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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姬是个妖。

八荒的妖分两种。一种妖族,一种妖物。

妖族乃八荒四族之一,除了比神族、魔族、鬼族力量弱一些,不太能自立,需附庸魔族而立外,没有别的毛病,因此也并不很低人一等。譬如庆姜成婚,妖族太子莹若徽也有资格来吃席,还可以同黑冥主谢孤栦坐一桌。

但妖物的问题就很大了。四族生灵若是堕落,便为妖物,此外,自邪恶中诞生作恶的生灵亦为妖物,譬如二十七天锁妖塔里镇压的妖就都是妖物。妖物没有弱的,且天生反骨,极爱作恶,故而为四族不容。大家公认妖物是低等的,堕落的。即便是同样有反骨的庆姜,也不喜欢妖物,要是有大妖物敢来吃他的婚宴,也是要被他打出去的。

所幸笛姬不是妖物,她孱弱、美丽,是个妖族。

天步看着跪在她面前高高呈起手中那张金箔柬帖的笛姬,目光从她微颤的肩上掠过,落在她诚惶诚恐的面容上,心想,不怪烟澜会错认她是三殿下新迎入元极宫的美人,这笛姬,着实是长得很不错的。

不过,笛姬同三殿下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是祖媞神捡回来的。

他们遇到笛姬,是在自朝阳谷回九重天的路上。彼时她正被几个魔族欺负,祖媞神出手救了她。

据笛姬磕磕巴巴所言,她原是南荒某座无名山中的小妖,出生没多久便没了爹娘,靠同山一个好心的婆婆拉扯大。后来婆婆病了。为给婆婆治病,她将自己卖给了一个魔族贵族,去那人后院做了乐姬。她也是那时候才有了笛姬这个名字。

在那魔族的后院中,她过过一段太平日子,但后来那人娶了妻,后院有了女主人。她一日日长大,有了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为女主人所不喜,成日对她非打即骂。她实在受不了,便逃了出来。可婆婆已去了,她一个只会吹笛子的小妖,流浪在这八荒中,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只能饱一顿饥一顿地勉强过活。这次挨打,便是因她饿得受不住,偷了那几个魔族洞府门前的几颗野果。

这的确是惨到不行的身世了,祖媞神悯弱,让她跟在了身边,将她一路带回了元极宫。

其实最开始天步是有些担忧的。因祖媞神救下这笛姬,将她带回元极宫,太像白浅上仙当年救下那小巴蛇少辛,将她带回青丘狐狸洞了。少辛,天步是见过的,论长相,笛姬与她可说同出一脉,皆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但后来便是那我见犹怜的柔弱小巴蛇抢走了白浅上仙的未婚夫桑籍,令青丘和九重天差点反目。故而,天步一直防备着笛姬会在三殿下和祖媞神之间搞出什么幺蛾子。

但这笛姬,似乎真的和少辛不同,至少这几日天步观察下来,觉得她很是本分老实。譬如烟澜送给她这千金难求的千花盛典请帖,她第一反应竟是惶恐,战战兢兢地跪到了自己面前,要将这柬帖交给自己,请她转交给她的主上。

她口中所称的主上是祖媞神。

祖媞神莅临九重天,住进元极宫乃是机密之事,元极宫的仙侍仙仆,唯天步和襄甲二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笛姬自然也不知她是谁,只知她尊贵,故而用了从前对自己旧主人的称呼,敬称她主上。

元极宫后花园的廊檐下,笛姬已跪了有一会儿,见天步并不接自己手中的柬帖,越发惴惴,不安地解释起来:“主上想听《四象生》,这曲子奴婢不太熟,因此今晨一直在蔷薇圃旁的如意树下练习。奴婢练得有些投入了,因而一曲毕,才发现那位仙子就在奴婢近处。仙子身旁的侍女唤她花主。奴婢知九重天的花主身份贵重,因此她问奴婢话,奴婢不敢不答。她给奴婢这帖子,奴婢也不敢不接。”

天步这才从笛姬手中取过那帖子,打开来扫了一眼,似漫不经心:“哦,烟澜仙子都问了你些什么呢?”

