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小卡瓦尔坎蒂的进展(2 / 2)
银行家发狂似的鼓着掌。
“没说的,”阿尔贝说,“真是妙极了,要说对他故乡音乐的理解,谁能比得上卡瓦尔坎蒂亲王呢。您刚才是说亲王吧,嗯?再说,就算不是亲王,也可以弄一个当当,这在意大利费不了什么事。说到咱们这两位可爱的音乐家,唐格拉尔先生,务必请您赏个脸,去请唐格拉尔小姐和卡瓦尔坎蒂先生再唱一段,但请千万别告诉他们外面有个生客。稍稍隔开一段距离欣赏音乐,让音乐家待在半明半暗的地方唱歌,他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他,因此谁也不会打扰他,可真是件妙不可言的事儿。那样他就可以尽情地抒发天才的灵感或者倾吐内心的激情了。”
这一回,唐格拉尔被年轻人的冷静自若弄得不知所措了。
他把基督山拉到一边。
“嗯!”他对伯爵说,“您看咱们的这对未婚夫妻怎么样?”
“哦!他看上去挺冷淡,这是明摆着的事。可您有什么办法呢?订婚都已经订了嘛!”
“没错,订婚是订了,可我应允的是把女儿嫁给一个爱她的人,而不是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您瞧瞧眼前的这位,冷冰冰的像块大理石,还跟他老子一样的傲慢。要是他有钱,要是他有卡瓦尔坎蒂府上的那份家产,那倒还能凑合。没错,我没问过我女儿,可要是她还有点眼力……”
“哦!”基督山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我和他的友情的影响,可我要对您说,德·莫尔塞夫先生肯定是一位可爱的年轻人,他早晚会有所成就,会使您的女儿幸福的;先不说,他父亲的社会地位是够高贵的。”
“嚯!”唐格拉尔说。
“您还信不过?”
“他的出身……可不怎么样。”
“父亲的出身跟儿子并不相干吧。”
“不见得,不见得!”
“喔,请不必激动。一个月以前,您不是还觉得这门亲事挺好吗……您明白,我心里挺难受:您是在我家里认识小卡瓦尔坎蒂的,而我再重申一遍,我对他并不了解。”
“可我了解呀,”唐格拉尔说,“这就够了。”
“您了解?难道您对他做过调查?”基督山问。
“那何必呢,一个人跟谁在打交道,还不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的?首先,他很有钱。”
“我不敢肯定。”
“他的年金不是由您作保的吗?”
“五万利弗尔,小意思。”
“他受过很好的教育。”
“嚯!”这次是基督山这么回答了。
“他是位音乐家。”
“意大利人都是音乐家。”
“行了,伯爵,您对这个年轻人可不够公道啊。”
“好吧!我承认,我因为了解府上跟莫尔塞夫家有过婚约,所以瞧见他这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插一杠子进来,心里挺不是滋味。”
唐格拉尔哈哈大笑。
“嗨!您真像个清教徒!”他说,“这种事情天天都碰得到的嘛。”
“可您总不能就这样毁约吧,亲爱的唐格拉尔先生。莫尔塞夫府上挺看重这门亲事。”
“挺看重?”
“是啊。”
“那就让他们来说说清楚嘛。您跟他们府上关系挺好,亲爱的伯爵,这事就请您捎个口信给他父亲吧。”
“您从哪儿看出我跟他们府上好啦?”
“从他们府上的那次舞会呗。嘿!那位伯爵夫人,骄傲的梅塞苔丝,那个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加泰罗尼亚女人,她平时连跟她最熟的朋友都懒得开声口,那次却挽着您的胳臂到花园里去,在小路上待了半个小时才回来。”
“喔!男爵,男爵,”阿尔贝说,“您搅得我们都听不见了。您是位音乐迷呵,这样做可太损啦!”
“好嘞,好嘞,开玩笑先生。”唐格拉尔说。
然后他转过脸来对基督山说:
“那就劳驾去对那个做父亲的说一下喽?”
