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2 / 2）

杜昼：……

她垂头丧气地点点头，非常不想每天早起上课上学。

简直泯灭人性。

自己已经是能够一剑秒杀跟踪者的高手了，上京后却还得去上学；这和自己想象中拨弄风云的样子完全不同。

人生，果真是际遇无常！

陈章淡淡扫她一眼：“既然清楚，便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吧。孩童手里拿什么剑？也不怕伤着自己吗？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受你祖父所托，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人一生要看清楚谁才是敌人；我非你的仇寇，刀锋不必对我。”

见杜昼还在犹豫，他起身走到杜昼面前：“我帮你拿，还是你自己拿？”

他身形高大，一下子站在杜昼面前，杜昼马上就感受到压力。没想到看上去挺瘦弱的，肩是肩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这次看见了。

但人还是挺高的啊！

杜昼不情愿地磨磨唧唧地伸出手，陈章啧一声，低头一看——

哪里有什么利刃，杜昼手里拿着个布娃娃，那布娃娃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好跟陈章看了个对眼。

陈章沉默了，风里来血里去的缁衣侯沉默了。

杜昼暗笑，一脸天真地解释：“我非常有教养的，在你这里借住，当然要给钱——但是你也不要钱。我想过送礼物，但是送礼物忌讳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送多不诚心！那多不好！”

所以呢？陈章看这小孩能怎么编。

杜昼声情并茂地演戏，绞尽脑汁回想着说书先生讲缁衣侯那些风流韵事的兴奋模样：“这个时候，我突然记起来祖父跟我说过的话：送礼，假如不能送别人喜欢的，就要送自己喜欢的——这个娃娃，我每天睡觉都要抱着，从小到大，无论去哪里，它都不离不弃地陪在我的身边！我身边最喜欢的就是它了！”

陈章：“所以你要把它送给我？”

杜昼理所当然：“不！我允许你抱着它睡一晚。”

陈章此刻非常后悔，捏捏眉心。

自己为什么答应了江南那个老家伙照顾他孙子？而且答应的是好好照顾，不能动手。

见陈章脸色不对，杜昼连忙补救：“我每天抱着它睡觉就能睡好，一晚上都没有梦；但是只借你一个晚上，否则我会睡不好觉。”

陈章听完还在沉默。杜昼轻轻拉起他的手，轻轻把娃娃放进去，轻轻抬起头：“那我走啦？”

不等陈章说话，她动作灵敏地开门走人，一气呵成。

陈章顿了顿，嗅着书房里的安息香，心想睡个好觉？就用这玩意儿？他低下头，与娃娃晶莹剔透的眼睛对视。

果然是小孩子。

话是这么说，就寝时，他犹豫一下，到底把那娃娃放在了一旁矮桌上。

宁伯进来给他添香，见着这娃娃，“咦”一声：“侯爷身边怎么会有这种小孩子玩物？是谁落下了？明日我拉出人来好好问。久来无事，底下的人都疏忽了，侯爷莫要怪罪。”

陈章道：“不必。杜如晦送我一夜，说拿这个当做谢礼。”

宁伯怔一下，反应过来小孩子是指杜昼，马上笑开了花，帮杜昼辩解：“杜公子还是小孩子，小孩子睡觉就是喜欢抱个什么东西才安心。”

见陈章不否认，宁伯也不再多问，问道：“今夜还点香吗？”

陈章：“点。”

杜昼在床上打滚，硬是睡不着觉。

杜方打着瞌睡问：“公子怎么了？”

杜昼摇摇头，突然问道：“我爹娘的墓……是在终南山上？”

杜方困意顿消：“是。”

夜深，虫鸣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听到杜昼在内室平静的呼吸声，不知道小公子现在心情如何，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杜昼问：“有谁去看过吗？”

杜方犹豫一下：“那墓在皇觉寺后面的松树林里。两位……主人葬在一起，碑上没刻字。每年都有人去送花还有点心香烛，只是不知道是谁，咱们的人没碰见过。”

他挠挠头，觉得匪夷所思：“本来据说是不准收尸的，当年沈老爷子也没办法做什么，沈家根本不能动。不知道是谁，给老爷和夫人立了墓跟碑，还每年都去祭奠，特意告知江南的老爷子让他安心。”

杜方感叹：“这可真是个好人。”

能雪中送炭，从皇帝手下把触怒皇帝逆鳞的人安葬，的确是个好人。

杜昼静静地听着，抱着被子，闻言道：“过些日子我去趟皇觉寺。”

杜方急道：“主子，这——”

杜昼声音清淡：“祖父的墓在沈家，我不能去。只有爹娘能去看一看了。我有计较，你们不必担心。”

杜方知她心中有打算，便不再坚持。

“睡吧。”杜昼道。

不多时，杜方的呼吸便稳定下来。杜昼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夜里的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