天步的语声很是温和,笛姬却不敢放松,紧绷着身体,惶惶然回:“花主仙子问奴婢可是新近才入元极宫,奴婢答了她是。她又问奴婢是在何处遇到的三皇子殿下,奴婢答她是在南荒边界。她就没再问奴婢什么了。只给了奴婢这帖子,说怜奴婢新近上天,没处解闷,过两日九重天上有六十年一度的千花盛典,让奴婢拿着这帖子,去大典上散散心解解闷。”她舔了舔嘴唇,犹豫地补充道,“花主仙子,像是个很好心的仙子。”

天步知笛姬没有骗她,因今晨她二人说话时,她就在附近一座假山后。她知晓她们说了什么,却仍让笛姬复述,不过是她私心仍在考较笛姬是否老实罢了。

笛姬对烟澜印象不错,还赞烟澜好心。

今晨烟澜同笛姬说话时,笛姬一直垂着头,没有看到烟澜的表情,会有这种错觉不奇怪。但那时候,几步之遥的天步却看得很清楚,在笛姬回答烟澜自己是在南荒碰见三殿下时,烟澜沉了脸,后来烟澜从袖中取出那张柬帖时,更是冷笑了一瞬,眸中覆了一层恶意。

彼时天步看到了烟澜的表情,故而明白,她给出的那张柬帖来意不善。今年的千花盛典,元极宫并未插手帮忙,一应皆由烟澜操持。作为花主,她原本应当很忙的,却还能抽出时间来关注元极宫是否新入了美人,且还能腾出手来给新美人使绊子,可见对三殿下也是真的很执着。而如今的元极宫里还住着姑媱一行,的确秘密颇多。天步倒是不怕烟澜探出什么来,毕竟她的道行还不够。不过有个笛姬能拖住烟澜,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也是不错的。

跪在下首的笛姬费力地吞咽了一下,还在絮絮喃喃:“奴婢、奴婢出生南荒山野,做了笛姬,也是被养在后宅,没见过什么世面。那位花主仙子,生得美丽,人也好心,但奴婢却不知那等盛典,是不是奴婢这等身份的人可去的,不知该拿这柬帖如何办,故而……”

天步止住了笛姬那诺诺的语声,将手中的柬帖还给了她:“这等小事,不用通传主上。”她顺势利导地朝她笑了笑,“千花盛典的确值得见识,过两日我安排两个仙侍跟着你,你去盛典逛逛亦无妨。”

天族的御园普明秀岩苑位于第六天,其名来源于历代天君修行之地普明秀岩山。千花盛典作为九重天最大的庆典之一,向来是办在普明秀岩苑中的,因为这个林苑它真的够大,同时容纳十万八千个神佛在里头瞎逛完全没有问题。

烟澜领着一长串花仙对整个林苑进行了大典开启前的最后一次查验,而后屏退众仙,只留了贴身婢女苋儿在侧。

见众花仙皆已远去,苋儿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禀花主,来赴千花盛典的仙者们这几日已纷纷抵达九重天。曾入过元极宫、在三殿下身边待过的神女们来得也不少。关于那笛姬乃三殿下身边新人,亦会赴此盛典的风声已放到她们中间去了,许多神女都很不忿。”

烟澜眉目微动,没有说话。

苋儿声音压得更低:“从前能入元极宫、伴在三殿下身侧的女子,无不有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容貌,且俱是神族。那笛姬,不过一介低贱妖族,竟也能入元极宫,这让那些神女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尤其是边春山和丹薰山那两位神女,已放出话来了,说定要让那笛姬好看,想必……”

烟澜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从前,她们也是这么对我的。”

苋儿一激灵,蓦地想了起来,三万年前烟澜刚上天时,亦被那些神女们看不起,处处受刁难。

可苋儿不明白,教训这笛姬明明是烟澜的意思,是她亲自吩咐的,为何此时她又说这样的话。

苋儿摸不准烟澜的意思,一时惶恐,扑通跪地:“花主,奴婢并不是说……”烟澜抬手止住了她,过了会儿,问她:“你还记得,那笛姬生得什么模样吗?”

