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瓦朗蒂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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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想必猜得到,莫雷尔是去哪儿有事,是到谁家赴约。

这不,莫雷尔跟基督山分手以后,就慢慢地朝维尔福的府邸走去。

我们说“慢慢地”,这是因为莫雷尔有半个多小时可以用来走五百步路;不过,尽管时间绰绰有余,但他急于要独自静静地思考一下,所以还是早早地就跟基督山分了手。

他完全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候;这时候,瓦朗蒂娜正在侍奉诺瓦蒂埃吃午饭,这种尽孝心的事情当然是不容打扰的。诺瓦蒂埃和瓦朗蒂娜跟他约定,每星期让他去两次,今天他就是来享受这份权利的。

他到达时,瓦朗蒂娜正等着他。她焦急不安地,几乎是神情慌乱地抓住他的手,把他领到祖父跟前。

这种正如我们刚才所说的,几乎到了神情慌乱地步的焦急不安的情绪,是由于莫尔塞夫的举动在社交圈里激起的波澜所造成的;歌剧院的事件,已经闹得人人皆知(社交圈总是无所不知的)。在维尔福府上,谁也不怀疑这桩公案必定是靠决斗来了结的;瓦朗蒂娜凭着女性的本能,猜到了莫雷尔准是基督山的证人,这位年轻人素以勇敢著称,而且她又知道他对伯爵的友情有多深厚,所以她担心他会不安于仅仅当个证人在那儿袖手旁观。

因此我们能够理解,她是如何迫不及待地询问每一个细节,而当莫雷尔作出回答时,她又是如何贪婪地倾听;等到她得知这个可怕的事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令人欣慰的方式得到解决时,莫雷尔从心上人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欣喜表情。

“现在,”瓦朗蒂娜边说边对莫雷尔做了个手势,让他坐在老人旁边,她自己则坐在老人搁脚的那张小矮凳上,“现在来谈点咱们的事吧。马克西米利安,爷爷有一阵子曾经打算离开这座屋子,搬出德·维尔福先生的宅邸去另外租一套房间,这您知道吗?”

“当然知道,”马克西米利安说,“我还记得这个计划,而且当时就举双手赞成。”

“那好,”瓦朗蒂娜说,“再把您的手举起来吧,马克西米利安,因为爷爷又想到这个计划了。”

“太好了!”马克西米利安说。

“您知道是什么原因,”瓦朗蒂娜说,“让爷爷决定要离开这座屋子的吗?”

诺瓦蒂埃对孙女望着,想用目光让她别说;但是瓦朗蒂娜没有看诺瓦蒂埃。她的眼睛,她的目光,她的微笑,都是朝着莫雷尔的。

“哦!无论诺瓦蒂埃先生出于什么原因,”莫雷尔喊道,“我敢说那一定是个很有道理的原因。”

“阁下,”瓦朗蒂娜说,“他说什么圣奥诺雷区的空气对我一点也不合适。”

“说真的,”莫雷尔说,“瓦朗蒂娜,您听我说,诺瓦蒂埃先生可能说得很有道理;近半个月来,我觉得您的健康情况愈来愈糟糕了。”

“对,是有点儿,没错,”瓦朗蒂娜说,“所以爷爷自己给我当了医生,爷爷什么都懂,我对他绝对信任。”

“这么说您真的病了,瓦朗蒂娜?”莫雷尔急切地问。

“哦!我的天主!这不算病:我只是觉得浑身有点不舒服。我没有胃口,觉得胃里老是在折腾,像是有样什么东西适应不了似的。”

诺瓦蒂埃一字不漏地听着瓦朗蒂娜的每一句话。

“这种没查明的毛病,您用什么药治呢?”

