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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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以力破巧,术士以术驭气,各有所长。只有这样的能人异士,才能与妖族相抗衡。烈风营之所以所向披靡,便是因为拥有堪称人族最强的三百异士,更有人族第一战神之称的高襄王。

姜洄寻来的七人虽然不及烈风营的将士,但对付一介凡人的祁桓,已是狮子搏兔,十足谨慎了。

然而看着眼前一幕的祁桓却神色若常,似乎并不将这威胁放在心上。

姜洄知道祁桓不是狂妄之人,此时见他神色未变,她便生出警觉了。

七名异士攻守一体,默契十足,祁桓在七人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只有不断躲闪,红衣广袖在激荡的灵气中翻飞,如秋风中的一片枫叶。

“祁司卿藏得好深。”姜洄眉头紧皱,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原来竟也是十窍神通者。”

祁桓原为奴隶,之所以能在鉴妖司步步高升,靠的是智谋与攀附。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他也不需要亲自出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以为他是个凡人。

姜洄不敢托大,因此仍是安排了七异士设伏,因为她要的是活捉。

果然,祁桓仍然藏有底牌,他不但身负神通,而且修为之高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难怪敢只身赴险。

结界隔绝了外界的探知,没有人知道这本该旖旎的洞房之内一片肃杀。

祁桓在七人夹击之下很快身上便负了伤,鲜红的喜服染了数处暗色,却也看不分明,但空气中的血腥味逐渐浓郁。

就在姜洄以为祁桓将要不敌之时,形势陡然逆转。祁桓一掌挥出,七人当中一人口吐鲜血,飞跌出战圈,阵眼已毁,战阵立破。祁桓出手果决,顷刻之间便将五人打成重伤。

“王姬,快走!”一人苦苦支撑,脸色惨白道,“我们拦不住他!”

姜洄目光看向祁桓。

她的袖中攥着一个瓷瓶,瓶中装的是南荒好友送来的蛊王——摄魂蛊。

——将那人的鲜血献祭与摄魂蛊,他便会听你差遣。

她今夜原本的计划,便是生擒祁桓,以法阵将他的血肉与性命献祭与摄魂蛊,摄魂蛊进入他体内,从此他便会成为她的傀儡,她轻而易举便能掌控鉴妖司,也能借此对付蔡雍。

——活人献祭乃是巫术,十分凶险,你何必冒险。他既然答应了与你成亲,说不定是对你十分爱慕,你可利用自己的美貌、他的感情来控制他。

若是几年前,她或许会这么做,但父亲被冤的那段日子,她自觉看透了人心的肮脏,人情的凉薄。亲友反目,至爱背叛,哪有什么感情靠得住的,她宁可相信摄魂蛊。

姜洄眼中掠过狠色。

当最后一名异士被击倒时,结界也应声而碎。祁桓尚未收手,便看到一袭红衣向自己扑来。

他下意识便要出手,但看到是姜洄的面容,立时撤了手,掌风一偏,吹灭了红烛,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没有预想中利刃加身的疼痛,只有满怀的温软与馨香。姜洄扑进祁桓怀中,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若不是眼中溢出的痛恨,倒像是多浓情蜜意地相拥。

祁桓眉头一皱,顿觉不对。

因为怀中的血腥气太过浓烈。

“姜洄!”祁桓惊慌之下脱口而出,竟忘了尊称。

怀中传来姜洄绝望的低声诵念:“以身饲蛊,以血为媒,阴阳异路,天地同悲!”

——血祭术!

祁桓太过强大了,无论智谋还是修为,都在自己之上,姜洄知道,自己穷尽一生,恐怕也无法为父亲报仇了。

难道就这样浑浑噩噩当一辈子的纨绔王姬吗?

还是受他胁迫,委身于他,当他的妻子……

那一刻的绝望,让姜洄选择了不归路。

一起死吧。

以活人献祭,换取摄魂蛊的力量。那个人可以是祁桓,也可以是她。而她献祭自身,换取的是足以让两人一同赴死的毁灭之力。

姜洄话音刚落,一道鲜红的光芒以她为中心迸射开来,异常的波动震得众人浑身发麻,七名异士早已身受重伤,此时也彻底晕死了过去。姜洄却张开双臂抱住了祁桓,将两人牢牢禁锢在红光之中。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流失,让她身上迅速冷了下来,也让她觉得祁桓的身体越发滚烫。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她想自己大概快要死了。

讽刺的是,她最终与自己最恨的人以夫妻的名义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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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您看看这几个奴隶如何?”耳畔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姜洄怔怔地掀开眼帘。

她的脑袋晕晕涨涨的,眼前也甚是模糊,她用力地眯了一下眼睛,眼前却还是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这些都是我让人仔细挑选过的,办事机灵,长相清秀,带出去都有面子。”说话的是个华服少女,她面容秀美,脸上敷着白白的粉,两处眼尾都画了桃花,正是玉京时兴的妆容。

姜洄脑子钝痛,大着舌头迟疑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苏……妙怡?”

