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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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衾把双手揣在袖中,听了镇远侯这句,却仍是淡淡然不以为意的,反而问道:“大冷的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泉把伞擎的高高的替李衾遮着雪,伞下的光线本有些黯淡,幸而有地上的雪色反光,但面前这张脸仍是更多了几许凝重,眸色也越发深沉了。

“回大人,”李持酒见李衾不理自己的那句话,便道:“我是闲着没事儿,在这里溜达溜达。”

眼见李衾眉峰一动,似不以为然,李持酒却又嗤的笑了:“其实我在这儿做什么,大人您当然知道,当面问就没意思了。”

这会儿乘云因见李衾头顶有伞,便不甘示弱的过来,哆哆嗦嗦地也要给李持酒撑伞,他在雪地里半天了,手脚都冻僵了,动作很不灵便,好似随时都要跌倒。

倒是金鱼看见他脸红鼻子青的,就默默地走到身旁帮他把伞举了起来。

李持酒却把他们两个一推,道:“说了不必,我没那么娇贵。”

忽然一声叹息,是李衾说道:“我却有些不懂你了,当初不要的是你,如今又何必再回头恋恋不舍的,镇远侯,这本不是你的脾气吧。”

李持酒点点头道:“这本来的确不是我的脾气,大人看我向来是很准的。不过……我跟她前脚才和离,后脚大人就要再娶,这好像也不是大人您的作风啊。”

两个人的身量是差不多的,又都是习武之人,行伍出身,同样的身量端直,只是因为年纪跟身份的缘故,李持酒略显得纤薄挺拔些,而李衾则偏于端方沉稳。

他们两个目光相对,仿佛透过双眸将对方的心思看的明白清澈。

终于李衾一笑道:“是啊,我跟镇远侯所做的事情,都有些超出常理。可毕竟也有本质的区别,比如镇远侯你是舍手了,而我正好相反。”

雪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地落在镇远侯的头上,肩上,有点像是一尊雕像。

像是怕雪太轻了压不倒李持酒,李衾道:“你还记得当时在岁寒庵,你跟我说的话吗?”

镇远侯额上的一点残雪抖落下来,挂在他的浓眉上,又很快化成雪水。

李衾默默看着他:“我还记得,你呢?”

李持酒当然也不会忘记,甚至记忆鲜明。

他知道为什么此刻李衾会故意提起这件事。

李衾的确是来羞辱他的吧,或者炫耀。

可也怪不得李大人,毕竟是他自个儿自找的。当时他冷嘲暗讽李衾的话,如今字字句句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镇远侯将双臂抱在胸前,吐了口气:“谢谢大人提醒,我当然也不敢忘。”

“这大概就是此一时,彼一时吧。”李衾温声道。

前头萧府门口多了许多人,是听说李衾来到纷纷出迎的。

李衾瞥过那一幕,格外又道:“在离京之前,多陪陪家里的老太太是正经,年后你出去了,至少得一年半载才回,这时侯还在外头游荡,岂不是辜负了慈母之心。”

李持酒笑笑:“是。”

李衾见他应答,便道:“你且回去吧,我还有事。”

镇远侯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样子,偏偏是这种看似的沉默宽仁,却透着难以形容的傲然。

目送李衾往萧府门前走开数步,李持酒扬声道:“李大人!”

李衾止步,慢慢地回过头来。

李持酒道:“你相信真的能‘破镜重圆’吗?”

乱雪飘扬之中,眼前那两道好看的浓眉又是一蹙,然后李衾说道:“我自然是信的,怎么?”

“没什么,”李持酒向着他展颜一笑,抬手把脸上的雪水抹了一把,道:“这就好。”

他笑看着李衾,点点头,倒退了两步:“咱们走吧!”

李衾盯着他颀长的身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片刻,才也转身,仍向着萧府门口而去。

两个人在这雪地里背道而行,直到这条雪落的长街上再度空无一人。

李衾自然是来探望周老夫人的,毕竟年底了,按例该过来请安。

偏这些日子他不得空闲,今儿才总算挤了一点时间。

早在他下轿子跟李持酒说话的时候门上便派人入内通禀了,李衾还不到门边,萧府的那些门房以及管事早迎了出来,笑容可掬的请了这位大人入内。

李衾照例先去了老太太的上房拜见,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听到里头数声笑,隐隐地说什么:“有什么可避的。”

