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禁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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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宴过后,赫连夜该回军营了。

临行前,赫连夜将小白马托付给怀雍,怀雍不大乐意:“你自己家里又不是没有马厩,干嘛要给我?我都说了不要。”

赫连夜振振有词地耍无赖说:“哟,不是你说我们作好友的吗?既然是好友,帮他照看一下小马怎么了?我又没说是送你的,你不要想的那么美了。”

原来这是一只还没有成年的小马。

没过几日,已经跟小马混熟了的怀雍亲自嘿咻嘿咻地马儿梳毛,一边嘀咕说:“跟你的主人一样,还是个小孩子呢,就长得这么大,像个大人了。”

怀雍原本是不想亲近小马的。

但是没办法,小马太可爱了,每日他一回家,小马就会嘚噔嘚噔地小跑到他面前,弯下脖子,用脑袋来拱他。

你说,谁能忍得住不摸啊?

一旦摸了,就回不去了。

怀雍想着反正摸都摸了,骑两下也差不多。

这只小白马很有灵性,让他快慢静止,一概执行,跳栏跨墙都不在话下。

要不是因为这是赫连夜送的,他早就收下,美滋滋地骑着去尚书台应卯了。

多风光。

可惜,怀雍担心被卢敬锡看见,要是问起来,他不好解释。

卢敬锡最厌恶纨绔。

这日一早,怀雍骑小马在自家院子溜达了一圈,恋恋不舍地下了马,换了辆低调些的青篷马车去国子监。

午休时,卢敬锡问他:“怀雍,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的。”

怀雍:“你说的哪句?”

卢敬锡:“我说,让你蓄胡子,这样看上去更加年长稳重,人家才不会看轻你。”

怀雍:“……”

见他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模样,卢敬锡有点生气:“你既然不听我的友谏,又为什么要问我?倒成我罗里吧嗦,没事找事了。”

怀雍连忙拉住他的袖子,说:“不是我不照你说的做,是我……是我还没长胡子。我没有剃面,我就是没长。”

卢敬锡:“你都十七快要十八了,怎么会不长胡子?”

怀雍略微昂起脖子,将下颌光滑洁白的肌肤展示给他看:“真的啊,你看,一点胡渣都没有。”

粲金日光被织绣上繁花片影照在怀雍纤细雪白的脖颈上,那细嫩柔泽的肌肤白里透红,像是熟透的蜜汁饱满的水桃,让人有一种近乎食欲的冲动,想要咬上一口,一尝滋味。

卢敬锡怔了一怔,慢腾腾地红了脸,飞快偏过头去。

刚才所看到的画面却像是烙在他的脑海里,他越是想要不在意,就越是斟酌品味其中的细节。

想到怀雍藏在衣领下面,锁骨上若有似无的小痣,想到怀雍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又想到……想到那天晚上……

不!他拼命打住自己的回忆,不能再继续想了。

赫连夜声音仿佛在他的耳边响起。

又在鄙夷、嘲笑他:

“硬一晚上却什么都不能做很难受吧?”

他和怀雍躺在同一张榻上,一人一床被褥。

并不相碰,可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团不可名状的躁动给裹挟住,无论如何也无法黯然入睡。

怀雍睡着了,他没有。

其实睡着前他们还打闹了一会儿,不小心脚蹭到脚,怀雍笑嘻嘻地说:“文起,这就是书里写的‘抵足而眠’吧。”

有时怀雍兴头上来了,也会失去分寸。

闹够了,怀雍趴在床上,抱着枕头,侧过脸来看着他,一双笑眼映月,仿似含雾洇梦。

怀雍不甚欢喜地对他说:“太好了,文起,你没有讨厌我。”

“我还是第一次有像你这样的好朋友。我真希望,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怀雍是解开心结,安然睡去了。

他却很不好,一夜难以入眠。

简直是被魇住了。

看到卢敬锡发烧般通红的耳朵,怀雍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眼下的行为有些暧昧,慌张之下,口不择言地说:“你家给你寻的亲事如何了?”

