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只诅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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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书房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地毯,被爬山虎深深眷恋着的拱形落地窗无限拥抱着天外的阳光,浅蓝色的贝壳风铃摇曳翕动,窗边的摇椅有规律地上下摆动。

一缕缕闯进来的微风吹散摇椅上那人微长的刘海,盖在身上的暗色披风终于从胸口滑到腰际,膝盖上的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动静。

暖光打在她优越的侧颜上,一张明暗分明的脸宛如沉没金沙的温柔长河。

金发少年推门而入,抬眸间,蓝色的眼睛锁定住窗边熟睡的人——那是个19岁的,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女性。

他兀自欣赏了几秒对方毫无防备的睡姿,然后快步过去不客气地将她唤醒。

“前辈,卫宫前辈!”

无人作答。

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面露无奈,看了一会,最后拿出杀手锏,他俯身在卫宫耳畔恶魔低语道:

“前辈,梅尔文·威因兹正在享用你藏起来的桃子布丁”

果不其然,少年的话语很快戛然而止,在他咫尺间的学姐已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住口啊!你个卑鄙的英国人!”

梅尔文·威因兹,乃一名稀有的“调律师”,能力是通过修复魔术师身上的刻印,来增加魔术回路运转效率。而这位在拥有白发蓝眼贵公子般的好样貌的同时,还满肚子坏水、本性鬼畜到六亲不认,最喜欢的便是欣赏人间悲剧。

俗称愉悦犯。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或许是卫宫身上悲剧色彩太过浓烈戳到了他哪个点,这位少爷居然能容忍她那个臭脾气,不仅愿意免费调和,还喜欢时不时凑上来寻开心。

要知道在卫宫佐千代入学时,她和被移植过来的时间刻印适配性远没有现在那么契合,使用魔术还需要大量咏唱。

一来二去,卫宫佐千代也习惯了这么个人的存在,况且她也是个半斤八两的混邪,阵营上达成共识后相处起来便没有什么忌讳——不过是多了个互相踩痛点的恶友罢了。

可话说回来,梅尔文是经常跑来寻欢作乐没错,可他上一周刚说要和好友,也就是韦伯·维尔维特,去哪个遗迹考古,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回过神来,卫宫佐千代恢复清明的双眼瞬间看向此刻但笑不语的、一样拥有大不列颠血统的漂亮搭档,猛地一拍额头反应过来。

她讪笑道:“那个,以上所有只针对梅尔文那个烂人,我没有说英国人不好的意思,像沃戴姆这样品学兼优的优雅绅士才是正统的大不列颠灵魂,非常完美,可谓是人间理想型。”

——可惜不是她的。

少年平静地注视着滴水不漏的前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三年时光,自己居然还没让她亲近到可以直呼名字。

基尔什塔利亚很快调整好心态,将手里准备充分的一沓资料递了过去:“新任务。”

卫宫佐千代蹙眉。

这一次时钟塔居然直接越过她将任务下达给助手位的沃戴姆,还真是急不可耐地表现出对她的不信任度。

想来也合情合理,对于挣扎在阴谋旋涡中的贵族们来说,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曾经好用的刀子,如今成长到他们不能轻易左右的地步、并且还拥有一身显而易见反骨,确实是一件折磨的事。

但即便如此,时钟塔还是没有流放她的打算。

毕竟那么强力的武器,不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想必也不能安心。

力量这种东西即便不属于他们自己,但是源自灵魂的嫉妒会迫使他们渴望盯着她,掌握她;觊觎着、希望着,有朝一日能通过绝无仅有的虚数体抵达根源。

虽然不虞但没有表态,卫宫佐千代沉默地接过文件,出乎意料,他们煞费心机让沃戴姆转达的并非是什么肮脏的权钱色相关的任务。

唔只是平平无奇的保镖工作?

拿到的资料页首附着保护对象的照片,对方看起来是个长相普通眼神疲惫阴郁的中年男人,看记录明明只有四十岁的年龄却已经一头白发,卫宫佐千代再往下读取他的生平,原来这名叫劳里夫的男人曾任时钟塔降灵科一级讲师,后来因不明原因离开魔术师协会,他自己本身也是一位贵族,而且风评据说不错,相传他乐善好施,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而这次的发布者正是劳里夫原属部门降灵科,任务则需要他们去往南太平洋东部群岛上的一座村庄,平安带回在那里独自暂居的劳里夫。

隔天,卫宫佐千代与基尔什塔利亚便抵达目的地,找到了正在给农户治疗的目标。

他们本以为可以立刻返程,结果却被劳里夫拒绝,原因是他必须要等到半个月后的一项实验结果才肯离开。

“什么实验?”

