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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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月被他催得紧,没忍住抬起头瞪了周行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资料,说道:“烟味儿真重,有空气清新剂吗?洒一点。”

空气清新剂就摆在办公桌桌角,周行一伸手就拿到了,在周围喷了两下:“行了,赶紧说吧。”

雾状的空气清新剂在空气里下沉,简月抬起手里的杯子,道:“落进我杯子里了,这还怎么喝?”

周行觉得她今天格外麻烦,但是他的礼貌和涵养不会允许他连水都让简月喝不上,于是他重新接了一杯水,再次递到简月的手边,却被简月失手打翻,水杯掉在地上,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的裤脚。简月还是故意的,但是她忘记了杯子里的是热水,脚踝立即被烫红了,疼得她抬起右脚抱住了膝盖,紧皱着眉把呻吟堵在喉咙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看。”周行蹲下身卷起简月的裤腿,没看到水泡,只是皮肤被烫红了,需要用冷水冲洗和冰敷。他立即出去找可以冰敷的东西。

简月见周行走了,顾不得脚上的烫伤,立即把资料翻开,迅速浏览着,她不希望被周行看出来自己连资料都没看完,更需要在周行回来之前找出可以找出应对周行的办法。

周行出去了几分钟,端着一盆凉水和两只冻成冰的瓶装矿泉水回来了,把水盆放在简月的脚边,道:“把鞋脱了,把脚放进来冲一冲。”

简月脱掉鞋袜,正要把脚伸进水盆里,却被周行托住脚底,周行道:“不能泡,得用水冲。”说着,他一只手托住简月的脚,另一只手掬起冷水一下下浇在简月的脚踝上。

火辣辣的刺痛感随着冷水流淌在皮肤上的感觉减轻了不少,简月看着摊在自己大腿上的资料,习惯性地咬住大拇指的指尖部位,脑子里迅速列出一条条提取出来的信息,大脑在飞块的运转,全然无视了周行正在帮她处理烫伤。

简月好一阵儿不说话,周行觉得奇怪,就抬头看她,发现她精神紧张,眼神抽离,目光闪烁不定,白腻腻的鼻尖还冒出几颗汗珠,似乎正沉浸于某种思考中。他用毛巾把简月脚踝上的水擦干净,然后把矿泉水瓶子用毛巾裹住,压在她的脚踝上,问道:“还疼吗?”

简月全神贯注地思考这份资料里存在的突破口,只听到周行在和她说话,但不知道周行在说什么,就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周行一直以单膝点地的姿势蹲在地上,他把简月的脚搁在自己的腿上,正细心地把在冷敷的矿泉水瓶子调整角度,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刚把资料看完,现在才开始找线索?”

简月正要再敷衍周行,突然间听到他在说什么,警惕地道:“当然不是,我已经发现了疑点,只是在思考这条线索的可能性。”

周行继续帮她冷敷脚踝,语气却很强硬:“说出来听听。”

简月把资料翻到第二页,用手指点了点赵文荃的就诊记录:“去年10月26号,赵文荃第一次去看心理医生。”

周行:“这点我已经知道了,说点别的。”

简月:“赵文荃的弟弟赵子豪溺死的时间是10月7号,赵子豪死后不到10天,赵文荃就去看心理医生,这个时间点不蹊跷吗?”

周行:“说下去。”

简月又往后翻了两页:“你看这里,吴芳芳的银行卡在10月5号划出了十几万块,收款方是一间本市的泳池公司,买了家用泳池的水循环系统。”

周行:“有问题吗?”

简月:“字面上看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吴芳芳10月5号付款购买水循环系统,一般来说,泳池公司会在第二天或者当天就派出工人上门安装。假设10月7号赵子豪溺死在泳池的当天,工人正在安装这套系统,那么工人或许就是目击者。”

周行:“你不相信赵子豪是在泳池里溺死的,所以你想找到目击者验证你的猜想?”

