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星星》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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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好友

临近年关,周末等于无。

接到蒋时延的电话时,唐漾正在加班:“喂?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沉默。

一秒,两秒,三秒。

唐漾一个激灵,赶紧收东西:“半小时,就半小时,我的哥,马上过来。”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唐漾连连应允:“行行行,请请请,请大佬。”

十分钟后,唐漾推门出来。

她走到一个办公桌前,把资料递过去:“这是我复查过的,你录入一下,还有几份特殊件,我明天再看。”

“周末大家都早点回去,要加班的话,晚饭记我账上,我先撤了,”说着,她轻声问同事,“新光天地是出门左转?”

唐漾经管博士毕业,二十七岁进汇商银行,B市基层轮岗一年,直接空降A市信审处副处的位置,能力强,性格温柔,即便优秀成这样,还是被撞见过相亲。

女同事点头,促狭道:“新光天地一楼有家造型做得不错,漾姐约会前可以顺道去。”

“做什么造型,唐副处颜值十分。”

“相亲顺利。”

“……”

“不是,不是,我见这人连头都不想洗。”唐漾笑着,合掌向同事们讨饶。

蒋时延定的是一家网红日料店,人满为患。

唐漾进门不小心撞到服务员,两个人互相抱歉完,唐漾问道:“请问1001包厢在哪?”

服务员多看了她两眼,蹬着高跟鞋一路“嗒嗒嗒”把她引到了走廊尽头。

唐漾掀开门帘,里面的男人还在打游戏。

快一年没见,尴尬不可能,愤愤倒是真的。

如果说别人是被命运扼住咽喉,那蒋时延绝对是被命运亲吻了好几口。

高考超常发挥,创业成功,成为互联网时代第一批粉丝超千万的微博大V,自前年开了传媒公司,名字更是经常出现在财富榜上。这些都不算,凭什么都是二十八,自己勤勤恳恳护肤还要担心长皱纹,这人熬夜乱浪状态还能这么好,一身西装剪裁合度,压不住的倜傥。

蒋时延听到动静抬头,便看到唐漾杵在门口,小脸皱成一团。

蒋时延摁灭手机,在榻榻米旁找了双拖鞋,“啪”一声给她扔脚下:“坦然接受自己155公分不好吗?非得踩个高跷耍杂技,老阿姨表情不到位,马戏团并不会收你。”

唐漾一腔情绪顿时云散,气到发笑:“老娘穿鞋160公分,160公分,银行要求穿鞋160公分以上。”

“行吧,反正腿短走得慢,”蒋时延探身吩咐服务员上菜,给唐漾拉开自己对面的位置,“上星期就开始约,唐副处现在才走过来,真真日理万机,焚膏继晷,案牍劳形……”

得,这人又来了。

唐漾坐过去,没办法,解释道:“是真忙啊,老铁,调回来两周,天天加班,上周日好不容易有空还要去相亲——”

“噗——”蒋时延一口茶水喷出来,所幸“航程”不远。

他忙不迭放下杯子,扯纸擦嘴:“你去相亲?”

唐漾没好气:“怎么?不能?”

“不不,咳,”蒋时延笑出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笑得不厚道,想憋住又憋不住,“是谁以前说单着多快乐,将就没什么好结果。”

“你以为我想?”唐漾叹了口气,“没回来之前一天五个电话,回来了之后每天晚上散步到我家,唠叨了两小时。”

唐漾清清嗓子,端住姿态学老妈:“糖糖啊,我和你爸爸不是逼你结婚,也没什么传宗接代的意思,只要你愿意,单一辈子也可以,但是你想想。”话锋一转,“你现在二十八,有朋友,自由开心,那等你六十八、七十八呢?朋友三三两两老了走了,只剩你一个人。敬老院虐待老人的事出了这么多,请保姆,可保姆人心隔肚皮,尤其过年、过节,人家儿孙虽然光顾玩手机,但至少也有儿孙绕膝,你一个人对着墙壁孤苦伶仃。”

“还有住院,人家家属嘘寒问暖跑上跑下,你一个人病着去缴费办手续,护士不得空你还要一个人挂着输液瓶吃饭、上厕所,病痛本就折磨人,你连个念想都没有,”唐漾眉毛一耷,表情到位,“妈妈会心疼……”

“666,”蒋时延双手竖拇指,“周阿姨不愧教语文,逼人相亲都能说得这么感人肺腑,甚至有点道理。”

“对啊,”唐漾摊手,“而且给我介绍的还是一个大学教授,教量子物理,年龄33岁,身高183公分,身份证照片都过得去。”

蒋时延不敢相信:“你还真去了?”