丫鬟请了他到里间,却见在座的除了周老夫人外,便是张夫人陈夫人等几位主母太太,其他的人一概不见。

只是李衾洞察敏锐,却发现往内的屏风后人影憧憧,想必之前府内的姑娘等都在老太太跟前凑趣,听说他来了便起身先避让了。

他又想起进门时候听到的那句话,便知道,这些身影之中必然也有东淑。

就听周老夫人笑道:“先前你们府里派了人来,我还问他们怎么连日里都没听说你的消息,可巧你就来了。”

李衾说道:“最近公务繁杂,倒不是故意失礼的。老太太莫怪。”

周老夫人摇头笑道:“不可这样说,自然是公事要紧,我又岂能怪你,你来,我更高兴,你不来,知道你在外头为朝廷效力,做的都是正经大事,我自然也替你高兴。”

李衾恭敬道:“是。子宁也会尽心竭力,不敢辜负老太太一片心意。”

张夫人在旁也跟着问了几句话,李衾一一应答。

直到陈夫人突然道:“李大人,本来预备着新年后便操办你同江雪的婚事,如今因大行皇帝之事,是不是就推迟下去了?”

张夫人不由看了她一眼,陈夫人笑道:“这迟早要说的,我提起来也不算冒昧吧?”

周老夫人看了一眼李衾,却道:“这个嘛我却是心里有数,萧宪跟子宁都是朝廷重臣,万人瞩目的,再加上李府跟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都是树大招风,越是如此越要加倍的谨慎规矩,不能逾矩行事,免得叫有心人抓住把柄,纵然是好事儿也会弄出有事儿来了。子宁,你觉着我说的对不对?”

李衾听老太太发话,才道:“是,您说的自然有理。这件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容后细细商议。”

周老夫人道:“嗯,知道你必然明白。”

陈夫人听他们说了此事,往屏风那边瞥了眼,忽然问道:“是了,方才李尚书来,可见到了镇远侯?刚才听说他不知怎么在府外徘徊,老太太打发了人叫他走,也不知走了没有。”

张夫人又看她一眼,忍不住道:“二太太对于镇远侯的事情如此上心,怎么刚刚老太太派去的嬷嬷们回来禀告,你都没听见吗?”

陈夫人笑道:“我先前只听说李尚书来给老太太请安,竟没留意别的。”

李衾却仍是面不改色的样子:“我见过他了,他也已经走了。”

“那他……”

陈夫人还要再问,周老夫人叹息道:“这个镇远侯实在是唐突的很,无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又不正大光明的门上通报,只管在外头转,却不知怎么回事,我才叫人出去劝他离开的,省得冻出个好歹来,他既然走了倒也罢了。是你劝的他吗?”

当下在座的都看向李衾,李衾道:“他原本也是无事,我只说了两句他就懂了。老太太不要担心。”

周老夫人见他轻描淡写的,便又笑了:“你办事自然最是可靠。”

陈夫人从旁看李衾自始至终都宁静温和的,便撇了撇嘴。

周老夫人却知道李衾时间宝贵,说了几句话后,便道:“知道你忙,不必时时刻刻记挂着来,只要你保重身体,为国效力我就很安心了。你且去吧。”

李衾又磕了头,才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老太太上房,便又给萧卓那边的人接了,请他过去说话。

李衾往外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内宅的方向。

这会儿又不比以前了,旧居里住了人,来来往往的自然不便。他纵然想去,也有些为难。

于是收了心,只先去见萧卓。

里屋张夫人见李衾去了,才让屏风后的萧家众女出来,谁知却不见了东淑。

萧浣溪道:“大概是先前给打趣了一句,江姐姐就先回去了。”

周老夫人笑道:“却也罢了,在这里呆了这大半天,也该让她歇会儿了。你们也都去罢,我也乏了。”

众人才都起身退了。

陈夫人跟萧浣溪在后,看着张夫人先去了,便道:“你瞧瞧大太太,把个干女儿当成亲女儿一样的护着,我刚才说几句话她就不乐意了。”

萧浣溪笑道:“谁让您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婚期倒也罢了,明知道镇远侯是江姐姐的心病,偏又当着李大人提起来。”

陈夫人叹了口气,见左右无别人,便道:“你叫我怎么能够心平,之前本来说好了的,萧府跟李府还要再结亲,人人都猜是你,那会儿不知多少人过来奉承我,没想到半路上居然出来个江雪……她要是个身份高贵的也罢了,偏偏……可笑的是,这般一个人,阖家竟当作宝贝一样,这般待遇简直不比萧东淑差多少,反而比她更胜一筹呢,我已经糊涂了,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浣溪道:“太太,以后可千万别再提这件了。弄的像是咱们上赶着反而落空一样。我心里却没什么,虽说是为了两家着想才要联姻的,但毕竟李大人可算是我的姐夫,我才不凑这个热闹呢。”

陈夫人道:“姐夫又怎么样?就是姐夫才更顺理成章呢。自古多少小姨子嫁给姐夫的,就是替你东淑姐姐照顾他……不比别人更尽心、更知冷知热?哪里不比那个江雪强上百倍。”

萧浣溪摇头不语。陈夫人又道:“何况,假如李衾不是这个地位出身倒也罢了,如今你看看这京城内,这天底下,除了咱们府的萧宪,还有谁比他更风光?既是先帝的宠臣,也是景王殿下的近臣,比萧宪还更得力些呢。除了他,你还望哪里找更好的去?”