不好,更奇怪了。

再改口。

“春宴上你有喜欢谁家的小娘子吗?”

更不对了。

怀雍自己都无语了。

又解释:“我是说,我可以帮忙。”

卢敬锡:“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呢?这次春宴上我看有许多与你相称的名门淑女,就没有哪个是你看中的吗?”

怀雍实则深感畏惧,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说:“我的婚事父皇说他会为我做主。我没有意见。”

卢敬锡认真为他着想地说:“怀雍,你年纪不小,马上也要十八了,总不能万事都等着你父皇安排。你越是不主动,你父皇就越是觉得你软弱。若是有机会,我看你还是搏一把为好,说不定到那时你才能……才能更自在一些。”

……

机会?

谈何容易?

如此想着,正在书架前找卷宗的怀雍深深叹了口气。

他究竟何时才能等到父皇愿意把他从羽翼下放出去的那一天。

这时,隔着好几重书架,怀雍听见了开门声,接着进门来的这两人说起话来,正好可以让他听见。

他可以辨认出是萧御史和陈御史的声音。

“皇上在朝上生了这么大的气,也不知李兄现下如何了。”

“听说李兄挨了十几杖就昏过去了。”

“李兄尚且这样,我们又要如何自处?”

“……”

“皇上怎能荒唐至此?竟然为了一个区区禁脔竟然杖责忠心进谏的大臣。”

“……”

“唉,兴许是因为初初到手,正是喜欢得紧的时候,说不定过些时日我们再好好与皇上说,他就能听见去了。”

“美女破舌,美男破老。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

“实在不行,我想辞官回乡,种田养老……”

等他们离开,过了良久,怀雍才从书架后面走出来。

他若有所思,愁眉不展。

怀雍向来是不问父皇后宫之事的。

小时候他就很乖,从不随意跑动,顶多只在自己所住的冬暖阁旁,父皇为他所栽种的桃树林里玩捉迷藏。

等到年岁渐长,他就更不好往后宫去窥探。

即便是皇后他也没见过几回。

偶尔会从宫人的口中听到父皇又有了新的爱宠之人,他从来不去记,反正,即便用心记住了,没过多久又会换人的。

权贵们玩腻了女人,偶尔换口味玩男人在他所处的世界里也是常见的事,并不稀奇。

但父皇应当不一样啊,以他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父皇还是喜欢女子的。

即便是最得宠的妃子,父皇也没有因其干预过政事。

这太古怪了。

怀雍还是第一次听说父皇为了一个男宠而责打御史。

……

没过多久。

别说是怀雍,京城上下的所有百姓都听说皇上最近有了个男宠,十分宠爱,夜夜离不得,颇有断袖分桃的架势。

还说,那位出身不错,是个没落世家的小公子。

那位小公子与皇上正是在春宴上相遇的。

自古以来,如信陵君、龙阳君之辈,一旦一个男子得了皇帝的宠爱,虽不可记在后宫妃嫔的册子上,却可常伴在皇帝身边,金银财宝自不必说,说不定还能封官加爵,无为而食禄。

从此一步登天。

连着快一个月,父皇都没有来看他。

怀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郁闷,连赫连夜写来的信也懒得看。

这天不上值,休沐,怀雍在府中歇息。

沐浴出来,下人跟他说廷画院的尹画师早半个多时辰前到了,正在等他,怀雍一拍额角,这才记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

尹碧城怀抱装着画具画纸的竹桶,低头快步地跟随在婢女的身后,手心不停冒出薄汗。

进门前侍卫检查了他的身上和画筒,确认没有藏有暗器。

怀雍身份尊贵,平日里衣食住行,俱是防卫森严。

即便最近民间在传皇上有了新的禁脔,而且似乎好几天没有来找他,也没有召他进宫面圣,他的权势似乎依然不减,身边守护堪称固若金汤。

他想尽办法,制了一柄细小刀片,掩在毛笔之中。

届时他拿出画笔作画之时,即是怀雍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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