“我真勇士。”

服务员上完菜,唐漾边吃边道:“刚见面还OK,戴眼镜斯斯文文,开口第一句问我有房吗,我说有,他说他也有房,我想着相亲可能是这样,就没在意。结果第二句,他希望我们把各自的房子卖了,然后全款买套大跃层。”

唐漾说:“我一句‘我对房子没太大需求’还没出来,人就道,希望房产证写他姐姐的名字,因为他爸死得早,大学一路读到博都是他姐姐、姐夫供的,然后希望婚后把姐姐一家和他妈都接过来,我们住一楼,他们住二楼。”

唐漾越说越好笑:“一日三餐要我做,家务要我做,我出门交朋友全部要汇报,工资要上缴,婚后一年内要小孩,他妈喜欢孙子,所以一定要生到男孩。如果和我的工作起冲突,希望我辞职,说什么女人工作稳定就行了,太上进不好。”

蒋时延“哇”一下捧场:“他有几寸他好棒棒,要不要为他转圈圈,要不要为他鼓鼓掌。”

下一秒,他嘁一声,道:“唐漾你别告诉我这种馊汤、馊饭你也吃。”

“吃毛吃,还馊汤、馊饭,”唐漾朝他碗里丢了块肉,“你威风八面,一网红男神用词有点偶像包袱好不好。”

蒋时延学她:“你威风八面,不要说脏话好不好。”

唐漾抡起桌下杂志就朝他背上砸,没什么力道,蒋时延配合地吃疼:“轻点!”

唐漾又笑。

两人吃完快九点。

店里空调开得高,出去不冷,衣服抱在手上。

蒋时延喝了二两小酒,叫人过来接。

挂完电话,他拍一下唐漾外套示意她穿上:“你回翡翠园还是去周阿姨那?送你?”

“回我妈那,别送了,待会儿我妈看到你得问东问西,”唐漾拉好拉链,作挥手状,“你出差时差还没倒过来,赶紧回去睡。”

两人又闲扯一会儿,一辆牧马人停在路旁。

冯蔚然是蒋时延的妹夫,也是两人大学同学,三人打完招呼,冯蔚然催道:“快上来,有摄像头,三分钟。”

蒋时延想到什么,面向唐漾:“那你明天还去相亲?”

“去啊,下午刚好有空,都说了我妈说得很有道理,”唐漾无奈,“你爸妈不催是你的福气,不遇到奇葩算我的福气。”

蒋时延还没开口,冯蔚然接话:“怎么不催,延哥听不得唠叨都搬出去住了。”

唐漾还没来得及嘲笑,便见冯蔚然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不过亚男一直奇怪,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延哥你和漾姐高一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有没有——”

“别开这种玩笑。”唐漾打断冯蔚然。

“别开这种玩笑。”蒋时延默契地皱了眉。

唐漾笑着解释:“我就一俗人,朝九晚五也没什么诗和远方,蒋大佬这样的钻石级窝边草还是留给牙口好的人来。”

蒋时延微笑:“155公分,A  CUP确实怕拖累基因,不知道以前谁留短发别人说是我弟。”

唐漾被踩着尾巴,睁大眼瞪人:“蒋时延你给我说清楚,谁155了,谁A  CUP了,大庭广众你这人会不会尊重女性——”

蒋时延:“是你说话声音大,还是我说话声音大……”

眼看着一场小学生水准的架要吵起来,冯蔚然赶紧拉住:“欸欸,快上车,要被拍照了,漾姐路上小心。”

面对别人,唐漾秒变顺毛:“我妈就在背后那小区,几步路,你们也注意安全。”

冯蔚然点头,车辆启动。

唐漾站在光源中心跟两人挥手,个子不高,身段却是极好,眉眼是男女通吃的精致秀气,小鼻梁、长睫毛,一双大眼睛水波盈盈的……

蒋时延收回视线,点了根烟,吸一口。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车,他把腕悬在开了一半的窗外,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在副驾驶座上,半合起眸。

