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章 二十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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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一回,他没有丝毫倦意,睁大双眼盯着贺长期,生怕错过对方醒来后头疼口渴之类的需求。他大哥前胸后背左右手臂皆有伤,不能压着睡,只能被架起来摆成坐姿,一定很辛苦。

        万籁俱寂中,他想起昨日陆潜辛给他的那封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哪些位置哪些人可能是内奸,他想得头疼,便开始背书,《春秋》《水经》《六韬》,想到哪一段就随意地背哪一段。

        他沉浸下去不知今夕何夕,房门忽然被敲响。他猛地回神,以为是大夫或者药童,忙去开门。

        门外,顾横之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无声浮起一朵梨涡。

        贺今行愣了一下,抬手遮住眼睛又放下,发现人还在,忽然乐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顾横之说:“长期伤重,小医馆未必能收能治。”所以他从最大的医馆开始找,一来便找对了。

        不过,他又说:“城门关了,他们没进得来。”

        两军前后脚赶到衷州城,已入夜,城门早闭,只能在城外五里扎营。

        贺今行明白他说的“他们”指的是西北军,就算城门尚开,南方军也未必会进城。但只要大家没有留在那片草甸,就算是一个好消息,他又接着话问:“那你怎么进来的?”

        顾横之眨眨眼:“翻城墙。”

        “衷州城墙确实不难翻。”贺今行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哪怕知道他性格如此,仍不自觉笑了一下。但将对方让进屋里,面对病床,却再次忧虑起来,“大哥他还没醒。”

        顾横之看贺长期的面色比之昨夜好转许多,说:“今晚会醒的。”

        贺今行点点头,接受这番好意的安慰。下一刻,一只拳头伸到自己面前。

        顾横之张开手指,对他说:“给你。”

        “什么?”贺今行仔细看去,却是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冬果梨。

        这是衷州特有的水果,而这样小的果子只有衷州某个县才产,很甜,且贮存到这个时节很不容易。

        “衷州卫指挥使宴请所留。”顾横之解释了一下。

        对方说是“便饭”,却准备了很多野味与少量的蔬果。待指挥使离开,他便将其他吃食都分给了部下,自己只留了一只梨。

        “那这位指挥使很有诚意。”贺今行没有拒绝,接过来,说:“我去洗一下。”

        他目送对方出门,背后才响起微弱的声音。

        “你不是不吃外食么。”贺长期朦朦胧胧听了一段对话,终于撩起眼皮,“我记得在稷州,谁请你都不去。”

        “与人相交,免不了人情套人情,利益叠利益。”顾横之转身说:“能避则避。无法避,那就不避。”

        “你怎么都有理。”贺长期花了点功夫才消化自己目前的姿势,郁闷道:“那可有酒肉?”

        “没有。”

        “梨呢?”

        “只有一个。”

        贺长期一点一点地转动身体,琢磨道:“我怎么觉着你有些厚此薄彼呢?”

        顾横之与他对视两息,坦荡地颔首承认:“对,只想给他。”

        “……行吧。”贺长期也不是真想吃喝,他又转了转脑袋,突然警觉:“那是我弟弟,不是你的。”

        他还记得顾莲子是个不省心的熊玩意儿,比他那倒霉弟弟差远了。

        “我知道。”顾横之给他倒了杯温水,端到他面前。

        看到就很好。能说上话,也很好。

        不需要更多。

        贺今行一回来,就看到顾横之一边给贺长期喂水,一边说马匹交付的事。像是悬在头顶的秤尺终于落到了好的那一面,他终于完全地放松下来,轻快道:“大哥你醒啦。”

        他洗了梨,也洗了匕首,见人醒了,就从预备切两块变做切三块。

        “别动!”贺长期一看他的动作,立马叫道。他嗓子本就不好,一激动就喘气如砂砾磨蹭一般拉得变了声,“梨子不能分!”

        贺今行想拍拍他,顾忌着伤口又不敢下手,只得看着他自己恢复过来,才问:“为什么?”