“哦!很简单,”瓦朗蒂娜说,“我每天早晨服一匙他们给祖父拿来的那种药水。我说一匙,是说刚开始时服一匙,现在我已经服到四匙了。祖父说这是一种万灵药。”

瓦朗蒂娜笑了笑;但她的笑容中有一种忧郁、痛苦的表情。

陶醉在爱情中的马克西米利安,静静地凝视着她。她很美,但是她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没有血色了,炯炯发亮的眼睛,也比往日显得更炽烈,平日里有如珍珠般白晳的双手,如今仿佛是蜡浇成的,蜡黄的色调一天比一天明显。

年轻人把目光从瓦朗蒂娜移到诺瓦蒂埃身上。诺瓦蒂埃正以一种奇特而深邃的目光看着沉浸在爱情中的年轻姑娘。他和莫雷尔一样关心这些原因不明的病征,这些病征不易觉察,以至除了祖父和情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不过,”莫雷尔说,“这种您已经吃到四匙的药水,我想是开给诺瓦蒂埃先生的处方吧?”

“我知道这药很苦,”瓦朗蒂娜说,“苦得我再喝随便什么东西,都好像是同一个味道。”

诺瓦蒂埃以探询的神态望着孙女。

“对,爷爷,”瓦朗蒂娜说,“是这样的。刚才下楼到这儿来以前,我喝了一杯糖水。嗯,我剩了半杯没喝完,那水喝上去好苦哇。”

诺瓦蒂埃脸色发白,示意他想说话。

瓦朗蒂娜立起身来,想去拿辞典。

诺瓦蒂埃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神色注视着她。

果然,年轻姑娘浑身的血直往脸上涌,两颊变得绯红。

“喔!”她喊道,仍是那副快活的样子,“好怪啊:我觉得一阵眼花!敢情是太阳光刺着眼睛了?……”

说话间,她伸手扶在窗子的长插销把手上。

“可现在没太阳呀。”莫雷尔说,诺瓦蒂埃脸上的表情要比瓦朗蒂娜的身体不适更使他感到不安。

他朝瓦朗蒂娜奔去。

年轻姑娘笑了笑。

“你放心吧,爷爷,”她对诺瓦蒂埃说,“您也放心吧,马克西米利安,没事儿,已经好了。可是你们听!我在院子里听到了什么,那不是一辆马车的声音吗?”

她打开诺瓦蒂埃的房门,跑到过道上的一扇窗子跟前,又赶紧跑了回来。

“对,”她说,“是唐格拉尔夫人和她女儿来看我们。再见,我得赶紧走了,要不她们会让人到这儿来找我的。或者还是说待会儿见吧,马克西米利安先生,请您就待在爷爷身边,我答应您不留她们。”

莫雷尔目送她离去,看着她关上房门,听着她走下小楼梯,那座楼梯可以同时通往德·维尔福夫人和她的房间。

等她走后,诺瓦蒂埃示意莫雷尔去把辞典拿来。莫雷尔马上照办;瓦朗蒂娜教过他,所以他很快就学会了怎样弄懂老人的意思。

然而,尽管他已经很熟练,但由于每找一个词,都得先从头开始背字母表,背到这个词的第一个字母时停下,然后再到辞典里把这个词找出来,所以直到十分钟以后,老人的意思才被表达成这样的一个句子:

“去把瓦朗蒂娜房间里的那杯水和那个玻璃瓶都拿来。”

莫雷尔立即拉铃唤那个接替巴鲁瓦的仆人进来,以诺瓦蒂埃的名义吩咐了他。

仆人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玻璃瓶和杯子都是空的。

诺瓦蒂埃示意他想说话。

“为什么杯子和玻璃瓶都是空的?”他问,“瓦朗蒂娜说她只喝了半杯。”

弄明白这个问题又花了五分钟。

“我不知道,”仆人说,“不过瓦朗蒂娜小姐的贴身女仆在房里,说不定是她倒空的。”

“去问问她。”莫雷尔说,这回他是从诺瓦蒂埃的目光中理解他的意思的。

仆人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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