安静间……

冯蔚然:“妈之前还在说好久没见漾姐了,讲真,漾姐人很好——”

“和她不可能,太熟了。”蒋时延淡淡道。

也不知道冯蔚然听到没有,蒋时延睫毛抖了一下,重复:“真的太熟了……”

冯蔚然看了他好几眼,没忍住:“漾姐以前和那谁,不也铁哥们,不也在一起了,大学时亚男一直给我说他俩好甜好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分手了,叫宋什么来着,宋璟——”

冯蔚然“吧”字还没出口,蒋时延突地按下敞篷键,车顶唰地收下去,寒流扑进来。

冯蔚然呼吸困难:“蒋哥!”

听不清。

冯蔚然喊:“延哥!”

听不到。

一月晚上的冷风和冰刀子一样,瞬间踩上六十码的速度扑簌簌地朝人脸上割。

冯蔚然快哭出来:“爸爸,爷爷,蒋大佬,我手都快没了……”

严重程度堪比把人从冬天的被窝直接拎到雪山山顶的酷刑持续了足足十秒,“唰”一下,车顶上升。

“咔嗒”,归于平静。

冯蔚然踩好刹车,伏在方向盘上喘气,喘着喘着,转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个单身小舅子,可我还上有老下有小,求你为你大外甥想一想,我说什么干什么了你这么激动,大冬天的这么玩,你怎么不去拉斯维加斯赌一把——”

“不好意思,”顶着鸡窝头的蒋大佬靠在副驾位上,食指缓缓摩挲着熄灭的烟头,“喝醉了。”

冯蔚然:“……”

蒋时延:“发酒疯。”

冯蔚然:“……”

蒋时延鼻尖哧出一丝笑,漫不经心道:“怎么,没见过?”

冯蔚然想说什么,见蒋时延一脸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继续作妖的表情,默默把话咽下。

冯蔚然把大佬送到家,又回自己家,一进房间就给老婆大倒苦水。

蒋亚男敷着面膜,口齿含混不清:“漾姐知道我哥胃不好,哪能让人贪杯,二两低度不能再多,能撂他千杯不醉?”

“那?”冯蔚然委委屈屈把场景复述一遍,可怜还没开始卖。

蒋亚男拧眉:“你提宋璟了?”

冯蔚然迷茫:“不是延哥的高中室友吗,为什么不能——”

话还没完,蒋亚男骂了句“活该”,扯了面膜朝他脑门上拍去。

与其说是踩雷,不如说是护短。

是的,蒋时延把自己在车上那股子莫名的情绪归结为——护短。

毕竟,那个人是唐漾。

要说起他和唐漾,可以追溯到高一。

开学伊始,两人就是同桌。

学生时代,好像每个班都有一个特别高、特别壮、体重两百斤已上的胖子,一身白软肉,爱打游戏,头脑聪明但粗心大意,见谁都笑得乐呵,比如,蒋时延,同学们叫他“胖哥”。

还有一个女生,个矮微胖,名列前茅,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偏偏课桌里也堆着最新出的言情小说、游戏手卡、知音漫客,大大咧咧,很爱帮忙,人缘好到性别模糊,比如,唐漾,“漾哥”。

两位“大哥”坐一起,自然是班主任重点关注对象:“唐漾、蒋时延你俩上课说什么呢,说得这么起劲,要不要到办公室来说给我听听。”

“零食不允许带到教室,强调了多少遍,蒋时延你还在课上撕薯片,发出‘咔’声?还有你唐漾,笑什么笑,先把嘴给我擦干净。”

“……”

闹腾归闹腾,终归是那个充满青春活力年龄。

《恶作剧之吻》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刚好两人后面坐了个“一中江直树”宋璟以及“一中裴子瑜”常心怡。

班上大部分女生都喜欢宋璟,自然包括唐漾。

大部分男生都喜欢常心怡,自然包括蒋时延。

巧合的是,蒋时延是宋璟的室友,也是宋璟为数不多的朋友。常心怡和唐漾是室友,也对能在人圈里打转的唐漾极为依赖。

一经发现彼此藏着的心思,两人就迅速结成革命战友,并击掌起誓——每晚去跑步,争取一个月内光速瘦下来。

奈何晚上的食堂总比白天诱人。

没跑两步,蒋时延便扶腰喘气:“一碗面条太多,要不然买俩鸡腿吧,今晚吃夜宵,明晚我们多跑两圈。”