苏妙仪掩着嘴笑道:“郡主,我说了那酒后劲很足,您偏不信,这下可喝醉了吧。”

姜洄只觉得好似有人拿着锤子哐哐砸她的脑袋,又有人拿着桨在她腹中翻江倒海,让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苏妙仪……

她曾经是拿她当闺中好友的,她刚回玉京之时,受到京中贵族排挤,唯有苏妙仪与她亲近,教导她贵族礼仪。她与苏妙仪无话不谈,形同姐妹,可是父亲出事后,她求她帮忙,她闭门不见,她的父亲甚至落井下石。

她被封高襄王姬后,一日与她在宴席相遇,她哭着求她原谅,说她是想帮她的,但是被父亲囚在家里……

姜洄握紧了琅玉鞭,却没有打她,只是心灰意冷地让她离开。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姜洄眯着眼想看清她的样子,却看到了两个苏妙仪。

“郡主,再过几日就是陛下的寿辰,届时陛下设宴丰沮玉门,京中权贵都会赴宴,便是不入流的小臣都有奴隶服侍左右,你贵为高襄郡主,只身赴宴会被那些人笑话的。”苏妙仪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驱使奴隶,但这回可不一样,咱们贵族须得有贵族的样子,否则与平民奴隶又有什么区别?这就叫作‘礼’。”

姜洄年幼丧母,高襄王担心她孤身一人遭人欺侮,便一直带着她征战沙场,养成了她无拘无束的性格。到了适婚年龄,高襄王才带她回玉京,却没想到不识礼数的姜洄成了全玉京的笑柄。

姜洄手足无措地面对那些鄙夷嘲笑的目光,只有一个人向她伸手,她也是满心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跟着她学习武朝贵族的礼仪。

“陛下……寿辰……”姜洄喃喃念了两句。

没错,过几日便是陛下寿辰了,可是苏妙仪来给她送奴隶做什么?

她顺着苏妙仪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十二个跪在地上的奴隶。

六男六女,显然是被梳洗打扮过了,衣着干净整洁,他们都抬着头,却垂着眼,只盯着眼前的地面,不敢抬眸直视贵人。

方才苏妙仪对他们下的命令是“抬头让郡主看看”,而不是“抬头看郡主”,这意味着他们只能抬头,不能抬眼,否则恐有被挖眼之虞。

苏妙仪对这些奴隶甚是满意,调教得甚好,她觉得姜洄应该也会满意。

她侧过头看姜洄,却见姜洄倏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其中一个奴隶。

苏妙仪怔了一下,扭头看向姜洄目光所在——确实是一个十分清俊的奴隶,不过也不至于如此大反应吧……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姜洄握着桌角的手猛地攥住,桌角刺入掌心,痛觉让她眼前似乎清晰了几分,也将那张脸看得清晰了一些。

没错,是祁桓!

他没死?

他为什么没死?

她豁出性命施展血祭术,难道这也不能伤他分毫吗?

绝望与愤怒如海啸一般覆顶而来,让她本就浑浑噩噩的脑袋失去了理智,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杀了他!

杀了祁桓!

没有多想,她便离座而起,向祁桓扑去,双手想要扼住他的咽喉。

“郡主——”

周围响起惊呼声。

刚走出一步,姜洄便脚下一软,伸出的双手没有如愿扼住祁桓的脖颈,反而无力地搭在他肩上,整个人跪倒在地。

年轻的奴隶未得指示抬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看到一袭带着酒香的罗裙出现在视线中,与此同时一双柔软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肩上。

眼看少女便要滑倒在地,他下意识便伸手扶住她的身体。

少女的乌发垂落,抬起一张因醉酒而酡红的俏脸,双眼雾蒙蒙的仿佛随时能滴出水来。

奴隶瞬间便失了神。

她蹙着眉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你……”

然而话未说清楚,便脸色一变。

“呕……”

貌若神女的少女吐了他满怀。

“快将郡主扶起来!”苏妙仪慌张喊道,驱使左右去搀扶姜洄。

姜洄双手死死抓着奴隶的肩膀,连着呕了几下,几乎将晚间吃的东西都吐了精光。

苏妙仪无奈失笑道:“郡主,你这样子若让其他贵族看到,他们可又有话说了。”

姜洄吐完,意识更加模糊了,苏妙仪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她只有一股执念,就是抓着祁桓一起死。

侍女见姜洄昏睡了过去,却死抓着一个奴隶不放,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向苏妙仪求问。

苏妙仪低下头细细看了那奴隶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低着头答道:“桓。”

奴隶有名无姓,桓便是他的名字。

“郡主似乎对你有几分兴趣,你以后就跟着服侍郡主。”苏妙仪对侍女道,“将桓的身契送到高襄王府,等郡主酒醒了再告诉她。”

“主人,其余奴隶如何处置?”

