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君心(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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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君心(上)

天成皇宫新建于前朝皇宫旧址之上,拆旧补新已看不出原本模样,只保留了三道宫墙,从阙城外的山上望去,好似三枚同心相套的环。

宫中正殿为元明殿,大殿前铺设光明甬道,晨起百官朝圣时如踏天路之上。只是这殿中却无“光明”可言,元明殿成狭长的长方形,迈入大殿后要行百步才能行至御前,而这百步的距离既无侧窗也无天光,只有明珠照亮,无论日夜都晦暗如梦境,在其中呆的久了,便会忘却日夜更迭。

于是应群臣要求,宫中内侍便在大殿正中放置了一座巨大的青铜莲花刻漏,只是群臣未想过,当今圣上心思难测、吝于言辞,每当大殿之上无人言语时,那刻漏滴答作响的声音便如催命的念咒声,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现下便是这番光景。

滴答,滴答。

刻漏的声音在偌大的元明殿内回响,和殿外连绵不断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朝臣百人立于殿上仿佛泥俑一般,谁也不动弹、谁也不言语。

高阶之上端坐着的人也静默了许久,重重珠帘挡去了他的脸,也令他的视线更加难以捉摸。他像是这古老宫殿中供奉的一座石像,冰冷而令人敬畏。

终于,那道平静到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带着点许久未说话的沙哑。

“诸卿何故沉默?可是孤强人所难?”

这何止是强人所难?简直就是强人所不能!

碧疆之乱已有十数年,新帝继位以来几乎从未开口提过收复之事,如今竟一开口便谈及三月之期,这不是要人老命么?群臣腹诽,面上冷汗滑落,简直要和那刻漏声汇在一起。

这当中便只有站的最当前的那三人,还能保持着面上毫无异色。肖准便是其中之一。

“臣请一试。”

又是青怀候啊。群臣微微松口气,随即又隐隐觉得不对。

果然,座上帝王悠悠开口道:“将军拳拳之心孤感甚慰,只是京畿安宁还离不了将军。故此次平白氏乱贼,还需另寻他勇。”

安静终于被打破,群臣错愕哗然。三月言碧疆归顺,却不准大将军出征?京畿安宁自有六军镇守,哪里用得着肖准这尊大佛,皇帝如此安排到底是何意?

“请陛下三思。”

太尉徐友率先表态,群臣复议。

烜远王夙彻就站在肖准身侧,此时倒是未说话。他身量颇高,看着比武将出身的肖准还要高些,须发已有些斑驳,双目却依旧锐利。

“皇叔为何不语?可是有话要说?”

圣上眼神真好使,隔这么远还能一眼看到谁开口谁没开口。

夙彻上前一揖,沉沉开口:“臣以为,或许出兵一战实非上策。”

徐友这一听倒是来了精神,不赞同道:“臣不解烜远王此意。难不成我天成大军修养多年,还对抗不了他区区一方乱贼?”

烜远王面不改色:“徐太尉此言差矣,两方开战牵涉的绝不只是两方,若能毫无后顾之忧,又怎会姑息碧疆之事多年?”

烜远王所说的,便是肖准一直以来的忧虑。

天成王朝还未过百年,除去碧疆之患看似再无外忧,实则多方受困。东有霍州沈氏占据天险态度暧昧,北有格勒特高原天高地远鞭长莫及,西南晚城本是最为稳妥的一块板图,却因临境碧疆的陷落而愈发岌岌可危。

而白氏选择碧疆作为藏身之处,也是因为其广漠无边、地势复杂,大规模的军队入其中未必能讨得好处,若无准确情报,搜寻也会成为一大难题,势必会演化成持久战的情形,而大军一旦开拔,阙城后方必定空虚,到时候一点潜在危机都可能引起王朝动荡。

其实这一点,当今圣上又怎会不知。

“皇叔所言极是,但不知有何妙计解此困局啊?”

烫手山芋又丢回烜远王手中,群臣事不关己,看起热闹来。

夙彻还未开口,另一道声音却响起。

“臣以为,碧疆乱事非一日之祸患,平乱之事或该从长计议。”

说话的是一名面白带须的老者,正是那当前站着的第三人,当今丞相柏兆予。

此话算是说出群臣心声,大殿之上顿时一派”小鸡啄米“的景象。

帝王微微倾斜了身子,一手撑额,摆出一副玩味的姿态。

“丞相所言差矣。从雨安之乱到逆贼白氏叛逃至碧疆,总共不过月余时间,如今孤给了整整三个月,已是宽宥了。”

这话听着便有几分耍无赖的意味了。

白氏叛至碧疆虽花了不过月余时间,但却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先帝尚且无法,如今那逆贼已然姑息多年,势必更加难以根除,自然不能当做小乱来算。然而皇帝要耍无赖,臣子又能说什么呢?说到底还不是这些年休养生息管了,这忽然便要喊打喊杀,任谁也有些缓不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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