唐漾是干大事儿的人,吞了吞口水,随即正色:“油炸的,多跑两圈减不下来。”

蒋时延累到不行:“那汉堡,汉堡行不行,不补充能量我会死在操场上,立刻,马上。”

唐漾搬不动两百斤,内心挣扎片刻:“我们吃鸡肉卷吧,鸡肉卷里菜多,我妈说吃菜不长胖……”

这样的情形重复上百次,两人的减肥计划踩着高一的尾巴宣告失败。

如果说宋璟借着蒋时延的关系,真的和唐漾熟起来,甚至可以三人约电影,算安慰;那么分科考试中,宋璟和常心怡双双去了实验班,而唐漾发挥失误,和蒋时延留在平行班,绝对是噩耗。

十五六岁,女孩子的暗恋似乎比男孩子更坚韧一些。

蒋时延在网吧消化悲痛的高一暑假,唐漾却一个人在家闭关,刷了整整一摞的教辅。

当高二开学,蒋时延宣布自己对一个学姐一见钟情时,唐漾已经在摸底考试中,从年级三百多名蹿到了第九名。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同学们惊奇地发现唐漾话少了,安静了,学习更认真,便慢慢地把称呼从“漾哥”改成“大神”。大家也发现,她对胖哥似乎和高一一个样。

别人问唐漾一道题,唐漾总是耐心讲完。

蒋时延问唐漾一道题,唐漾耐心讲完,嫌弃一次:“求离心率这道题我昨天才给你说过,就换了个条件,这是重点,标个星号会不会,让你做错题本你是在梦里做的吗?”

嫌弃两次,“选A,A,‘吭’是二声,不是四声啊,哥,我要再给你说第五遍我就是狗。”

可每当蒋时延偏过头笑呵呵地喊“漾哥”。

都叫人了,还能怎么办,得!

唐狗捂着发疼的脑袋叹了口气,接着嫌弃,接着讲……

到高三,蒋时延成绩已经稳在了前五。

四月份,进入高考冲刺期。

一中是全寄宿制,不少家长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专门给孩子做好饭,用保温桶拎到校门口。大中午人挤人的情形堪比春运。

唐漾的老爹是中铁工程师,经常项目一开就到深山老林,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见一面。唐漾的老妈是A市语文调研组的特级教师,还没开年,就被中考命题组接走,扔给唐漾一笔生活费就彻底断了联系。

高三进入新搬的独立校区,食堂饭菜难以入口。

在别人吃着冒着热气的饭菜,感受父母亲情的时候,唐漾则饥肠辘辘地对着蒋时延递到面前一碗鸡汤为难:“这是你妈给你准备的,我喝了不太好吧。”

“我这么胖,不会缺营养,你先吃,你吃剩了我扫尾,”蒋时延觉得女孩子很啰唆,“快吃快吃,待会儿就冷了,哪儿来那么多话。”

一次偶然,蒋时延妈妈来学校,进教室时,唐漾正抱着蒋时延的保温桶咂嘴。

蒋时延和蒋妈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脸到体型。

唐漾宛如被抓包的小动物,糊了一嘴油,望着面前漂亮的胖女人不知所措。

蒋时延反应很快:“妈,这就是我经常给你说的唐漾。对,就上次宋璟到我们家来,说的那铁哥们……”

“哪是我麻烦人家讲题,是她主动给我讲好吧,以前漾哥是学霸,那我是学霸之光附体,现在漾哥是考神,我就是考神之光附体……”

“她爸妈不在家,我就分点给她喝……”

“……”

对于这种长得乖,学习好,并且对自己儿子成绩有巨大帮助的女同学,蒋妈妈毫无抵抗力,抬手给儿子一个栗暴:“糖糖(“漾”字作叠音有点拗口,蒋妈妈直接叫她昵称糖糖)爸妈不在家怎么不早说,你这么胖还好意思抢人小姑娘的汤喝,肉都长脸上了吗!”

