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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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月季和木芙蓉开得很好,一朵朵簇挨着,粉色红色黄色挤在一处,像是在画布上泼洒了颜料盘子,色彩丰盛的教人目眩神迷。

乔安娜拿着一只剪刀提着一只篮子站在花园里,想剪几支漂亮的月季插在花瓶里装点房间,“噔”的一声,剪刀绞断了花枝,一只粉色月季花被她扔在篮子里,掉下几片花瓣。

“安姨。”

赵文郡在廊下叫她。

乔安娜回头笑问:“怎么了?”

赵文郡道:“安姨,你来一下。”

乔安娜挽着花篮从花园里走出来,站在廊下扶着柱子抬起脚,磕了磕鞋底的一点干泥:“文郡饿了吗?我点了披萨,一会儿就送来。”

赵文郡把她的花篮接过去,摆正一张藤木椅,道:“我不饿,安姨你坐。”

乔安娜坐在椅子上,习惯性地翘着腿,把脚上沾了泥的拖鞋脱掉摆在一边,赤着脚踩在廊下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

赵文郡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道:“安姨,刚才我看到大伯的学生从大伯家里出来了。”

乔安娜在椅子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斜躺着坐在椅子的对角线上,解开旗袍领子一颗紧崩崩的纽扣,笑道:“你说的是简月?”

赵文郡点点头:“她怎么又来了?”

乔安娜道:“她来是为了你大伯的案子。”

赵文郡:“大伯不是被马玉琴杀死的吗?”

乔安娜:“谁知道呢,或许她查到别人了?”

赵文郡沉默了下来,总是斯文乖巧的他静坐着,就连坐姿都像是在上课一样规矩,那张唇红齿白清秀漂亮的脸上无时无刻不露出甜静的微笑。此时他也在笑着,只是他笑得有几分苦涩和沉重:“安姨,我担心她会查到我们的事。”

乔安娜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他,笑道:“如果简月一直查下去,她一定会发现紫暇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活着离开我们家。”

赵文郡先因她提到死去的李紫暇而真诚地哀默片刻,又说:“安姨,这不是我们的错,都是爸爸的错,如果不是爸爸喝醉了,把紫暇当成那个女人,紫暇就不会死。”

乔安娜漠然地微笑着,笑得毫无情绪:“宝贝,不可以说爸爸坏话,你要尊敬他。”

赵文郡知错般低了一回头:“我就是太着急了,我担心我和安姨被爸爸连累。”

乔安娜道:“我们已经被他连累了。”

赵文郡瞥她一眼,神情哀痛:“我才十六岁,这件事我只是知情而已,我没有参与,我不需要负许多责任,而且蒋律师会帮我。但是安姨怎么办呢。”

乔安娜坐起来,拉住他的手,温柔地看着他:“文郡,你想对我说什么?”

赵文郡红了眼圈,犹豫再三,道:“昨天爸爸和我谈话,他说万一警察查到我们,让我和他统一口径。”

乔安娜用手指轻轻抚摸他的手背,像一条缠在他手腕上的柔软小蛇:“你爸爸说什么?”

赵文郡道:“爸爸说,我和他不能有事,而你是外人,我们可以把罪名推到你身上。只要我们能统一口径,他就有办法让你坐牢。”

少年的嗓音就像柔软的清澈的小溪,但这条小溪却被浣洗的刀刃搅乱了,留下蜿蜒的血水……

乔安娜身子往后一倒,靠近椅背里,望着赵文郡微笑:“这是你和你爸爸的秘密,怎么能告诉安姨。”

赵文郡离了椅子单膝点地蹲在她身边,把手放在她膝上,目光真挚动人:“安姨,我妈妈去的早,妈妈死后不到十天,爸爸就往家里带女人。我和爸爸的感情只比陌生人好一些,但是安姨不一样,安姨和爸爸结婚后一直关心我疼爱我,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所以我不想看着安姨出事,安姨对我好,我也要对安姨好。”

乔安娜抚摸他的头发,但只把手指轻轻掠过他的发梢:“文郡,你有这份心,我很感动。”

赵文郡道:“如果让我在安姨和爸爸之间选择一个,我一定选安姨。”

话说来说去,终于切入正题。乔安娜把手抬起来,离开他的头发,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漆黑发顶。赵江明狡猾,就算想推她顶罪,也绝不会告诉赵文郡,事实上就连赵文郡都在赵江明的“牺牲名额”之中,这个狠毒的男人从不在乎妻儿,他心里只有他自己。而赵文郡和自己的父亲一样狡猾,他料到自己会成为父亲保全自己的牺牲品,所以他先发制人,挣得乔安娜的协助。

乔安娜摸透了他的心思,反问自己,那你想帮谁?她对赵江明没有感情,贪图的是赵江明的钱财,倘若赵江明死了,财产不就是她的?她早已调查清楚,赵江明没有另立遗嘱,她就是赵江明所有财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至于赵文郡……她垂眸看着赵文郡搁在她膝上的安静乖巧的头颅,她能看到这颗脑袋里面的想法。她候着赵江明死,赵文郡候着她死,或许赵文郡不想让她现在死,但也快了,只要等到他成年。

