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又回到了小山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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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十五,我们一行十人,又踏上了返回农村的道路。由市区到村里三十多里,一路上坡。我们三个买了新车的,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喜气洋洋,一路猛冲在前面,

我得意的吹嘘着:“看见了哇,我的宝马良驹,一道蓝光就跑在前面了。”

“咱买不上飞鸽,永久,这红旗车也不错,关键是看谁骑。”

买车后我把整个车架用蓝色塑料条缠起来,这在当时单一的黑色车架中十分耀眼。

喜喜骑的是旧车,他酸溜溜的挑刺说:“你傻逼呀,车还没有见新呢,就让你给缠成这样,跟我这旧车有什么两样,还吹。”

我撇撇嘴说“拉倒吧,你没看见我带着一个人也比你快,你给我带一个试试,就你那破车,除了铃不响那都响,能骑上来就不错了。”

我们连说带闹嘻嘻哈哈的,近三个小时的路,在不经意间走了过来,又看见那山圪里的小村庄了。原本是想在家多呆一些日子的,怎么着也得过二月二龙抬头再回村,可是我们发现,整条街出来进去就看见我们几个人,数我们最清闲了。去兵团的早就归队了,分配工厂的除了那几天休假,也按步上班了,唯独我们在几个下乡的,还孤零零的留在家里,在父母眼前晃荡着,这样待在家里算怎么回事,连我们自己也无聊没劲。还是回农村去吧,让老人们省点心,哪里好歹也是我们栖身之地呀。我们几个聚在一起,互相看着,这段时间一个个养的光眉俊眼的,衣着光鲜,外表看着很不错,但是我们每个人都被一股子说不出的,懒洋洋的东西包裹着。没有一点精气神。家还是哪个家,父母兄弟姐妹依然如前,但我们却提不起精神,好像与身边的一切产生了一丝丝的陌生感。耳边也时时响起莫名的声音,“哪来的回哪去吧。”

我无精打采的说:“我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总觉得很不自在,在自己家里待在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喜喜也软不塌塌的说:“我也是,就像少了点什么,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我们孤零零的瞎晃荡。”

小永子也说:“是了哇,那几天我就觉得,咱们跟去兵团,进工厂的同学们,说不在一个话题上,除了瞎起哄行,一说点正经的内容,咱们这伙下乡的都跟不上点。”

我说:“你们发现没有,去兵团的一张嘴就是,连,排、班的,集体伙食,会战,命令什么的。以前学校的事很少提。

高益兰说:“对,进工厂的那几个也是,满嘴的师傅,工种,加工零件,学徒,工资什么的。”

边贵也说:“是了哇,不像我们几个,一张口说就是学校,红卫兵,战斗队,串联什么的,我们就像老牛拉破车,尽是过去那点事,没一点新鲜的东西。”

我说:“是呀,我也能感觉到他们异样的眼光,人家是集体组织,能随时听到时事,新闻,国家大事,咱跟人家是不同的世界,说不到一起。咱们还笑话去兵团的,过年在回家还要请假,排不上队的还回不来,咱们倒是自由了,管什么用,这不是没意思了吗。”

小永子大咧咧的说:“算求的了哇,我看咱们早点走回村去哇,待在家里一点意思也没有,无所事事,时间一长我们也废了。”

是呀,我清醒的知道,不管我们乐意不乐意,我们已经不属于这座让我们无比留恋的城市了。老天爷早就立好了规矩,我们以前每迈出的一步,早已决定了我们要去的方向,以及我们将要付出的代价,疯狂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校园和社会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不会养懒人的,我们已经到了自食其力的时候,只有通过自己不断的努力,脚踏实地的辛勤,才能换来属于自己的未来。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前景是什么,也不敢想,但是我知道我必须要走了,离开父母营造的温暖的家。

我们几个不用商量,心知肚明,走吧,在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去吧。我们这些个温室里的花朵,应在大自然中接受洗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回村不久即被告知,市农电,公社为了配合更进一步的农业学大寨,要在农忙之前,给我们这个小山村,竖杆子,拉电线送电了。太棒啦人们欢呼雀跃,现代文明之光,终于要照亮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了。我们为那即将告别的小油灯兴奋着,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大队决定全力以赴,抽调全大队的劳动力量,共同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大队长亲自带队,在选好的地点上,开挖栽电线杆的坑。我们这里是石头山体,表面上是风化层,约有三十公分左右厚,越往下越明显坚硬,必须靠打钎或炸药,才能一点一点挖下去。人们干劲十足,俩人一组负责一个坑,从山外到山里到村里最后边,约有四里多地,每五十米挖一个坑。干部带领头,群众有劲头,一时间轰轰烈烈展开了劳动竞赛,吆喝声,抡大锤声,放炮炸石头声不绝于耳。按技术员要求,每个坑深一米五,一米见方,要保证质量。很快我们在规定的时间内将坑全部挖好。坑挖好了,但是电线杆在山下,这电线杆是水泥注成的,每一根都非常的重,怎么上去哪,没有动力,没有机械,只能靠肩挑背扛最原始的笨力气了。

于是大队长指挥,每二十人负责抬一根电线杆上去。我们找来绳子,抬杠,二十人分列两排,两人一组,硬是要抬十几米的水泥电杆上山。随着一声“起”的口号声,大家一起上肩膀挺腰,稳稳的照着电线杆坑的位置,直线爬了上去。没有任何技巧,不可能偷懒耍滑,只需要使劲用力,坚持往前走就行了。所有的人都紧闭着嘴咬着牙,在坑洼的山坡缓慢的移动着,遇到小沟坎的时候还好说,一遇到大一点的沟坎时,那就是要命的考验,水泥杆所有的重量,会压到四人或六人的肩上,那千钧压顶的感觉,会让你永世不忘。虽然就那么一两步,可你的双腿颤抖着,人被压的直晃悠,但你必须硬挺着腰,半点不能弯,坚持走下去绝不可松劲,绝不可以示弱。因为大家都明白,这关键的时候只要有一人松劲,那么其他人就会失去平衡,整个水泥杆的重量加上下滑的速度,就不是我们这二十个人能控制的了。人们心里明镜似的,必须撑下去。

就这样一根一根的电线杆抬上山去,一根一根的立了起来,那山坡上因抬杆上山,被踩踏出来的两排长长的,深深的,像百足蜈蚣似的印痕,三十年后依然清晰可见。

几十年后,我们又一起回乡村看望乡亲们时,见到此景,回顾当时经历,心情依然激动无比。大山上留下了我们接受再教育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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