唐漾软声道:“阿姨,是我冒昧了。”

“你这样说阿姨可不高兴了,”蒋妈妈爱怜地看着唐漾,“看这小脸瘦得……”

体型仍停留在微胖的唐漾赧然。

蒋时延憋笑。

然后,唐漾就靠着蒋妈妈的花式补汤和餐后水果,渡过了高考前最艰难的那个季节。

七月出成绩,宋璟高考失误去了外省理工大学,常心怡出国。

唐漾一切顺利上了A市交大经管。蒋妈妈给蒋家祖宗们烧的香格外灵验,蒋时延超常发挥,又和唐漾成了同学。

大一,蒋时延喜欢上中文系一女生。

唐漾说不清自己还喜不喜欢宋璟,但依旧每天陪着蒋时延去健身房。

当蒋时延憋不住吃夜宵时,唐漾就露出一排被铁丝箍住的白牙微笑地看着他。

很自然地,蒋时延没瘦,唐漾先倒引起了男生的觊觎。

经管院的同学都知道他们俩是哥们。唐漾取牙套之前,隔三岔五就有本系的男生向蒋时延打听唐漾,等唐漾取牙套之后,连外院的男生都开始在风里雨里等候蒋时延了。

蒋时延得了唐漾的授意,“哦哦嗯嗯”敷衍过去,便忍不住打量当事人,眉眼还是这眉眼,白是白了点,瘦是瘦了点,不嘴毒的时候是好看,可有哪儿有大家说得这么眉目如画?

唐漾正在和蒋时延聊走出校门不断网的约饭计划,觉察到异样的目光,她下意识朝后望:“在看什么?”

蒋时延清了清嗓子:“没,没什么。”

等到大一暑假高中同学聚会,蒋时延还是那个可爱的胖哥,唐漾却惊艳全场,而宋璟仍旧清雅俊逸。

不过宋璟性子孤僻,即便高三时常和唐漾、蒋时延出去玩,一年多没见,他也就只用眼神跟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靠在KTV长沙发的另一头玩手机。

唐漾有意控制自己的目光,可面对自己喜欢过、此刻在同学们口中“拿奖学金的校草”、依然出众的男生,她努力装作不在意,却仍是频频侧了头。

真心话大冒险轮到宋璟,别人不敢开男神玩笑,蒋时延则瞥了一眼唐漾,带头吹起了流氓哨。

宋璟自唐漾进门,就有一口没一口地灌酒,此刻起身过来,他的身子逆着光,指节修长。

唐漾的眼神闪烁,宋璟噙了点笑意,低唤一声“漾哥”,极为克制又亲近地把人按到了沙发上……

王菲《暗涌》吟得低沉缱绻,灯影暧昧至极……

等唐漾满脸绯红地从宋璟怀里抽身,才知道蒋时延提前退了场。

大二,唐漾和宋璟腻腻歪歪异地恋,蒋时延则去了台湾做交换生,遇到了缘分,有了符合他一贯审美——身材高挑,眉目含情的女友。

大三开学,唐漾和宋璟分了手,蒋时延结束交换回来,自然也分了手。

蒋时延减了快一百斤肉。

唐漾去机场接机时,一直没等到人,打他手机又关机,她左右看看,朝一个一直被搭讪、但不怎么理人、似乎也没等到人的小哥哥走去。

小哥哥是帅的,长手长脚,简单的卫衣搭配休闲裤,显得朝气蓬勃,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按手机,明亮的光线顺着他的侧脸落下。

饶是唐漾和宋璟谈过一年,靠近时,也忍不住乱了心跳,随后稳住:“你好,我看你也是在BR台北那趟航班拿的行李,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生,和你差不多高。”唐漾比了差不多两个自己的宽度,“这么胖……”

她还没形容完,小哥哥便“扑哧”一声,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揉了揉她的头,忍笑又忍不住道:“小傻瓜。”

然后,越过她朝前走去。

简直就是大变活人,唐漾愣了足足半分钟,一声“我去!”笑了。

她挠了两下头发,“嗒嗒嗒”几步跟了上去。

后面两年,蒋时延玩微博玩出热度,也有了创业的心思。

蒋家父母白手起家,拼杀到现在,对儿女没其他要求,就希望他们多读书,学历越高越好。尤其在宋璟、唐漾等同龄大部队都要考研的情况下。创业?还网上?家里的公司你都不分担,你创什么业?你玩个电脑,打个游戏,你能创什么业?