简月道:“我更怀疑那些工人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赵子豪淹死在泳池里。”

周行也觉察出疑点,就算赵子豪真的溺死在泳池里,安装水循环系统的工人不会离得太远,很有可能会发现赵子豪,救起一个5岁的孩子对他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但是赵子豪却被溺死了,过程中想必赵子豪会挣扎和呼救,是什么原因导致工人们听不到,也看不到赵子豪溺死在泳池里?

周行立刻拨打这家泳池公司的电话,电话从助理转到了老板的手上,周行自报身份,要查去年吴芳芳购买水循环系统的事宜,老板也十分配合调查,很快让员工调出了当时留下的所有记录。

周行蹲的腿麻,于是搬了张椅子坐下来,示意简月把脚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边继续帮简月敷脚踝,一边问道:“我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上门安装这套水循环系统的?”

员工:“吴芳芳女士是在10月5号付款的,我们第二天就派人上门安装了。”

周行:“派了几个工人上门?一共用了几天?”

员工:“稍等,我查一下——警官,上门安装的工人一共有4位,用了3天时间。”

周行:“我有问题想问一下当时负责安装水循环系统的工人。”

员工:“我把安装队的负责人姜师傅的电话给您,当时也是他带人过去安装的。”

周行:“好的,麻烦你了。”

很快,周行拿到了姜师傅的电话,把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个40多岁的男人,周行问起去年吴芳芳购买的水循环系统,姜师傅说:“我记得,我记得,警察同志,怎么了?”

周行:“在你们安装期间,吴芳芳女士的儿子在泳池里溺死了,当时你们有看到或是听到什么动静吗?”

姜师傅:“一个孩子在泳池里被淹死了?哪一天啊?”

周行:“10月7号。”

姜师傅:“10月7号?那不可能,不可能。”

周行把水瓶拿开,一边观察简月脚腕上的烫伤有没有好转,一边问道:“怎么不可能?”

姜师傅:“我们公司给他们赠送了一次免费的换水服务,我们就把泳池里的水排掉啦,两天后水才换好,怎么会有人在泳池里被淹死啊。”

周行停顿了两秒钟,问道:“你确定吗?”

姜师傅:“我确定啊,我们完工的当天是10月8号,那天我们走的时候水才刚刚换好。”

周行让他手机保持畅通,稍后会再和他联系,随后挂断了电话。

周行一直开着免提,简月也听到了能推翻赵子豪死亡原因的一席话,道:“或许赵子豪的确是被淹死的,但肯定不是在泳池里。”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声,然后沈冰推开门,一向沉稳的脸上现出隐约的兴奋:“那三条狗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赵溪川家里的狗和赵海升家的狗匹配率不到70%,它们没有血缘关系。”

赵溪川就是吴芳芳的丈夫,赵文荃的父亲。这两条线索加起来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看来李紫暇的死亡真相就藏在赵溪川家中。

周行站起身,神色沉稳地来回走了两步,用力握了几下拳头以缓解被矿泉水瓶子冻麻的掌心,才说:“沈冰,你带人去吴芳芳家,她家里的泳池下面藏着东西,想办法挖出来。”

沈冰:“不把人叫来审讯?”

周行:“到了现场突审,一定要想办法逼她松口,泳池里绝对埋着东西。”

沈冰:“我这就带洪途过去。”沈冰来去匆匆,话音还没落地,人就没影了。

简月看一了一下手表,她拖住周行23分钟,冷微澜或许已经找到了雷宇星。她穿好鞋子,问:“你不亲自带队?这件案子没准儿就结了。”

周行只说:“走吧,跟我去审李洋。”

简月不能和他一起去审李洋,她放心不下冷微澜,更担心雷宇星藏不好,被周行找到。她跟着周行走出办公室,当着周行的面捂着胃部倒在墙上,难得说出一句真心话:“我能休息一会儿吗?我胃疼,疼了半天了。”

周行知道她有胃疼的毛病,而且简月此时脸色很差,嘴唇泛白,看起来可信度很高,周行道:“我找人送你去医院?”

