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炫目的珍宝(2 / 2)
唐戴斯抡起十字镐凿去,十字镐的尖端嵌进这洞口岩壁一寸左右。
现在该从这儿挖进去。
但一个人遇事作出的反应,有时真是又奇怪又神秘。眼看法里亚的话一步步得到验证,按说唐戴斯该满心欢喜才是,可是他非但没有把心放宽,反而心生疑虑,变得沮丧起来。这次新的尝试本该赋予他新的力量,结果却耗去了他仅剩的力气。十字镐落了下来,差点儿从手中滑脱。他干脆把十字镐扔在地上,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转身回到洞外。他对自己说,这是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在偷看,而其实,他是得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要不只怕会晕过去。
小岛上不见人影,升到天顶的骄阳仿佛用它灼热的火眼直盯着小岛;远处,白帆点点的渔船滑过宝石蓝的海面。
唐戴斯还没吃过东西。可是在这当口,哪有时间去吃东西呢,他喝了一口朗姆酒,定了定神,重又回到洞里。
方才显得那么沉重的十字镐,此刻变轻了;他举起十字镐,犹如手握一杆笔,浑身是劲地干了起来。
抡了几镐,他发现这些石头并没砌牢,只是一块块叠起来,外面抹了一层涂料而已。他把镐尖插进一条缝隙,使劲一撬,欣喜地看到一块石头滚落在脚前。
于是,唐戴斯只要用十字镐的鹤嘴把石头一块块撬出来就行了。石头一块挨一块跌落下来。
缺口打开,唐戴斯可以钻进去了。然而,多等一会儿,推迟一会儿进去,就是多抱一会儿希望。
因此,唐戴斯又迟疑了片刻,才从第一个岩洞进入第二个岩洞。
第二个岩洞比第一个更低,更暗,形状也更吓人。空气只能从刚刚开启的洞口进入,洞内散发着恶臭,让唐戴斯感到纳闷的是,在第一个岩洞里为什么闻不到这种气味。
唐戴斯等了一会儿,让外面的空气把这股恶臭冲淡一些,然后才往里走去。
洞口的左面,有一个又深又暗的角落。
但我们知道,对唐戴斯的眼睛来说,是无所谓暗不暗的。
他朝这个洞窟四下里看了一遍:它跟第一个洞一样,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宝藏——如果倘若它确实存在——就埋在那个黢黑的角落。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往下挖两尺,就一切都见分晓了,不是欣喜若狂,就是灰心丧气。
他向那个角落走去,似乎骤然间下了决心,猛地举起十字镐凿下去。
凿了五六下,就听见镐头碰在金属上的声音。
无论凄厉的警钟还是哀伤的丧钟,都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唐戴斯的脸变白了——即使他什么也没挖到,脸色也不会有这么惨白。
他又往旁边凿了几下,镐头还是碰到了东西,但声音有所不同。
“是个包着铁皮的木箱子。”他想。
正在此时,一个黑影倏地一闪而过。
唐戴斯扔下十字镐,抓起长枪冲出洞口,往外奔去。
原来是一只野山羊刚从外侧洞口蹿过,正在不远处吃草。
这可是饱餐一顿的绝好机会,但唐戴斯生怕枪声会把什么人引来。
他想了想,折下一根树枝,走到方才走私贩子做饭的火堆跟前,就着还在冒烟的余烬点着树枝,拿着这支火把回了过来。
待会儿他得看仔细了,任何一个细小的地方都不能漏掉。
他举着火把凑近刚才凿出的口子,看清了自己没有弄错:十字镐先后凿在了包铁和木头上。
他把火把插在地上,开始往下挖。
不一会儿便清出约莫三尺长、两尺宽的一块地方,唐戴斯看见了一只箍着铁皮的橡木箱子。箱盖中央镶着一块未被腐蚀的银牌,斯帕达家族的纹徽在上面熠熠生辉,那是一枚意大利式样的盾形纹章,椭圆形的盾牌上竖着一柄长剑,上端是一顶红衣主教的冠冕。
唐戴斯一眼就认出了它:这枚纹徽,法里亚长老曾经给他描绘过多少次哟!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宝藏就在这儿。谁也不会费尽周章到这种地方来埋一只空箱子的。