        “分梨就是分离,寓意不好。”贺长期给顾横之使眼色,“我和横之也不想吃。”

        顾横之简短地应了声。

        贺今行左右看看他俩,不解道:“可大哥你不是不信神佛吗?更遑论这些俗谚。”

        贺长期看着这倒霉弟弟,英气的面容上难得露出纠结的神色。两股念头在他脑中激烈斗争许久,最后他试探着说:“若神佛真能保佑你们,信一信也不是不可以?”

        在一天前,他曾经认真的想过,如果此后再也不能见到父母亲长、兄弟姐妹以及好友同袍,他该怎么办,会不会后悔?当时靠一股领兵的责任与不服输的孤勇撑着,只道死字就一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现下坐在病床上,面见故友,行动受限,才感到后怕。

        他不怕死,但他如果死了,他和那些牵挂他的人再不能相见,他们肯定会伤心欲绝。

        所以他真心祈求神佛保佑,哪怕有一天他真的回不去了,他的亲人朋友们也能走出因他而起的伤痛,继续好好地过日子。

        那种因深厚的牵绊而起的忧虑与恐惧,贺长期说不明白。

        但贺今行感受到了,他张开手臂,虚虚地环抱住对方,低声说:“大哥现在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

        贺长期偏头碰了一下他的头,叹道:“这话你自己也得记着。”

        贺今行听出他大哥话中的疲惫,说罢,摸到厨房去热了一碗清粥。贺长期吃了半碗,便昏昏欲睡,很快就着难熬的姿势沉入梦乡。

        初春夜寒,他把炭盆翻了翻,又架了炭。待一切停当,才重新拿起那只梨,转头小声问坐在另一头的人:“真不吃?”

        顾横之摇头。

        他便不再客气,一口咬下去。看着小小的个头,但真的好甜。

        顾横之看着他吃梨,视线从那双平展眉眼一路滑过嘴唇、脖颈,到胸膛,腰间。

        “我有什么不对吗?”贺今行敏锐地察觉到,没有多想,直接举着吃了一半的梨问。

        顾横之伸出一指,他顺着指尖低头去看,发现自己腰封上沾了一小片破碎的嫩叶。

        这个啊,他轻轻地笑道:“院子里有一棵矮树,发新芽了。”他大概是起火炉的时候蹭到了。

        顾横之拈走那片嫩芽,心情也如它新嫩清新的颜色一般,也无声地笑:“嗯,我看到了。”

        三更的梆子远远敲过来,他站起身。

        “要走了吗?”贺今行吃完了梨,擦干净手,同样起身预备送他。

        “下次再见。”顾横之说。

        昨日定下天亮便出发,回南疆。他不会破坏规矩。

        但下次是什么时候,他也说不清楚。

        “好。”贺今行停在门口,向对方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下次见面,是下次的事,那一切就下次再说。

        他回到病床前,搬了只小凳坐下,伏在床沿上,安心地睡去。

        一两个时辰前,衷州城外,一座普通至极的园子。

        几匹马停在大门前,皆着布衣的骑手下马上前叩门,很快一名早就候在门房的老仆打着灯笼来开门。

        火光映亮为首骑手的面容,赫然是那位衷州卫指挥使。

        “老爷一直没歇,就等着指挥使来呢。指挥使可用过宵夜?老爷让老奴给您留了饭菜。”老仆在前领路,一面熟稔地说着话。

        指挥使动容道:“大人既然为某留了,那就请管家热一热吧。”

        老仆笑呵呵地说“应该的”,领他走到老爷所在的花厅,便转头去厨房。

        厅中四壁徒然,陆潜辛摆着楸枰自弈。

        指挥使上前便欲行大礼。

        陆潜辛落下一子,道:“坐罢,子建如今官阶比老夫高,不必再行礼了。”

        “大人于子建,既是恩人,又是伯乐。若无大人当初相救,子建已是刀下亡魂;若无大人接连提携,又岂有子建今日?”指挥使却不肯,敬重地向他叩头。

        “往日种种,皆该化为尘烟。”陆潜辛扶他起来,“你既念着恩,那老夫这便让你还了。”

        第二日,贺平和十多名军士从顾横之那里得知了医馆地址,一大早就找过来。

        他们看着贺长期的样子,先是不约而同地爆笑出声,笑着笑着嘴巴咧不下去了,就围着病床嚎啕大哭。引得来看病的人频频从门口和支起的窗口看他们,没一会儿,大夫就拿着小扫帚冲过来将他们都给撵了出去。

        直到下午,这帮人才求动大夫去而复返。贺长期看着他们的熊样,无奈道:“看也看了,不回去还要怎样?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这回的事主要也怪我,经验不够,否则就能避开。”

        军士却七嘴八舌地反驳他说:“这怎么能怪您呢?谁知道那些马匪如此大胆?”

