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苗(2 / 2)
不止是为了掌控他的位置和动向,霍枭在保护他。
只是这种方式有些粗暴无礼,不请自来地下套,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信任大概又荡然无存了,不过霍枭并不在意。
人心是不好琢磨的东西,不可控,也不长久,俞心驰以前就是人精,哪可能对他这个才见过几次面,前面怀疑后面殷勤的人报以绝对信任,哪怕霍枭给他真情实感地讲了一个童年趣事,这个故事也不足矣说服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一碗粥,一个从小崇拜的形象,一场无疾而终的相识,能有多大的动力让霍枭和他共享灵源,说出来也怕俞心驰真的以为自己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心思。
但是他无从解释——俞心驰的肉身对他有着天生的吸引力。
不能忍受他身体有任何的侵害损伤,不能看见他流血,不能听见他说疼,甚至不惜用自己去替代他受伤害。
好像有个声音在引导他去做这件事,下意识地必须靠近和保护。
以至于他把彼此永不腐朽的肉身联想到了一起,认定他和俞心驰有比那碗粥还要深的羁绊,只是原因藏在他未解开的记忆中。
“药效只有三个时辰,大人,需要我再加点剂量吗?”谛听见他一言不发地出神,主动问。
“不用。”霍枭掖好被角走下床,水流追寻着他的脚步尾随其后,有些迫不及待了,他道:“我回来之前,你替我看着他,如果醒了就带他到处走走吧。”
“是。”谛听抬起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霍枭道:“想说什么就说。”
“菩萨告诉过我,炼狱是大人寻到平静的唯一途径,若你踏上归途,终将在癫狂中灭亡。”谛听走到霍枭脚边蹭了蹭,“我其实并不希望大人的记忆解开。”
“但他说过这是机缘,看我接不接下。”霍枭垂眸看着谛听难得地冲自己撒娇。
谛听哼唧了一声:“那你要接下吗?”
“嗯,不过好像也不是我选的。”霍枭语义不明地道,“是另外一个我做的选择。”
谛听蹙眉:“听不懂。”
“不用懂。”霍枭轻笑一声,蹲下揉了揉它的头,“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吧。”
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语气有些软,却和他发疯时候的憋屈不一样,是洒脱的。
虽然大人言语和行为依旧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甚至他自己都不确定动机出自哪里,谛听暗暗想,不同的是,千百年来守在他身边他一直活得没有一丝生气,这会儿像是找到点意义,有滋有味地就要去了,它愿意陪着。
谛听怔了片刻,拱拱他算是回应。
霍枭站起来,身体在黑衣下渐渐变成气雾,被地底滚起的闷雷蚕食了。
谛听冲着逐渐消散的背影道:“我想在院门口种花。”
那人起先没有回应,彻底陷入地下时才悠悠传来一声:“种吧。”
……
俞心驰醒了之后,非常清楚自己被下药了,他生着闷气想找霍枭问个清楚,但找了一圈没见人,被刨坑的动静吸引到了大门口。
石壁上古怪灵动的经文给他带路,他站在无字匾额下,先被海底空隙的壮丽和旖旎实实在在地震撼了一把,然后才顺着声音的来源找过去。
谛听挖了很多坑,花苗散在一边,没急着种,他还在不遗余力地刨土,看见俞心驰穿着寝衣就出来了,道:“醒了啊,渴吗,我给你烹茶吧。”
“别介。”俞心驰走到他旁边蹲下,气还没消:“你家大人的茶我可再也不敢喝了。”
谛听嗤笑一声:“那是为你好。”
“怎么说?”俞心驰诈他,“我现在身上都是你家大人的味道,去哪儿都能被当成鬼王供着?”
“美得你。”谛听一偏头,咬住一根花苗:“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条忠诚的好狗,俞心驰“啧”了一声。
看它挖坑挖得费劲儿,俞心驰好心地抓起花苗帮它栽种:“睡饱了,我帮你吧。咦?”
谛听道:“怎么了?”
“曼陀罗……”
“你认得啊。”谛听用爪子盖上土,轻轻拍了拍,引了一股提前备好的活水浇注上去,动作一气呵成,然后道,“我去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
俞心驰默默地选了个空的坑开始栽:“这花在南疆很常见,古时叫曼陀罗。”
“大人刚来时身上有这个花的香味,我以为他喜欢。”谛听认真刨坑,“试着种了好几次都没活,这次应该可以了。”
“为什么这次可以了?”俞心驰问。
“他想就可以。”谛听眨眨眼,没多说。
俞心驰心道什么主人养什么狗,一脉相承地不说人话。狗子认真种花,俞心驰没事做,也没天聊,只好默默地给他打下手。
半个时辰的功夫,花苗就种完了。
尽管都是光秃秃的苗杆,栽了半个院子,等花期到来,或许真能给这死气沉沉的海底炼狱带来一丝生气吧,谛听满意地绕着院子跑了一圈,跑到俞心驰脚边坐下,心情很愉快。
尽管它什么都没说,俞心驰却从无言和窃喜里尝到了无限的寂寥。
就像他陪着霍枭逛商场时感受到的一样。
他不经意瞥了一眼海边,正在想,霍枭什么时候回来?
轰隆——
海面像是听到了他的疑问,用一卷海浪回应他。
谛听立刻坐起来,拍掉爪子上的土,蹭了俞心驰一下道:“走吧,大人回来了,送你回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