苋儿不知如何作答才不会出错,踌躇了片刻,道:“生得……生得仿佛有些柔弱。”

烟澜就笑了,那笑看着很是冰冷,挂在冷峭的嘴角,显得十分刻薄:“是,战战兢兢的,一副可怜相,仿佛稍说一点重话,她就会哭出来似的,但真是美丽。”

她偏头看向苋儿:“和她说话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她是怎么用这样一副面容向三殿下乞怜,让三殿下心软,然后被三殿下带回元极宫的。想到这里,我就……”

她没有将这话说完,指甲嵌进掌心,眼里的嫉恨有如实质。

苋儿终于弄明白了烟澜的态度,她也立刻明白了自己该说什么:“那笛姬的确是长了一张蛊惑人的柔弱脸庞,可要论美丽,却是不及花主的,况且花主您如今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您又何必……”

烟澜却不太认可她这一番劝慰之言:“即便是长依转世,却是凡人成仙,又是什么尊贵的身份?”过了一会儿,她自嘲一笑,轻声喃道,“我难道不知,这样对那笛姬,很不大度吗?”说到这里,她一双眼蓦地红了,“可,同样身份低微,凭什么她就能被护在元极宫中,一点苦也不吃,那时候我……我却要被那些神女仙娥们那样欺负呢?这不公平,不是吗?”

苋儿担忧道:“花主……”

烟澜没有理会她,兀自沉浸入自己的世界,只道:“我如此做,不过是为求公平罢了,也是帮她认清这九重天并非什么好来处,这是一桩功德。”仿佛要说服自己似的,她又重重重复了一遍,“这是一桩功德。”

而后再不看苋儿,向御园出口而去。

千花盛典首日,第六天仙音袅袅,天雨妙华,普明秀岩苑里仙神们熙来攘往,大家三个一堆五个一群,一边赏花一边唠嗑。因为真正有品位能看得懂这些奇花异草的神仙也没几个,所以大家主要是在唠嗑。

莹千夏倒是单纯来看花的。

莹,是妖族的王姓。所以莹千夏是个妖,并且是妖族的王族中妖。不过莹千夏并非正经的王族妖,她不是生来就姓“莹”这个姓。她父君是当今妖君的义弟,曾救过妖君的命,“莹”是莹千夏满一万岁的时候,妖君对他们全家的赐姓。

莹千夏望着隔壁亭子有一会儿了,她的棋友知鹤公主抬手叩了叩她面前的棋桌。莹千夏不为所扰,没有移回目光。知鹤瞥了隔壁亭子一眼,挑眉问莹千夏:“怎么,想去帮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是因为同为妖族,看不过去了?”

倒也没有。

她同知鹤逛园子逛到这桫椤湖附近,正好累了,见此地清幽,湖中相对的两座小亭也无人,便占了其中一亭弈棋。

棋下到一半,隔壁亭来了人。几个神女,一群侍婢,侍婢们簇拥……或者说,挟持了个容色颇出众的女妖。

两座亭相隔就十来步,莹千夏又不聋,从众女仙对那小女妖的奚落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小女妖便是元极宫连三殿下的新宠,而奚落她的神女们大多都曾在那位殿下身边待过,看不惯她一介小妖也能入元极宫,所以故意来找她的碴儿。

元极宫的连三殿下,风流之名响彻八荒,莹千夏早有耳闻,那位殿下少年时于细梁河前倚坐于云座上接受魔族降书的画,莹千夏还有摹本,是和人斗百草赢的。

莹千夏记得,过去元极宫中迎美人,就如她家附近的南海迎四方之水,四时无歇。不过这几千年,这位殿下身边好像就没再出现过什么美人了。连莹千夏她义兄妖族太子莹若徽都提起过这事,说可能八荒美人三皇子殿下都见识全了,没什么好见识的了,故而对游戏花丛失去了兴趣。

就莹千夏知道的,许多人私底下都在猜测,要是元极宫再迎美人,迎入的美人会是何等绝色。莹千夏也好奇。

说实在的,她没想过元极宫敞开宫门再次相迎的美人会是个妖。因为过去那位三殿下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妖族。