简月道:“不用,我回办公室吃片药,不见好我就自己去医院。”

周行叫住一个路过的女警员,让她送简月回办公室,自己一个人去楼上的审讯室。

简月在女警的搀扶下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就给冷微澜打电话,冷微澜立即就接了:“简月,我找到雷宇星了,我们现在藏在一家宾馆里。”简月问清楚宾馆的地址,交代他们原地别动,自己马上过去。

简月刚挂断冷微澜的电话,简骋的电话就到了:“我还在路上,情况怎么样?”

简月:“暂时可控,你别露面了,我来想办法。有事我再打给你。”

简月挂断电话,转过身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直到走出办公楼,坐进车里,才给周行发了一条微信:“我请假去医院。”

简月开车赶去和冷微澜、雷宇星碰头,把车停在跟那家宾馆相距不远的停车场,然后戴上帽子下车步行,又打通冷微澜的电话,说道:“把电话给雷宇星。”

雷宇星接过手机:“喂?”

简月:“你不能待在宾馆里,警察10分钟就能找到你。”

雷宇星:“但是我没地方可去。”

简月:“仔细想想,你有没有不被警察查到的朋友?”

雷宇星:“没有,我没有几个能信得过的朋友。”

简月厉声道:“你必须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

雷宇星沉默片刻,道:“有个地方,警察应该找不到。”

白燕州村是长岚市老城区的城中村,一片低低的矮楼被宏伟的高楼大厦挤到城市边缘,里面鱼龙混杂,拥挤、破旧的楼房中间的道路窄得只容一人通行,头顶挂满了晾晒衣服的绳子,两边竖满了店铺招牌。

简月在主干路下了出租车,按照雷宇星发来的照片找到一间临着主干路的“霞姐裁缝铺”,从店铺门口钻进狭窄的小巷,两边相距过近的旧楼把阳光遮挡得只剩头顶细细的一条,下面半截楼都被埋在不见阳光的阴影里,混杂的气味在阴影里蒸腾,比盛夏的阳光还要热烈。

一家按摩店的门口站着两个人,是雷宇星和冷微澜,简月一走过去就向冷微澜质问道:“我不是让你回家吗?”

冷微澜指了指雷宇星:“是他不放我走,他说我敢走,他就报警。”

简月冷冷地看着雷宇星:“你想干什么?”

雷宇星蹲在台阶上盯着简月,和简月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往前走。简月只能拽住冷微澜的手腕跟上他。

雷宇星把她们领到一扇邻着筒子楼的院门前,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院门走了进去,简月和冷微澜也跟着进去,一进门就看到小小的院子里堆满了纸壳、塑料瓶子和零碎的废铁,还有一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简月觉得那辆车看着有些眼熟,还没来得及想起那辆车在哪里见过,就听雷宇星说:“喂,你们进来。”

一排屋子旁边堆着一摞纸箱,他把纸箱推倒,又揭开地上一层绿帆布,才露出一块木板,木板掀开,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可以通往地下。

雷宇星掀开木板,指着简月和冷微澜:“你们两个,都跟我下去。”

简月:“为什么?”

雷宇星:“那我们就站在院子里,万一警察来了,一眼就能看到我们。”

简月只能跟着雷宇星一起下去,往下是几层台阶,再往回一转,又是几层台阶,台阶连着一个地下室,用木板隔出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只光线昏黄的电灯泡,墙壁上整齐地挂满了各种工具,墙边摆着一张长桌,留出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这间地下室看起来像是工具房,或是做木工的房间。

冷微澜紧紧地跟着简月,半个身子藏在简月的身后,打量着周围,问道:“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干吗?”

雷宇星双手揣在兜里,说道:“不干吗,唠唠嗑儿。”

简月注视着他:“你想说什么?”

雷宇星:“你到底是谁?我怎么就跟撞了鬼似的被你缠住了呢?”

简月挑起唇角:“我可没有缠着你,我一直在帮你。”

雷宇星:“本来我屁事儿没有,是你莫名其妙地跑到我家,威胁我帮你骗警察,现在事儿闹大了,警察要抓我,你又让我跑。”

简月:“你不应该跑吗?”

