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庭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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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霄神扑面而来,刀身震动,猎猎风声,像天地间初生的朝阳与风雪、像梅影落了霜,刀风逼近的刹那,女人动了!

女人双匕藏于腋下,拼着被陆瑛伤中的风险,寻了个刁钻的角度,突袭至陆瑛身前,双匕斜斜一挑,像暗夜中伺机而动的鹞鹰,直欲将陆瑛开膛破腹!

“叮——”

陆瑛不慌不忙,蛰身后挑,玉霄神狠狠拍在女人肩上!女人闷哼一声,肩臂震痛,一匕脱手,紧接着,还未反应过来,陆瑛第二刃已至!

女人轻哼一声,迅速滚地,捡起匕首,双匕合一,她凌厉的眉眼有种花黯阴山的味道,生得艳丽,层层花影间,却压抑着一股骇人的狠气。

她双匕归一,拼接到一起,便如同拼了一把三尺长剑,女人修长的手指将匕首转了转,就立刻上前,直扑陆瑛!

左手匕、右手匕,劈刺连接突袭,一时间,二人的动作快到看不见残影!

陆旻见二人缠斗,插不上手,只好走到一边,去察看那驿丞,陆瑛刀术精湛,又经验老道,他向来放心;于是,心下已定,他便将驿丞翻了过来,却发现那驿丞已唇色绀青,浑身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香气;伸手连点身上大穴,给那驿丞顺了气后,那驿丞便伏着草堆,哇哇地大吐了起来。

不对!陆旻鼻子动了动,这香气!

是蓬莱香!

他心底猛然一惊,抬眼去望那缠斗中的二人,却只见接连几个大招后,女人已然不敌,身上挨了陆瑛好几刀鞘——玉霄神就连刀鞘都是漠北精铁铸就的,打在人身上,自然生疼。

陆瑛即便不出鞘,对付这女人也是绰绰有余。却忽地,女人矮身躲过陆瑛又一记刀鞘后,忽探手入怀,捻出一团粉末,朝陆瑛迎面一洒!

“爹!!”陆旻飞身过去,替陆瑛挡下一袭。蓬莱香沾到他后背上,滋滋几声,烧穿了他后襟的衣物,烙下几个显眼的焦洞。

“儿子!!”陆瑛心里骂了几声娘,收了刀去看陆旻,父子二人耽误的刹那,女人迅速揪着机会,逃出了狱门。

你爷爷的,现在刺客阴人怎么都喜欢用蓬莱香?陆旻捂着肩膀,心里想。后背被蓬莱香燎得生疼。

“怎样,没事吧?”陆瑛焦急地问。

陆旻摇摇头,示意他去追那刺客,那个女人身份不简单,古怪得很。

“那成,旻儿,你待在这儿,爹给你叫人来,找个帮手,你看着驿丞。”

陆旻点点头。

陆瑛匆匆叮嘱了几声,就驻刀起身,转身朝狱外走,去追那刺客了。

一时间,牢房内便安静了下来。陆旻静静地待陆瑛走后,这才脱了力般,身体紧贴着墙壁,蹲下身子,试图缓解那后背的上阵阵痛热。

他拉着胸前的衣襟,心脏跳得有些快,脑中晕乎乎的,手脚有些发软。

想来,这就是蓬莱香的后遗症?

陆旻迷迷糊糊地想。他现在有些后悔,只觉得浑身燥热,四肢却飘乎乎的,像踩在了云端,只恨不得立刻就解开扣子,拉下衣襟,好疏解了心头那教人抓狂的燥意。

“哎呦,大人,您这样儿,是没用的,”好在他还算有理智,“噌”地驻了刀,硬撑着去看向那驿丞,喘着气道,“我认得你,你叫朱校,似乎对蓬莱香很熟。”

“是啊,”那朱校切了一声,他刚呕完嗓子里的水,身上全是伤,被镣铐铐着,陆旻便不怕他跑掉,“昨儿个晚上还不是您逮到我,把我交给京兆尹的嘛。”

“京兆尹把你送到了刑部?”陆旻冷着声道。

“是啊,谁知道呢,”朱校低下头,阴恻恻地笑了,他是个身材干瘦的中年男人,嗓子沙哑又难听,还带着市井间油滑的沉浮气,“那京兆尹不是全城都认的吃干饭的嘛,姓刘的不管事,就把我送到这儿来喽。”

