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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两人默然峙立,均不作声。身侧一棵白榆上的花叶迎风而落,飘坠着洒在我们身上,竟仍是油碧清香。

“亮工说要更衣,怎么倒迷了路了,让人好等。想是那些个没用的奴才们混帐,引着走错了地儿。”蓦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虽一般的蚀骨寒凉,此刻听在我的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安心。

年羹尧干干一笑,忙打着哈哈掩了窘态道“九爷府上家业大,几进几出的,着实气派

风光,年某陋室空堂的住惯了,因此上随便看看,长长见识,不料竟走岔了,倒也不干奴才们什么事。”

允禟笑道“亮工你可是说笑了,允禟俗人一个,不过是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怎敢比你这封疆大吏黄缰紫骝,殊宠异荣呢”

“嗨,贝子爷,哪儿的话。”年羹尧略一抱拳,“皇上胸中光明洞达,万几庶务无不洞烛隐微。羹尧不过略有薄名,皇上既对臣下有信、有赖,咱们做奴才的又安敢不忠心耿耿、肝脑涂地。”言语之中,一时颇为洋洋得意。

“正是来来来,就让允禟到厅里陪亮工好好喝上一回,也是你体恤我了”

允禟说罢,上前两步,微拿眼梢扫了我一下,便揽了年羹尧的膀子,二人相携了大笑着一并往前厅走去,再没回头看我。

我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脚下一阵酸麻,捂住胸口跌坐在地,嘴唇止不住地哆嗦。傍晚春寒犹自料峭,轻风习习,仍是能冷到让人寒战

甫一入夜,却变了天气,彤云如晦,卷了沙土的风一阵阵灌进屋来,没有销住的窗页被抽打的一开一合,劈啪作响。

我靠在红酸枝的架子床上,头抵了床框,默看着窗外的一片昏天黑地。

只听“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我闭上眼假寐,不去看他。

允禟轻呼道“丫头”见我并不作声,站了片刻,走到窗边,掩上窗子,又到床前挨着我身边坐下,伸臂把我拥入怀中,半晌,哑声道“原来我不过还是这样的人”

天际猛地斜劈过一道闪电,暴雨已在这顷刻之间陡然如注而下,哔哔剥剥砸在檐上。我只觉心内绞窄,喉头阵阵腥甜,睁开眼定定看住允禟,凄然道“你不必说了,我心里都明白。”

在他怀里依偎了一会,缓缓道“年羹尧之所以敢这么放肆,只因他当下炙手可热,难免居功自傲,横作威福,只说这些日子便是皇上的恩诏到了西宁,他也敢不行宣读晓谕”

允禟抓紧了我的手,静了良久,淡淡道“丫头,你早猜到是他的意思了,不是么”

我战抖着双手,冰凉的指头攥住他的手掌,转泪道“不是。”

允禟摇头叹笑道“老四他

这么做一则不过是以此试探于我,看我如何应对,是否畏惧收敛;另一则便是妄想激怒了我,好抓了把柄去,我如何不知道”

我沉默许久,才慢慢道“皇上这一回既是试你,也是在试年羹尧这年羹尧只怕也讨不了好去,他如今被宠异搞昏了头,却不想想,皇上是怎样的秉性。既能遣他监视于咱们,怎么就不会让人监视于他我猜皇上早已安置了人在他身边,他的言行定都尽皆落在皇上的耳目中,只他今日那几句话,死一百次也有余了。现下朝廷尚需借助于他,自是隐忍宽贷,但终有一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罢了”

一语言毕,心中忽觉说不出的害怕,伸臂紧紧回抱住他,轻声道“当日皇上打死何玉柱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当真怕得要死”指腹已薄薄沁了汗出来,却不敢稍松,心底里竟似生怕这一放手,就此便会永远失去了他。

允禟用力搂住我,微笑道“我不怕。”

我仰起脸来看着他,也慢慢笑了出来“你不怕,我便不怕。”

允禟抚过我的眉心,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要你忧虑,这些我自然省得。”微一犹豫,复道“我方才已经叫穆经远拿了一匣子小荷包,塞了金锞,总有三四十个并一些西洋物件儿,给年羹尧送过去了,年羹尧都留下了,看来很是满意。”

说完,叹了口气,自嘲着笑道“我九爷,终于也会折腰了。”

又停一晌,静静道“以前或生或死,都不挂怀,现下,可是再不能够了”

雨幕重重,天地黑潦。眼中泪水在黑暗里无声而落,低低道“良夜无多,今夜欢娱,明夜如何”

允禟只是将我抱得更紧,温热的怀抱,纠缠的攀恋,再不可离,在我唇畔一字字道“两意绸缪,一宵恩爱,万古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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