蒋时延骨子里有傲气,父母停了他的副卡,他也不肯向他人伸手。

和父母几场架吵下来,身无分文,他都快分不清自己是想创业,还是单纯赌气。

唐漾发现他在校门口快餐店端盘子时,气得手抖,把他拎了回来,劈头就是一顿训。

唐漾把问题看得清楚,话也说得扎心,蒋时延扭过头,悄然间眼睛红了。

都是学生,唐漾也没多少钱,所幸唐爸、唐妈给的生活费充裕,唐漾喜欢的包不买了,口红也不买了,奖学金、比赛奖金、科研奖金统统拿给蒋时延。

蒋时延不肯收,唐漾比他更厉害:“这都是你以后结婚、生孩子、孩子满月的份子钱,我算着账呢,你记得十倍还回来。”

更难的时候,有唐漾一口饭吃,就有蒋时延一口汤喝。

唐漾偶尔去他起居、办公一体的小棚屋给他几个伙伴做饭时,她自己还跟着项目,就吃点青菜说“减肥”,蒋时延扒开自己的炒饭,下面全是肉。

大概天生幸运,蒋时延筚路蓝缕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便拿到了A轮融资。

再之后,唐漾考去B市硕博连读,蒋时延留在A市,当初的小团队改组成了公司。

两人都很忙,但仍保持着联系。

唐漾博士毕业进汇商银行时,蒋时延送了辆她喜欢的mini,唐漾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回送一块表。唐漾回家会第一时间给蒋时延打电话,蒋时延去B市也是如此。年底唐漾调回A市,蒋时延自然是推了好几个大客户,从两周前约到了今天。

两人和以往一样,什么都聊,唯独不聊宋璟和棚屋期。

在唐漾的定位里,她不想谈宋璟,然后接济蒋时延方便面是小事儿,和蒋妈妈当年在自己大把大把掉头发的高考前期,给的鸡汤和安抚差不多,甚至鸡汤的分量会更重。

然后,在蒋时延的定位里,唐漾是高中时选自己做同桌、是陪自己跑操场的人,是把自己的成绩一分分提上去的人,是大学时一天天地陪自己等投资方电话的人……

是,宋璟是哥们。

但只要和唐漾搭上边,只要宋璟当初说了对“漾哥”好,后来又分了手,还让唐漾哭那么久。

不管是什么原因分的手,在蒋大佬的认知里,都是他宋璟的锅,宋璟就是渣男一个。

不需要道理。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法犯罪的事儿,沾上唐漾,蒋时延一向不讲道理。

都是有大学文凭的人,如果非要讲个道理,那唐漾就是蒋时延的道理。

宋璟?提毛提。

蒋时延到家快十点了,洗漱完刚躺上床,微信里备注“ty”的置顶便进了消息。

【ty:说好的我迟到我请呢,现在才想起是你付的钱啊。】

【ty:我不是贪小便宜的人,这样,这次你请我人均五百的日料,下次人均五块的炒饭我管饱,你敞开肚皮随便吃。】

蒋时延“哧”一声,顶着唐漾早就看熟的乱码回复。

【t$efvbhu&:新官上任啊,亲,你唐副处手起手落百万千万的,好意思说出口?】

【t$efvbhu&:怎么也得人均十块。】

唐漾是个有原则的人。

【ty:八块不能再多。】

【t$efvbhu&:感恩中国人的折中思想,鲁迅爸爸说:“屋子太暗,如果一个人想开窗,其他人定是不同意,但如果用拆掉屋顶来调和……”】

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唐漾的冷笑脸。

趁她还没拉黑自己,蒋时延赶紧收敛了嬉色。

【t$efvbhu&:老城那边翻新了好几条街,你得空叫我。】

对方还是没回复。

蒋时延拨语音过去:“听说有家美蛙鱼头……”话还没完。

唐漾:“去去去!”

天知道,她疯狂迷恋美蛙鱼头,每年冬天都会在“下个冬天再也不吃这么多”的忏悔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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