萧浣溪笑了笑:“再好也不该是我的,倒也不用多想了。”

陈夫人皱着眉又想了半天,终于道:“这些人既然一条道走到黑,我也难说别的了。为今之计就是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才能争这口气。”

但是正如她自己说的,放眼天下,哪里能找到比李衾更出色的人物?

两人这边商议的时候,东淑却已经回了房中。

其实在李持酒于府外逡巡的时候便有人进内禀告,东淑自然知道了。

当时的场景,颇为尴尬。

幸而周老夫人体沐慈柔,便道:“我当是什么事,这也值得巴巴的来说,何况既然是外头的男人,自然是来找萧宪或者大老爷的。”

故意的说了这句后,便叫了两个贴身嬷嬷,又如此这般叮嘱了一会儿,叫她们去打发李持酒。

甘棠陪着东淑回房,一路忍着,进了门后才道:“姑娘,怎么侯爷竟然跑了来,天这样冷雪这样大,他居然等了那么长时间……若说是找萧三爷的,又不像,也不叫人通禀,难道是……”

东淑道:“老太太都说了,你又多嘴。”

甘棠便不敢吱声,彩胜笑道:“叫我看多半是有事情跟三爷商议,姑娘也不懂那些,自然不必理会。”

后来,甘棠叫小丫鬟去打听,知道李衾来的时候李持酒已经走了,这才放心,又特回来跟东淑说了声。

东淑反而怪道:“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又跟我不相干,哪怕他硬挺着冻死在那里呢,也是他自找的。”

她虽如此嘴硬说着,脸色却比先前缓和了几分。

甘棠早瞧在眼里,就只笑道:“是是是,是奴婢多嘴罢了。”

过了除夕之后,景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开广,大赦天下。

不料就在初三这天,北方玉关传回紧急军情,胡狄派兵犯境。

李衾得到消息,立刻跟魏中书等人进宫面圣,新帝看了公文,道:“之前本已经有了安排,要调镇远侯去北关的,他毕竟是李尚书一手提拔看重的人,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于是立刻下旨,命镇远侯李持酒任左屯卫将军,奉旨镇讨使,从冀州调兵两万,即刻赶往北关镇守支援。

李持酒在出发之前到兵部领虎符,顺要拜别尚书大人的。

他先前也来过几次,并不觉陌生,入了正堂院,到里头行了礼。李衾道:“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李持酒道:“多谢大人关心,已经安顿好了。不过卑职出京这段日子,还请大人多照看卑职的母亲。”

“你放心,我自然知道。给你调派的人手觉着如何?”

“大人费心了,都很满意。”

他今日说话倒是一派正经,李衾趁机嘉勉道:“镇远侯你这一去,不可掉以轻心,务必打起十万分精神,若是能打了胜仗,将来自然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李持酒笑道:“尚书大可不必跟我说这些,我自然知道,至少绝不会辜负您的知遇之恩的。一定风风光光的回来。”

果然还是这么张狂不改,李衾将那枚虎符拿在手中,看着李持酒一笑道:“那好吧,我就等着你的捷报了。”

因为皇命催的急,李持酒接了虎符后回到侯府,稍微整理,准备次日一早出发。

苏夫人这边当然是万分舍不得,当初就算贬斥出京,也是跟着儿子的,纵然在昆明的时候李持酒每每萍踪浪迹不着家,可毕竟知道相隔不远,且随时都会回来。

哪里像是这次一样,相隔千里,而且是刀兵之地,这一去,少说也得一年半载不能见面。

自打年前得了消息,苏夫人日夜思量,眼睛都哭肿了。

今夜见李持酒来拜别,苏夫人拉住他的手,还没开口泪珠已经先掉了出来:“皇上真真是糊涂了,为什么要把你派出去?”

李持酒以为她说的是杨瑞,便道:“母亲,这是大行皇帝早定下的……先帝是为了我好才让我出去历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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