“愿意效劳。”
“照我看呀,这一回可得把情况挑明,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定当。他既然要我的女儿,就得定个准日期,能给多少聘礼也得说清楚,反正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吹。总而言之,您也明白,不能再拖了。”
“好吧!我尽力而为。”
“我不说我乐意等他来,可我毕竟是在这么等着。一个银行家,您知道,是得说话算话的。”
说着,唐格拉尔叹了口气,听上去跟半小时前小卡瓦尔坎蒂的那声叹气非常相像。
“好哇!妙哇!太棒啦!”这时一曲刚完,莫尔塞夫调侃地模仿银行家的口吻喝彩。
仆人走来俯身在唐格拉尔耳边说了几句话,唐格拉尔侧过脸去看了一眼阿尔贝。
“我马上就回来,”银行家对基督山说,“请等我一下,待会儿我说不定有事要跟您谈。”
说完他就出去了。
男爵夫人趁丈夫不在的当口,把女儿那间小客厅的门推开。只见安德烈亚先生像弹簧似的跳了起来——他本来是和欧仁妮小姐并排坐在钢琴前面的。
阿尔贝笑吟吟地向唐格拉尔小姐鞠躬,唐格拉尔小姐没有半点慌乱的神色,像往常一样冷冷地向他还了个礼。
卡瓦尔坎蒂显然很尴尬;他向莫尔塞夫鞠躬,子爵以最不客气的态度朝他欠了欠身。
随后,阿尔贝开始一迭连声地恭维唐格拉尔小姐的嗓音,并说方才得知昨晚有个音乐会而自己没能参加,真是不胜遗憾之至……
卡瓦尔坎蒂被晾在了一边,只得去跟基督山搭话。
“好吧,”唐格拉尔夫人说,“唱歌也唱了,捧场也捧了,现在请去喝茶吧。”
“来,路易丝。”唐格拉尔小姐对女友说。
众人走进隔壁的客厅,里面已经准备好了茶点。
等到大家按照英国人的规矩,把茶匙留在杯子里的时候,门打开了,唐格拉尔神情激动地出现在门口。
基督山把这种神情看在眼里,用探究的目光望着银行家。
“嗨!”唐格拉尔说,“我刚收到希腊的回信。”
“噢!”伯爵说,“您出去是为这事啊?”
“对。”
“奥托国王近来可好?”阿尔贝以最活泼诙谐的口吻问道。
唐格拉尔乜斜着眼睛瞧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基督山不由得把脸转了过去,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怜悯的表情——这表情刚在他脸上显露,旋即消失了。
“待会儿我们一起走好吗?”阿尔贝对伯爵说。
“行啊,只要您愿意。”伯爵回答说。
阿尔贝不明白银行家干吗要用这样的目光瞧自己。他转过身去对着基督山——他心里当然是一清二楚的。
“您看到他瞧我的目光吗?”阿尔贝问。
“看到了。”伯爵回答说,“难道您认为这目光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想是吧。他说希腊来信,那会是什么消息呢?”
“这我怎么知道?”
“我想,您在那个国家里是有耳目的吧。”
基督山微微一笑。一个人想要避免回答对方的提问时,常会像这样微笑。
“瞧,”阿尔贝说,“他在朝您走过来了,我这就过去恭维唐格拉尔小姐画的画儿。这样,那做父亲的就有时间告诉您了。”
“如果您想恭维,还是恭维她的嗓子吧。”基督山说。
“不,那是人人都会说的。”
“亲爱的子爵,”基督山说,“您这么自以为是,可有些不大得体了。”
阿尔贝嘴角挂笑地朝欧仁妮走去。
这当口,唐格拉尔俯身凑到伯爵的耳边。
“您给我出了个极妙的主意,”他说,“在‘费尔南’和‘约阿尼纳’这两个名称后面,确实有着一段骇人听闻的故事。”
“是吗!”基督山说。
“没错,我下回告诉您吧。不过现在请您把这年轻人带走:他再待在这儿,我可要受不了啦。”
“我这正要走呢,他陪我一起走。现在,我还需要把您的口信捎给那位父亲吗?”
“更需要了。”
“好。”
伯爵向阿尔贝示意了一下。于是两人向夫人小姐们鞠躬告辞:阿尔贝做出一副全然没把唐格拉尔小姐的轻蔑态度放在眼里的样子。基督山对唐格拉尔夫人重提了一下银行家妻子为保障自己的前途应采取审慎态度的忠告。
卡瓦尔坎蒂先生又恢复了情场老手的本色。
(未完待续)
[1]罗马神话中的女神,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她是威力和智慧的化身,同时又是音乐的保护神。雅典的帕特农神庙中,有头戴战盔、手执盾牌的雅典娜雕像。
[2]萨福(约公元前610—公元前580):古希腊女诗人,享有盛名。后人视她为女子同性恋之祖。作者此处的描述似有深意。
[3]彼鲁其诺(1445—1523):意大利画家。他的宗教画对后来的拉斐尔等人都有很大影响。
[4]德国作家霍夫曼(1776—1822)的小说。小说中的人物克雷斯培尔在睡梦中,看见女儿安托尼娅在唱歌。他醒来时,女儿已经死了。
[5]莎士比亚剧本《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的叔父。他弑兄霸嫂,篡夺王位,最后被哈姆雷特所杀。
[6]泰尔贝格(1812—1871):奥地利钢琴家、作曲家。1838年至1848年间曾在欧洲和拉丁美洲巡回演出,取得很大成功。一般认为他是肖邦和李斯特的主要竞争对手。
[7]歌剧中的一种咏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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