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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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进来之人还未及收足立稳,四下里转瞬已是烛火通明,牛油风灯特有的焦膻味立时充斥在周遭的空气中,让人阵阵作呕。

我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地睁不开眼,一片混乱中,只听身侧呼啦啦一片甲胄声动,原本不大的屋内,俄顷间已立起无数的锦衣侍卫来,皆是佩刀在身,反手握柄。

眼前视线模糊,只能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遥遥传来“原来是你们”

康熙背着双手自后堂缓缓转出,一双眼内此时尽是尖刻的锋芒,只有颏下一蓬花白的胡须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的身后,三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胤禟垂手相随。八阿哥眼神淡淡向那来人的方向一瞥,眉头轻皱,立即又复肃容低头,掩住了些许失望之色。

只见胤祥怒目圆睁立于堂中,双拳捏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双眉扬起,眼中好似要喷出火来,一张脸上又是惊诧又是愤恨。

三阿哥抢上几步,指住我们叱骂道“还不跪下”

我身后那名侍卫正是舒鲁,这时伸足一踢,我腿上受力,一下子便跌跪在地。随即慧心也被推倒在我身旁,满头冷汗,两颊乌青,不住地喘息,果然也是被捂住了多时。

胤祥见状,怒极反笑起来,大声道“皇阿玛叫儿子跪,儿子自然要跪三哥你却急得什么”

三阿哥被噎得面色紫涨,气点着胤祥,嘴巴一开一合,却答不上话来。

康熙闻言,昂头哈哈大笑,劈手便掀翻了阶前的香炉,那白森森的香灰扬洒四散,直呛入呼吸,可却没一个人敢咳出声来。

一字一顿冷声道“朕要你跪下”

胤祥呆了呆,一言不发,咚的一声,直直地跪倒下去,只有腰板依旧硬挺不肯稍弯。

康熙面如寒霜,语气冷厉,向我道“你与十三阿哥来此何为若是欺瞒了一个字,朕断不会饶你”

我情知今日已堕陷坑,只未曾料到,皇太子被废不过百余日,他竟已迅即出手。

抬头定定地看向胤禟,他只是无声地站在八阿哥身后,形如槁木,眼内死水一般无波无澜,却目不转睛地始终望着我。

我对他凄

惘一笑,心里却忽然平静了下来,伏首磕了个头,答道“回皇上,奴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奴才久在内廷,轻易不能得见十三阿哥。皇上欲问何事,奴才实是不懂。”

康熙冷冷哼笑,盯视住胤祥慢慢又道“你以为朕在问她什么内外勾结,处心积虑。你可不要告诉朕,这八个字你也听不懂”

胤祥亦是重重地磕了个头,垂首之间目光在我身上掠过,沉声道“永宁虽为儿子外家之女,但儿子与她并不相熟。儿子若有让皇阿玛误解的错处,自是一力担当,还请皇阿玛明查,万不可无端冤枉了无辜之人。”

康熙摇头恨叹,道“你如今是真得出息了,便是朕来亲问,也会装出一副大谬不然的样子。”说罢,从袖内掏出一页信来,向胤祥眼前一丢,喝道:“这个瞧着可眼熟么”那信纸轻飘飘地旋落在胤祥膝前,只见信上既无抬头,又无落款,只疏疏地写着几行蒙文。

胤祥抖着手拾起信来,赶忙细看,却是越看越惊。

康熙缓缓道“时机已至,欲图之,务于万寿之期借凝春堂一晤。朕念得可有错漏

胤祥慌忙道“皇阿玛明鉴,此信儿子从未见过,显是栽赃,儿子斗胆,不知皇阿玛这信自何处而得”

康熙冷笑道“你还要跟朕问原委么上月左都御史赵申乔曾陈奏于朕,储君之位不可虚悬,请立皇太子,以定国本,安天下,果然今日尔等便诱于党类,各有所为,以希日后荣宠。你二人今日俱在此间,还有什么可以狡辩”一语言罢,口气已是勃然大怒。

正在此时,忽就听见门外侍卫惊呼道“恒王爷,恒王爷你”一片阻拦声中,胤祺已闯了进来,脸色煞白,顾不得看我,惊慌地扑跪在地,膝行到康熙跟前,连连叩首道“皇阿玛,儿子知罪永宁来此,是儿子约了她”

康熙目光冰冷,并不理睬他方才所说,反淡然道“老五你来得正好,也省了要人去传你。”略一顿,又道“朕曾密谕你微服入蒙古各部,你现在把原由说与他们听。”

胤祺伏在地上,背心战抖,却不肯启声回话。

康熙怒道“你也要抗旨么说”

祺喉头颤动,半晌才道“自三年前开始,儿子便断断续续使人探得,京中与蒙古之间有人用海冬青来往书信,但因那海冬青生性狡黠,轻易擒获不到,只两年前曾射下一只,信上寥寥数语,皆是觊觎悖逆之言”

康熙冷冷瞥他一眼,道“继续说”

胤祺额上细细密密沁了一层汗,强抑着道“儿子奉旨入蒙,虽难以彻查究竟是何人传递,但却发现发现那海冬青是往漠北喀尔喀三部方向而去”

甫一讲完,却立时抱住康熙的腿,哀声道“皇阿玛,儿子从不会说谎,今日也决不会欺骗皇阿玛此事与永宁断然没有关系,的的确确是儿子约她在此相会”

康熙“哦”了一声,哼道“你约她做什么”

胤祺并不看我,眼里俱是悲戚,埋首颤声道“儿子与她在宁寿宫中朝夕相见,两情相悦,此事皇太后、儿子额娘皆知,皇阿玛一问便明。儿子已请下皇太后懿旨,今日见她,是要她要她嫁给儿子”

我口唇干涩,一颗心几乎便要碎裂在胸腔中,抬眼回看住胤禟,那双淡灰色眼睛里的目光阴戾已极,直似要把我生生勒死。

屋外不知何时已是云障驱散,月正中天,那满天清辉,透过洞开的大门,直映在屋内的地面上。

一团沉默中,八阿哥忽上前几步,温然道“皇阿玛,五哥既言是儿女私情,想来和这信上之约不过事有凑巧,只是那后堂羁押的奴才”

康熙眼内空洞,半晌,将手向后一挥,道“胤祐,把人带来。”七阿哥连忙答应,却是面有不忍,磨蹭了半天,方要两名侍卫架了个女孩子上前,辫发披散趴跪在地。

我转眸向那女孩一看,却是瞬间如坠冰窖,原来那女孩不是别人,却正是红玉,此时神情委顿,兀自抹泪不止。

康熙冷眼瞧着我,道“私相夹带,通传消息,你们这恰恰用心可是要用在谁的身上你只当焚灭字纸,朕便不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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