        “他们只围不攻,就是因为小贺将军的武功镇住了那个匪头子。”

        “对啊,要不是小贺将军厉害,我们也不一定能把马完好地交给那些南方军。”

        “……”

        若非行动不便,贺长期恨不能捂住整张脸。

        而贺今行在外头,听贺平将这一路上的遭遇复述了一遍。

        贺平最后说:“三千马匪,就敢打军马的主意,真是胆子大得没边儿。”

        “天灾严重,灾民激增,这样的匪徒只会越来越多,日后得提起警惕。”话虽如此,贺今行却心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治本还得从民事上下功夫。

        但他尚不知灾情如何,也不知朝廷会如何应对。

        思虑间,一大帮子穿便服的士兵被赶出来。贺平也听见了刚刚屋里的对话,哈哈大笑,“小贺将军是真能扛啊,在仙慈关就是两倍三倍地训练,军纪守得比我还严。”

        他说到这里,见军士们还在门口推搡,低声道:“大帅还没见过他,只是让他从步兵做起。”

        贺今行见面便知仙慈关这回来的是一个百人步兵司,但听贺平这么一说,才恍然想通,“做步兵好,大帅是想培养大哥呢。”

        在殷侯的治军理念中,步兵是一切兵种的基础。

        没有战车就不能称为车兵,没有马匹就不能称为骑兵,没有弓箭就不能称为弓兵。军队里各种各样复杂的兵种都依托于他们的武器或者载具,只有步兵,不需要任何附加之物来证明身份。一个士兵只要站在战场上,就可以称自己为步兵。也只有步兵,才能最大限度地抗衡天气与地形限制,胜任所有战争任务。

        他认为,当车兵的战车损坏、骑兵的战马阵亡、弓兵的箭矢射光,不得不下到地面、拉近距离与敌人肉搏的时候,面对战斗的勇气与近身搏斗的能力就是决定他们能在战场上存活多久的关键。而这两样,就是步兵训练的核心。也是一名战士踏上战场所应具有的基本能力。

        在仙慈关,只有先成为一名优秀的步兵,才有继续拓展身份的资格。

        贺平与其他军士一起离开,贺今行端着晚饭进去。

        先前贺长期实在忍不住,就自己把木围子给拆了,迫不及待下了地。他的左手已经能活动自如,就自己接过餐盘摆到桌上。

        贺今行等他吃完,说:“大哥,我得回云织了。”

        “确实出来挺久了。”贺长期说:“咱们明日就走,一起到净州,怎么样?”

        贺今行不大赞同:“我是打算明早走,但你应该再歇一歇。”

        “歇什么歇,我马上就痊愈。”贺长期收拾好碗筷,没让他沾手,自己端回厨房,“得赶紧回去。”

        贺今行没法拦他。

        第二日两人到城外与西北军众汇合,一行人便拔营启程。

        两日便到净州,贺今行没急着分道扬镳,而是以多送一程的名义跟到了玉水。

        他在玉水城里兜兜转转,再一次找到那家铁匠铺。

        昏暗的屋里,年过半百的老铁匠握着铁钳,从猩红的熔炉里夹起一块烧红的菱片状烙铁,放到铁砧上。

        铁锤打下去之前,他进来了。

        老铁匠便放下铁锤,“年轻人,你这个时候来,要什么?”

        “我想打一杆槊。”贺今行比划了一下,“重骑兵用的那种。”

        “马槊?一杆马槊至少要三年,而老头子我已经快十年没有做过这东西了……不过你运气好,我有一根泡制已久的椆木。原本想截做两柄□□,现在拿来做成马槊,只需要……”老铁匠竖起食指。

        “一年。”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为您提供大神謜的六州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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