苏妙仪随意地瞟了一眼,说道:“发卖给姚家吧,他家前阵子做了一批人牲,如今正缺着呢。”

这时高襄王派了人来接姜洄回去,见姜洄攥着桓的衣衫不放,苏妙仪便让桓清理了衣衫,抱着姜洄上了马车。

姜洄的意识似在一片云雾中浮沉,不时有惊雷闪电掠过,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有千钧重。

苏妙仪,桓……

高襄王……

郡主……

那些话,那些景象碎片一样缓缓拼凑起来,似乎在告诉她一件事。

——她回到了过去。

她是死了,还是在做梦?

若她化成了蝴蝶,那蝴蝶又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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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洄!”

祁桓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抱着姜洄瘫软的身体。他抬手点了她身上的穴位,止住狂涌的鲜血。

“大人!”门外传来一声担忧的询问。

他是鉴妖司之人,听命于祁桓,不能进入王府,却在王府之外守候,方才主屋荡起一阵异样的波动,他们才潜入查看。

祁桓咽下喉头的腥甜,冷声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看到屋内的狼藉惨况,那人愣了一下。

“景昭,把这些人严加看管,不可走漏任何风声。”祁桓冷静地下了命令。

景昭低头称是。

祁桓挥了一掌,放下帘幔,阻绝了景昭的视线。

景昭的眼睛不敢看向床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不知道高襄王姬此刻是生是死。他匆匆抬走了不知死活的七个人,关上了房门,一颗心兀自惴惴不安。

祁桓将姜洄轻轻放在柔软的寝榻上,她的脸上血色尽失,心跳虽然微弱但气息仍在。

姜洄伤在心口,她用匕首刺穿自己心口,下手之时十分果决,但心脏有胸骨保护,寻常人想要刺穿心脏也并不容易,因此这伤看着十分恐怖,却也并不致命。

祁桓掀开她的衣领,自袖中取出药粉洒在狰狞的伤口之上。药粉如细雪一般,很快便融于血水之中,这时血肉间便有一丝异动。

祁桓目光一凝,两指迅疾如雷,将那异物从血肉中挑出,掷向墙角。

他的力量非同小可,这一下便将那蛊虫彻底碾为血水。

吸食精魂与性命的摄魂蛊离体,姜洄便算被救回了半条命。

祁桓抬手,将灵气聚于掌心,轻轻覆在伤口之上,以自身灵气为她生肌养气。

红绸曳地,烛光昏微,祁桓侧坐于床畔,终于在力竭之前见伤口缓慢愈合,姜洄的气息逐渐凝实。

他暗自松了口气,撕开柔软的寝衣,用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

鬓发垂落,扫过姜洄的脸颊与眉睫,她微微蹙眉,鼻息也有一丝紊乱,抿着唇发出低低的轻哼。

祁桓抬起头看向她,只见她轻扇睫羽,缓缓睁开了眼。

黑漆漆的一双眼,却像笼罩在雾里一般,柔软又迷惘。

姜洄眨了下眼,咕哝了一声:“疼……”

她记得自己是在和苏妙仪喝酒,她说那酒是术士所酿,后劲极大,她却不信,喝了几壶,便觉得头越来越沉……

后来……妙仪说让她挑几个奴隶……

姜洄眯着眼看眼前这个男人。

对了,就是这个奴隶。

她是觉得他生得颇为清俊,所以多看了几眼,难道这便被妙仪看穿了心思吗?

她竟将这奴隶送到她床上来了?

这也是玉京贵族的“礼仪”?

姜洄觉得心口钝钝地痛,又有些凉飕飕的,自己抬手摸了一下,才发现衣服都被解开了。

“你……你脱我衣服?”姜洄怔了怔。

祁桓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姜洄醒来最先关注的是自己的衣服。

他察觉到姜洄有些异样,却说不清是哪里不同,还没等他想明白,便被一双微凉的手抚上脸庞,猝不及防地被拉向她,唇上擦过柔软的触感。

乌黑发亮的眼眸映着祁桓错愕的俊脸,两人鼻尖相抵,鼻息纠缠。

姜洄笨拙地亲了亲他的薄唇,又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唇瓣——是她喜欢的气息。

祁桓瞳孔一缩,攥住身下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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