一会儿工夫,箱子周围便清理干净了,只见木箱正中有一把锁,两旁各有一把扣锁,箱体两侧都有把手。所有的器件都精雕细镂,当年的这一风尚,会使最普通的金属制品也显得弥足珍贵。
唐戴斯抓住两侧的把手,想把箱子抬起来。但休想提得动。
唐戴斯想打开箱子,但大锁和扣锁都锁得紧紧的,宛如忠心的卫士死守着主人的宝藏。
唐戴斯把镐尖嵌进箱体和箱盖之间,压住镐柄使劲往下撬,箱盖嘎吱嘎吱响了一阵,终于裂开了。木板有了偌大的裂口,箍着的铁皮也就散落开来,上面兀自挂着翘裂的木片。箱子被打开了。
唐戴斯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提起枪,压上铅弹放在身边。他闭上眼睛,犹如孩子面对亮光闪烁的天空,闭上眼睛好在想象中繁星满天的夜空看见更多的星星。可等他睁开眼睛,他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箱子分成三格。
第一格里装着黄澄澄、光灿灿的金币。
第二格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这些金条不曾经过打磨,但其重量和价值叫人看得怦然心动。
第三格只装了一半,里面全是金刚钻、珍珠和宝石,埃德蒙抓了一把在手中摩挲,珍宝像瀑布似的流光溢彩,一颗颗落下时,发出冰雹敲击玻璃窗的清脆声音。
埃德蒙反复摩挲抚弄这些金子和珠宝,将颤抖的双手插进它们中间。然后,他站起身来,犹如发了疯那样,一路癫狂地奔出洞穴。他跳上一块可以观望大海的岩石,但什么东西也没看见;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和令人不可思议、只有在童话世界中才能见到的巨大财富在一起,而这一切都是他的。他此刻是在做梦还是醒着?他究竟是在做一个短暂的梦,还是真的置身于现实中呢?
他需要再看看他的金子,可是他感到此刻他已经承受不了那炫目的光芒。他双手捧住头,似乎不想让神智散逸似的。接着,他横穿全岛狂奔,基督山岛上本无路可循,他也压根儿就不是择路而跑;他的狂叫声和手舞足蹈的样子惊跑了野羚羊,吓坏了海鸟。然后他兜了一大圈回来,犹豫片刻,急匆匆地从第一个岩洞冲进第二个岩洞,再次面对这数不清的金子和钻石。
这一回,他双膝跪下,用痉挛的双手按住狂跳的心,低声祈祷起来,而这是唯有天主才能听懂的祷告。
不一会儿,他平静了下来,心情也放松了,从此刻起,他不再怀疑自己的幸福了。
他开始点数自己的财富:金条有一千根左右,每根重两到三个利弗尔。第一格的金币他拿了将近一半出来,数下来是两万五千枚金埃居,每枚刻有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及其前任教皇头像的金埃居,按现在的币制算值八十个法郎。最后,他双手捧了十捧珍珠、宝石和金刚钻,其中有许多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除了本身固有的价值,精良的工艺也所值不菲。
唐戴斯见天色已晚,渐渐黑了下来,担心再留在洞穴里会遭到意外的袭击,于是提着枪走了出去。一块饼干和几口酒便是他的晚餐。然后,他把石块放回原处,躺在上面,用身体堵住了岩洞的入口,睡了几个小时。
这是一个既美妙又可怕的夜晚;而这样的夜晚,这个情绪异常激动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1]西绪福斯:希腊神话中的暴君。死后被罚在地狱把巨石推到山上。每当巨石就要推到山顶时,巨石总会滚落下来,他只得循环往复,推石不已。
[2]提坦:指希腊神话中天神乌拉诺斯和地神该亚的十二名巨神子女。他们曾与宙斯顽强抗争,失败后被打入塔耳塔洛斯地狱。
[3]阿拉里克(约370—410):西哥特人首领。死于意大利半岛东南部卡拉布里亚,为防其遗体落入罗马人手中,所有为他建造坟墓并埋葬他的奴隶事后均被杀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