她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轻抚赵文郡的头发,道:“让我在你和你爸爸之间选择一个,我也一定选择你。”

赵文郡抬起头看着她,两个人看着彼此,周围空气变得严肃而庄重,他们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出对方视自己为盟友,但这盟友只是暂时的。

院子里开进来一辆宝马,车头插进了花丛里,压折了几株开的艳丽的月季。赵江明推开车门走出来,衣衫不整身形摇晃。

赵文郡赶去扶他:“爸,你又喝酒了。”

赵江明把胳膊架在赵文郡脖子里,除了脚步有些不稳,脸上神色很清晰,他走到廊下,乔安娜扶住他的胳膊,道:“你怎么又喝了酒开车?多危险呐。”

赵江明道:“司机小孙家里出事了,我给他放了几天假。”

他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过赵文郡,只把赵文郡当成一根拐杖,当下把赵文郡推开,一把搂住了乔安娜,掺了酒的口气大口大口的往乔安娜脸上喷:“蜀王宫夜总会新来一个小姐,长得像你年轻的时候,也爱穿旗袍。”

她才二十九岁,可在赵江明嘴里就已经不年轻了。乔安娜冷笑道:“拿我跟一个出台小姐比,真有你的。”

赵江明用力揉了两下她的臀,笑道:“你可不是出台小姐,你是坐家夫人。”

他搂着乔安娜往屋里走,乔安娜悄然回头看了看赵文郡,赵文郡站在廊下向她轻轻点了下头。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飞逝,太阳无声无息的下沉,阳光将院里的花拉出一条条长长的影子,像花的尸体,而开的绚烂娇艳的花朵,是花的魂魄。

屋里传出下楼的声响,赵文郡回过头,看到乔安娜沿着楼梯走了下来,手上系着领口的纽扣。她走到廊下,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支小小的录音笔,道:“文郡,你我后半生的命运,就靠它了。”

赵文郡想拿住录音笔,但是乔安娜把手一合,握住了录音笔,道:“事才成了一半,我们还需要一个人。”

赵文郡:“谁?”

乔安娜道:“苏美云。”

赵文郡道:“爸爸把她藏起来了,我不知道她的下落。”

乔安娜:“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找到她,否则你我都会被赵江明拉下水。”

一首英文歌响了起来,是乔安娜设置的手机铃声,她刚才把手机放在了盛着几支月季的花篮里。她拿起手机,来电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她接通电话:“喂?”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你是乔安娜?”

乔安娜:“……是。”

对方又问:“在找苏美云?”

乔安娜不语。

对方笑了起来:“你的时间不多了,警察也在找苏美云,如果你不想被警察抢先一步,现在立刻走出天城佳苑小区,我在路边等你。”

电话挂断了,乔安娜拿着手机,陷入权衡犹豫之中。

赵文郡问:“安姨?你怎么了?”

乔安娜说了声没事,然后回房间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短袖长裤,还戴上一副墨镜,对等待廊下的赵文郡说:“我出去一趟,你等我电话。”

她快步走出小区,放眼寻找四周,只在马路对面看到一辆停在路边的白色轿车,车里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她,打了一下双闪。

她穿过马路拉开车门坐在进后座,立刻去看开车的人——驾驶座坐着一个穿连男装连帽衫,头上戴着两层帽子,还戴着墨镜的人,外貌难分雌雄,但是刚才给她打电话的是个女人,由此她确定那人是女人。

冷微澜把车开上路,道:“都说了让你立刻,你还是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乔安娜盯着她的侧脸:“我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事?”

冷微澜道:“着什么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乔安娜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捏住口袋里一支防狼喷雾:“是赵江明派你来的吗?”

冷微澜:“不是什么赵江明,是江浔。”

乔安娜仔细回忆这个名字,道:“我不认识叫江浔的人。”

冷微澜很冷淡地说:“你迟早会认识他。”

乔安娜:“他让你找我干什么?”

冷微澜:“你们一家人杀死了一个叫李紫暇的女孩儿,警察就要查到你们了。”她冷笑一声,“你要有大麻烦了。”

乔安娜云淡风轻地微笑着:“也许吧,我要有麻烦了。不过我很好奇,你真的知道苏美云在哪里吗?”

冷微澜:“我不知道,但是江浔知道。”话音刚落,她收到一条短信,短信里只有一串地址,她立即改变方向,朝短信里的地址开过去。

赵江明在外购置了许多房产,无一不瞒着乔安娜,不让其经手更不让其过问,乔安娜只知道赵江明殷实富有挥霍无度,对他详细的资产明细一无所知。她被冷微澜拉到一座高级住宅区,走在小区的林荫道里,冷微澜问:“你知道赵江明在这儿买了三套房子吗?”

乔安娜道:“刚知道。”

冷微澜指着东边的一栋楼:“苏美云就住在那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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