“那你知道杀你的那个女人是谁么?”陆旻身上好了点儿,便趁机追问道。

“哎呦,大人,您别问我,问就是不知道!”熟料那朱校不上当,圆滑地岔开了话题,“我认得你,你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陆家的儿子,你那浪荡的爹,全城皆知;哈哈……落魄公子和他的上进儿子,日子过得跟话本里似的。”

“旁人都道你上进、前途一片光明,却不知整个盛京城有多少人嫉妒你,”他说到这儿,忽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大好的青年才俊,还不是被卷进了这个案子里,看看,你被那些个狗官抛弃了吧,进了这个案子,全都要给我陪葬……哈哈……”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旻蹙着眉头问。

才过了一晚上,这人说话怎就疯疯癫癫的?言语间,已然有股诛心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驿丞说到这儿,忽垮下了身子,摸了摸那只被谢深射瞎的眼睛,眉宇间,有股颓丧的味道,“小郎君,我也看你是个不错的人,好心提醒你一句,这蓬莱香的案子,你管不了。”

“蓬莱香的案子?”陆旻有些疑惑。

圣上交给他的,分明是宫宴的案子。

这驿丞,平日里劣迹斑斑的,看来也是蒙在鼓里?

于是,心下生疑,他便忍着身上的不适,努力集中注意,试图套话道,“那……你当真不知自己为何被朝廷通缉?”

“什么不知,老子知晓!”那朱校俨然是被踩到痛处了,嘴里恶狠狠地啐了一声,“不就是因为老子掺和了蓬莱香的生意?老子直接和胡人接轨,盛京城的线,有一半是老子撒的;整个盛京城,黑道白道都要给老子几分颜面!”

“那些个狗官、狗士族!眼红老子的生意,利用完老子,当然要杀人灭口了!”

看来他是真不知宫宴那件事。陆旻松了口气。

“胡人也会做生意?”陆旻又道。

“胡人怎就不能做生意了?”那驿丞奇怪道,又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顿时有些龇牙咧嘴,“草原五胡,狄部、勒丹、戎人、羌人、乌那,羌人是最和平的一族,边关苦寒,却也最会做生意;你们这些个小辈,出生的太平得很,建中年边关未平那会儿,哪个大楚男儿没上过战场?五胡的习性,多少也该知道点儿。”

“这么说,蓬莱香是胡人运进来的?”陆旻又继续套话道。

“小子,你想套老子的话?”熟料这回朱校反应过来,没再上当,只阴恻恻道,登时像只锯了嘴的葫芦,任凭陆旻怎么说,都不肯回话了。

是了,陆旻看着这驿丞不语缄默的样子,略有疲惫地靠着冰冷的墙面。

这人多年在三教九流里沉浮,劣迹斑斑,丧心病狂的恶事也做了不少,但这人是真不傻,若将胡人的事抖露了出去,保不齐要被治个叛国罪的。

叛国罪的下场啊……想到这儿,陆旻忽抱紧了手中的佩刀,心底有些发凉。

他在御龙卫的卷宗上看到过,大楚律载:通敌、媚敌、降敌,谓之叛国。叛国者,诛九族、夷三族,腰斩于市,弃尸于野。他虽从未见过,但也曾听说,当年景元帝斗倒叶家,用的就是“叛国”这个名头。

据说当年,叶家被诛了十族,整个刑场流血漂橹,尸体足足弃在了市口一月,恶臭熏天,那一个月,整个盛京城的百姓都不敢出门做生意

——某些程度上,这位英明的皇帝,也着实残忍。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那驿丞说得对,他生得太平,自是没有经历过战争,不止是他,盛京城这一代的小辈都是如此

——盛世安逸,确实能毁掉人的意志。

于是,思及此处,他便没再搭话,一时间,这冰冷的牢房内,便又安静了下来。

……

陆旻抱着刀,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坐了半晌,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感觉到舒服了些许。那蓬莱香药效散了后,他便驻着刀,站了起身,却忽地,牢门处传来清朗的一声:

“你爷爷的,今儿个刑部这是怎么了?怎的一个人不见?”

正说着,牢房的门口处便转出了一个身穿靛青色官服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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