,“你喜欢就好,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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