雷宇星:“我不想跑!是你害得我像个老鼠一样躲着警察!”

简月微微皱眉,不耐烦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雷宇星指着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总是比警察快一步找到我?”他又指着冷微澜,“还有你,你是不是那天真正取钱的人?你又是谁?”

冷微澜的脑袋一缩,做出害怕的样子。

简月移到冷微澜身前,把她挡住,道:“你的问题都对你来说很危险,知道这么多对你没有好处。”

雷宇星把手一挥:“少吓唬老子,以为老子怕你?”

简月抱着胳膊,冷冷地道:“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总之现在警察在找你,如果你不想被抓,只能听我的。”

雷宇星:“你还想让我干吗?”

简月:“我会帮你找一个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在此之前你需要保护好自己,等你安全了,我就把女孩儿还给你。”

雷宇星狠狠地盯着她:“你又拿小雅威胁我,你这女人太恶毒了。”

简月笑道:“别这么说,我只是想保护你们。”

雷宇星低下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道:“你把小雅还给我,我保证带着她消失,不会被警察抓到,就算我被警察抓到,我也不会把你们供出来。”

简月敏锐地捕捉到了雷宇星看时间的小动作,这一举动让她倒吸一口冷气,问道:“你报警了?”

雷宇星猛地抬起头,他下意识地想说谎,但是他看到简月阴冷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看穿了自己,只能承认:“对,上次来找我的叫周行的支队长,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了。”

简月咬了咬牙,咽下一口气:“为什么?”

雷宇星看着她说:“你比警察更危险。”

简月:“所以你一直在拖延时间?”

雷宇星大刺刺地拿出手机:“我还想催一下他们的速度。”说着,他拨出一串号码,把手机放在耳边。

简月取下早在几分钟前就物色好的一把挂在墙上的锤子,掂着锤子就朝雷宇星走了过去,对着雷宇星的脑袋一锤子挥过去。雷宇星不得不放下手机向后闪身,才及时避开朝着他砸过来的锤子,但是闪得猛了,一屁股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就要爬起来。

简月抢上前,一脚踩住雷宇星拿着手机的右手手腕,松开手里的锤子,拳头那么大的锤头照着他的脸就砸了下来,雷宇星大叫一声,连忙扭头避开,锤头“咚”的一声砸在他的耳边。

简月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踩住雷宇星手腕的脚上,蹲下身抢走他的手机,发现他调出的号码果然是周行的电话号码,但是还没来得及拨出去,上次通话的时间就是13分钟前。她把手机扔给冷微澜,冷微澜立刻把手机关机。

雷宇星大叫:“你想杀人吗!”

简月把右膝往下压,狠狠地抵在他胸部,冷冷地道:“我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杀了你,你却在逼我动手。”

院门忽然响了,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传进地下室。雷宇星的眼睛一亮,张嘴就要喊,但是简月眼疾手快,用力捂住雷宇星的嘴巴,冷微澜也连忙帮忙,双手把雷宇星的左臂按在地上。

雷宇星呜呜叫着扭动两下,忽然发力把冷微澜掀开,攥着拳头就往简月的脸上打了一拳,简月从雷宇星的身上翻下去,用手撑住地面,绷直右腿瞅准雷宇星的脖子横扫过去。雷宇星才爬起一半,屁股刚离地,就被简月扫过来的右腿踢翻,又被简月死死地压制在地上。简月迅速变换姿势,右腿往回一折,用膝盖死死地抵住雷宇星的脖子。

雷宇星无法呼吸,也不能出声,涨红着脸,把两只手乱挥。冷微澜又把雷宇星的左手按在地上,简月抓住他的右手,把他的手掌往后翻折,雷宇星失去了反抗能力。

“有人吗?”院子里有人在说话,简月抬起头,看到通往地下室的洞口被两块的木板堵住,木板中间留出一道手指宽的缝隙,透过缝隙,她能看到外面的阳光。

刚才说话的人是周行,周行已经到了,此时就站在院子里,和地下室的入口只隔了几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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