莹千夏大概能理解那些倾慕连三殿下的神女们对那小女妖的敌视和愤恨。

其实刚到亭中时,那几个神女对那小女妖并不过分,只是言语挤对,后来看她不说话也不反抗,才渐渐过分起来,要那小妖伺候她们,为她们奉茶奏乐,供她们取乐。小妖性子软弱,也不太聪明,似乎一点也想不到这些神女们辱她便是在辱元极宫,也没想到她需维护元极宫的体面。她们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只垂着头,战战兢兢的,便是生得婉丽,是个难得的绝色,低声下气的模样却让人很看不上。

偏生她越是如此,几个神女便越是生气,借口亭中人多气闷,竟要她站在亭外的荷枝上为她们奏笛。她们束了那小妖周身法力,失了法力,小妖自然无法站到那荷枝上去,蒙眬着一双泪眼正待哀求,却被身旁的橙衣婢女一推,扑通便掉进了池中。

小妖受惊,不住在池水中扑腾,亭中众神女被她的狼狈取悦到,纷纷掩口而笑。

知鹤问莹千夏是不是想帮那小女妖,又问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是不是因同为妖族,看不过去了,便是因知鹤瞥到了这一幕。

莹千夏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心人,她也没有要去掺和这事儿的意图,她的目光在那边亭子停留得久了点儿,主要是因她想起了今晨她去太晨宫等知鹤时,无意间听到的粟及仙君和重霖仙君的一段闲聊。

彼时粟及仙君有些神秘地问重霖仙君:“那日议事会你没看到吗?”靠近重霖仙君,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说不得三殿下此回是要动真心了,虽然……”这话他没说完,笑笑道,“不过,容我说句不敬的话,他们看着,倒是的确很般配!”

重霖仙君沉默了下:“你一个出家人,这方面倒是很敏锐。”粟及就讪讪笑了下。

之后他们看到了她,双双一愣,住口了。

其实粟及说话声没多大,说到后来又刻意压着,声音就更低,若非莹千夏素来耳聪,应当是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的。因此她也只作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微微欠身,同他们致了意,遥遥站在一旁。两位仙君也点了点头,算是回了她的礼,而后移开了目光,说了几句别的,便离开了。

莹千夏一直都很好奇若元极宫再迎美人,那美人会是什么样。此番听闻粟及一席话,得知连三殿下竟真的看上了新人,而那新人在粟及和重霖看来,又是很配连三殿下的,诧异之余更是好奇。故而在那几个神女将那小妖带进隔壁亭,又听她们说那小妖便是连三殿下身边的新人时,她立刻停下了走棋的手,偏过了头。

知鹤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闷葫芦,怎么不回我话?还真想去替那小妖解围啊?”

莹千夏这才将目光从池水中那不断挣扎的小女妖身上收了回来:“瞧瞧热闹罢了。”

知鹤却顺着她收回的目光看向了池中,口中啧啧:“这小女妖狼狈挣扎的模样,竟别有一番风味,倒是更美了,本公主虽是个女仙,见她这模样,也很怜惜。”又道,“能将连宋君一个常在花中行走的神君迷住,倒也有几把刷子,至少她将‘惹人怜’三个字做到了极致,也是很厉害了。”

莹千夏却不再关注隔壁亭子的风波了,拈起白子,走了一步棋,只道:“连三殿下单了几千年,新看上的竟是这样柔弱的女子,却让人有些意外。”虽然没明说,语声里多少含着不认同之意,顿了顿,无意义地淡笑了一声,“或许男子与女子审美的确有许多不同吧,这样菟丝花一般柔弱的女子,他们竟觉得两人相配……”

知鹤亦尾随那白子走了一步,道:“那小女妖的确惹人生怜,但我看连宋他多半也就是新鲜一阵罢了,又谈什么相配不相配呢?”