“神降,两周后的满月,大神将会回应在下的呼唤。”

男人和蔼地笑着,如是说道。

于是,时钟塔双壁,同辈中最强的二人顺理成章地给自己放了两周的假。

基尔什塔利亚每天会在休息室里雷打不动地喝上一下午的红茶,惬意地翻看文献,将精致懒人主义贯彻到极致;卫宫佐千代则有一些大爷遛弯的爱好,隔三差五就要在这半个小时能转完的小村庄独步一两个钟头。

基尔什塔利亚注意到她每次回来都若有所思,便忍不住询问。

卫宫佐千代置疑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这里的居民有些古怪,你不觉得他们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吗?”

金发少年淡定地合上书本:“或许和他们染上的地方病有关,要知道病痛可是很容易摧毁了人类的精神的。”

不无道理,卫宫佐千代摒去莫须有的怀疑,从沃戴姆面前捞起那本书——《神灵居所:虚数海》。

她面色古怪,露出微妙的嫌弃:“怎么看起这个了?瞎掰扯的玩意不读也罢。”

少年含笑地看了过来:“明明很有趣啊。”

我看你是恶趣味才对,卫宫佐千代颇为无语,抛弃了那本堪称是她用脚写下的‘著作’。

风平浪静度过了两周,在最后一天夜里,卫宫佐千代终于想起自己保镖的身份。

三更半夜里,两位魔术师不费吹灰之力便拦下了一名欲要行刺的暗杀者。

卫宫佐千代双手插在帽衫兜里,双目冰寒,像以往每一次任务般无慈悲地凝视前方肌肉紧绷的黑衣人。

戴着面具看不清男女的杀手方才被gandr击中腹部,身为普通人的他/她仍不放弃抵抗,决绝地横握匕首,低吼一声冲了上来。

结果扑通一下摔倒了。

“”

宝友,这可不兴跪啊!

“呕!”

杀手不知为何趴在地上吐出一滩黏稠的污血。

这届阿萨辛8太行。

卫宫佐千代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她匆匆移开目光,注意到因为一摔而掉落的面具。

基尔什塔利不像搭档如此吊儿郎当,他立刻从那宛如假水般的血迹中发现不对劲:“前辈这个人中了诅咒。”

卫宫佐千代这才借着月光观察起杀手。

脱下面具的杀手看得出是名年纪轻轻长相清秀的小姐,她颤抖地抬起脸,仇恨像是液淬在她漆黑无光的双眼上,声音哑的如同是住在深渊里的怪物。

“魔术师!都是你们的错!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你们这样自私又恶心的家伙!”

她跪坐在地上,泪水划过脸颊,湿润之后,颧骨下被炮烙打下的伤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是一枚致人皮开肉绽的家徽,是奴-隶身份耻辱的象征。

卫宫佐千代认出了那个正是劳里夫的家族标志。

杀手仍然歇斯底里:“六十七个!整整六十七个孤儿!我是唯一苟延残喘到现在的哈哈哈,最后一次尝试居然连那个恶魔的脸都没见到!”

“好恶心,我受不了了,每天都有可怕的东西降临在我的身体里他说是福祉,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用在我身上?每天每天还要被迫和那种东西交-媾魔术师啊啊啊啊,你们还配称作人类吗?”

她掩面粗喘,看得出已经半疯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刽子手,你们会下地狱的!”

卫宫佐千代感到窒息,每一声诘问都像是将她灵魂焚烧过一遍,把心放在油里煎熬,让她参透自己由内到外的丑恶。

她不是第一次面对受害者的谩骂,那些声嘶力竭,那些揭开的伤疤,都让她记忆浪潮回到人生起点的那个血色圣诞节

受害者成为新的施虐者,屠龙的人终成龙。

说得对,魔术师就是这样的群体,自私残忍而高高在上,她也一样。

杀手在极致发泄后终于崩溃,能活到现在可说是全凭复仇的灵魂绝地逢生,眼眶流净最后一滴泪,她举起匕首刺穿自己的心脏。

“我用生命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永远得不到所想要的——”

