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海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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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想必还记得基督山伯爵在梅斯莱街有哪些新朋友——确切地说是老熟人:那就是马克西米利安、朱丽和埃马纽埃尔。

当维尔福从伯爵的视线中消失以后,伯爵就平静了下来,想到即将去拜访这些好朋友,和他们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想到天堂之光即将射进他一直将自己囚于其中的地狱,他的脸就变得非常安详、充满温情了;阿里听到铃声跑来,看见主人的脸变得如此难得一见的容光焕发,凝神屏息、踮起脚尖悄悄退了出去,仿佛不想去惊动那些他相信正在围绕主人蹁跹翻飞的欣悦的念头。

此刻是正午时分;伯爵留出了一个小时上楼去看海黛;也许不妨说,这个破碎已久的心灵经受不起骤然涌入的欢乐,它需要为温馨的情感有所准备,正如其他的心灵需要为强烈的情感有所准备一样。

前面说过,希腊姑娘住在伯爵寓所中隔出的一个套间里。套间里全部是东方情调的装饰,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土耳其地毯,墙上挂着精美的锦缎织物,每个房间都有一圈长沙发,沙发上放了好些靠垫,坐下去的时候可以随意取用,以便坐得更舒服一些。

海黛身边有三个法国侍女和一个希腊侍女。三个法国侍女平时待在最外面的房间里,一听到一个小金铃的铃声,就过去听希腊侍女传话,她会说法语,可以把女主人的吩咐转告那三个女仆——基督山伯爵关照过她们,要像对待女王那样对待海黛。

这姑娘待在套间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那儿是个圆形的小客厅,只有屋顶有窗,日光透过淡红色的窗玻璃射下来。她席地坐在绣银丝的蓝缎软垫上,右手胳臂优雅地枕在脑后,身子微微后仰,靠在长沙发上,左手则扶住嘴里衔着的珊瑚烟筒,烟筒里镶着一根柔软的水烟管,她吐气如兰,吹动安息香液熏出的水汽,经烟管吸入口中。

她的体态,在一个东方女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但换在一个卖弄风情的法国女人身上,也许就有点矫揉造作了。

她的装束,完全是埃皮鲁斯[1]女人的打扮,也就是说,她穿着一条绣着粉红花卉的白色锦缎紧身长裤,露出一双娇小秀美的脚,要不是见到它们在拨弄两只鞋尖翘起、绣金丝镶珍珠的小巧的便鞋,你真会以为这是帕罗斯的大理石雕成的。蓝白条纹相间的长上衣,宽大的袖口开着衩,露出两条手臂,银线锁眼衬托着珍珠纽扣。紧身褡的大鸡心领,让人看见颈脖和上半个胸部,胸脯下扣着三粒钻石纽扣。短褡与长裤之间,系着色彩鲜艳的腰带,上面悬着柔软光滑的流苏,让我们优雅的巴黎女子看着眼馋。

她斜斜地戴着一顶缀满珍珠的金色小圆帽,头发上插一朵娇艳的紫玫瑰,衬得乌黑的秀发犹如发蓝似的。

她的脸蛋之美,是典雅纯正的希腊女性之美,大而柔美的黑眼睛,挺直的鼻梁,嘴唇如珊瑚,牙齿如珍珠。

而且,在这完美可爱的身体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光艳照人,馥郁芬芳。海黛看上去正当十九、二十的年华。

基督山唤来希腊侍女,让她去问海黛,他是否可以进去见她。

海黛没有作声,只是示意侍女掀起门前的挂毯,从方形的门框望进去,躺着的姑娘有如一幅迷人的画。基督山走上前去。

海黛用手执水烟管的胳膊支起身子,向伯爵伸出手去,微笑着迎接他。

“你干吗,”她以斯巴达和雅典少女清纯的语言说道,“你干吗要让人来问是否可以进来呢?难道你不再是我的主人,我不再是你的女奴了吗?”

基督山也微微一笑。

“海黛,”他说,“您知道……”

“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称我你了?”希腊姑娘打断他的话说,“我做错了什么事吗?如果是那样,你应该惩罚我,而不是称我您。”

“海黛,”伯爵说,“你知道我们是在法国,所以,你是自由的。”

“自由有什么用?”姑娘问道。

“自由了,就可以离开我。”

“离开你!……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那叫我怎么说呢?我们总得去看看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吧。”

“我谁也不想看见。”

“要是在您遇见的那些英俊的年轻人中间,你有了自己中意的人,我想我不会……”

“我从没见过比你更英俊的男人,除了我父亲和你,我不会爱任何别的男人。”

“可怜的孩子,”基督山说,“这是因为你几乎只跟你父亲和我说过话。”

“哎,我干吗要跟别人说话呢?父亲管我叫他的宝贝,你管我叫你的爱,你们俩都管我叫你们的孩子。”

“你还记得你父亲吗,海黛?”

姑娘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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