莹千夏静了一瞬,淡淡道:“的确,若果真他游戏八荒几万年,最后真心爱上的却是一个菟丝花一般靠着他人庇护才能活下去的女子,未免让人失望。”

知鹤好笑道:“你有什么好失望的。”说完这话,回过味来,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莹千夏,“你该不是也对他……”

莹千夏冷静地走完棋,冷冷眄了她一眼:“下你的棋吧,胡说什么。”

知鹤原本还想说点什么,转念又想莹千夏素来冷心冷情,只对研习安神镇灵之术有兴趣,应当不至于想不开,也想征服连宋这个浪子,也就止了欲言之语。

正当此时,一片玄影突然从她们眼前掠过。二人抬眼望去,却见那玄影半入池中,仿若一只大鸟,抓住那已经开始呛水的小女妖,飞快地掠回了池中一块大石上。

定睛细看,那玄影却是一个玄衣仙君。仙君半揽住瞧着已十分虚弱的小女妖,望向亭中众神女,眉心紧皱,责备道:“恃强凌弱,非淑人君子应为之事,更非诸位身份高贵的神女应为之事!”

知鹤拈着一粒黑子,目光被这玄衣仙君吸引过来,又听他不知天高地厚地责备那些出身尊贵的神女们,神情变得玩味,干脆将棋子扔回了棋罐中,向莹千夏道:

“还下什么棋,”撑着腮看向隔壁,饶有兴趣道,“有好戏不看,可就可惜了咱们这么好的位子。”

戏好不好不好说,对于亭中的神女仙子们来说,够意外就是了。

一个赤衣仙子率先反应过来,打量了一遍那玄衣仙君,冷笑了一声:“我还当是谁,原来是虞英仙君,不过是个凡人升仙的小仙君,却来帮这小妖出头,也不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和本事!”说着这话,一条红绫蓦地抖出,直向那玄衣仙君击去。

那被称作虞英的仙君揽住怀中的小女妖迅速躲开,红绫击在那大石上,大石裂为九瓣,惊扰池水,溅起白浪。那虞英仙君和小女妖立在了另一块观赏石上。虞英松开了被这惊变吓得愣怔住的小女妖,右手朝空中一抓,手中便出现了一把长剑,人剑合一,倏地向那赤衣仙子攻去。

虞英动作之快,亭中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眼看一桩血案就要发生,一个竹青色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半空。铛,兵器撞击之声响起,半空溅起一片火星,虞英急来的攻势被阻住,旋身飞回那观赏石。

那竹青色的身影也飘然落下,停留在近处的一支荷枝上,紫石斜纹刀横在胸前,语声纳罕:“这是在做什么?”却是霜和。

通过方才那一击,虞英已明白来人实力,心知不是对方对手,脸色难看道:

“这位仙君,可是要助纣为虐吗?”

霜和看了一眼虞英身后落汤鸡一般的笛姬,又看了一眼亭中被这变故搞得很安静的女仙们,以他的智慧并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很是头大。

笛姬像是终于缓过了神,哆嗦着向前一步,眼中含泪,怯怯呼他:“神君大人……”

霜和弹指一挥,弄干了她身上的衣裳,拧眉道:“笛姬,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却不待笛姬开口,半空忽响起一个雀鸟般脆生生的声音,伴着一声讥笑:“小霜你也太笨了吧,还需要问什么,这不明摆着就是这帮仙娥神女欺负我们家笛姬,被这位仙君搭救了吗。你倒好,却和这位仙君打起来了,糊涂啊糊涂!”随着“糊涂”二字在空中散开,一个一身华美黑袍的秾丽女仙振了振黑纱衣袖,稳稳停落在另一支荷枝上。

这艳丽逼人的女子正是靠着祖媞的血气刚休养好不久的蓇蓉君。

笛姬看到蓇蓉,明显放松了一些,没有看到霜和时那么怯,朝她的方向迈了一大步,颤声道:“仙子!”眼看她就要因激动再次栽进湖水中,蓇蓉抬手打了一道光柱过去,扶住了笛姬。

亭子里,方才进攻虞英仙君的赤衣仙子最是沉不住气,怒意形于外,气冲冲向着霜和与蓇蓉:“你们又是何人?可知我们是谁?奉劝你们一句,少管闲事!”

蓇蓉看向那赤衣仙子,挑了挑眉,冷笑道:“我管你们是谁,欺了我家笛姬,还敢怪我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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