黯淡的眼睛最后变得浑浊,卫宫佐千代站定片刻,最后走了过去将她无法瞑目的眼皮合上。

“前辈”

基尔什塔利担忧地看着她,出身名门接触不到什么腌臜、入行仅三年且主职辅助和监督的他没有卫宫佐千代那么强烈的共情。

他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卫宫佐千代没有给他机会。

一个手刀下去,少年不省人事。

整个村庄一片死寂,饲养的家畜都同时睡去,但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原来不是安眠而是断气。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荡在夜风里。

家家户户的大门却都是打开着,在往日这个闭塞的村庄是不可见的场景,如今放在夜里更是透露出不同寻常的诡异。

村民无意识地在睡梦中彳亍前行,一同汇聚到一片荒原上。

那里,白发苍苍的男人早早等候,以不知名的材料绘制而成的魔法阵在半夜里分外邪恶。

劳里夫早早就知道自己是异端,幼年被神灵附身的滋味美妙到让人心驰神往,但□□凡胎注定其无法频繁触及遥远的存在。然而品尝过神秘带来的震撼后男人岂会善罢甘休?

于是他不断收留童男童女,将神降的代价转移到那些优质的躯体上,自己则享受恩惠。

可惜,这种过于丧心病狂的行为最后还是暴露给了同僚肯尼斯·阿奇博尔德知道,虽然同样不近人情且刻薄,但对方还是因为眼里不容沙子的特性向降灵科副部长报告了这件事。

结果便是,劳里夫因不明原因辞去了自己荣耀的讲师职位。

但如今随着肯尼斯死在圣杯战争上,一直眼馋他研究成果的副部长终于按耐不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劳里夫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只要牺牲一些利益就能回到灵脉充裕的时钟塔的机会。

只是,法政科的人来得比想象中早令他有些始料不及。

为了引开他们,劳里夫故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引来了那个一直对他怀有杀意的家奴,并且促使法政科的两人组和杀手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相遇。

卫宫佐千代找来时,正好目睹了近300人自刎的场景。

而罪魁祸首此时正站在被血液侵染的、亮着不详红光的法阵上癫狂大笑。

她早该想清楚的,居民身上那些流着脓的伤口来源根本不是劳里夫说的地方病,而是被侵蚀后不堪重负的体现,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早就将罪恶的种子播撒在这一片无辜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里,以平民的性命孕育着他的恶之花。

卫宫佐千代此刻只有满嘴的苦涩。

劳里夫注意到她眼里的动摇,发出不屑讥笑:“我的守护者啊你在哭吗?为了这些低等家畜?”

家畜?

“拜托,我们可是魔术师!能与神灵共鸣的魔术师!这些无知的贱民哪里配被您记挂?能成为祭品我都替他们感到荣幸,您难不成还会替他们伤心?哦可爱的女孩和她无用的同情心。”

没有天敌,没有危机感,只剩下步步身陷的驱使他们使用力量,人性的恶被无限放大,生命的价值对于拥有能力的他们来说将不再平等,人和人的个体差异扩大,杀戮和党同伐异便成为理所当然。

卫宫佐千代看着自己早就染上无数罪孽的双手,一瞬间觉得自己与那些被自己深恶痛绝的魔术犯没有区别。

劳里夫在大盛的红光中逐渐丧失了理智开始神神叨叨:“古神大人!啊,天哪,我终于见到您了!”

地上的魔法阵突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溢出牛奶白光的大洞,如同七彩泡泡的物质悬浮在上空,最后从地面生出无数只长着倒刺的触手——

令人望而生畏,精神几乎同时遭受污染,超出认知的恐惧占据心房!

邪神显现。

——

金属崩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响。

黑发少年狼狈地扶着倒塌的电线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不断在生死间经历着惊心动魄的博弈,即便是咒力无限的他也露出疲软力竭的神情,但好在他也脱下敌人游刃有余的伪装,暴露出对方后劲不足的弱点。

乙骨忧太频频向远处那个黑黢黢的密闭球形空间投注自己担忧的目光。

他的朋友兼后辈,被关在特级的领域里,生死不明。

几分钟前。

在那只没有五官的咒灵出现后,卫宫佐千代刹那间失神,可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她便被黑色的旋涡拖了进去。

“夏油杰!你做了什么?!”

相较于乙骨的愤怒,黑发男人倒是相当开心地眯起自己的小眼睛:“不要见外,只是请卫宫同学进领域里坐坐。”

“没有攻击性的那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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