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建昌有变(1 / 2)
远在东北奉天郊外的一栋大宅内,日本军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部荷枪实弹。看这些日军的行为气质,都是训练有素之人,精锐中的精锐。
大宅中除了日本军人,还有无数双手叉在胸前,穿着和服,腰挂武士刀的日本武士打扮的人,肃立不动,站得笔直,一个个面色肃杀,不苟言笑。
忽然听一声响亮的吆喝,咚咚咚三声鼓响,这些日本武士全部整齐划一地哈依一声,改成一副极为恭敬的神态,双手垂下,鞠躬九十度。
嗒嗒嗒,木屐的声音作响,几个身穿和服,脚踏木屐的男人稳步走进院中,打头的一个,四十开外的年纪,不怒自威,五官棱角分明,眼睛半睁半闭,稍微睁开一丝,就能感觉到滚滚杀气涌出。此人身披一件貂尾大氅,素青色的和服,雪白的里衬,挂着玄黄束带,胸前别着三块湛蓝玉石,乃是翡翠中的极品蓝眼翠,贵比钻石。
众武士再度齐声唱念,恭迎此人进来。
这人眼皮都不抬一下,稳步向前行去,直到走进厅堂不见,一众武士才敢直起腰来。
中院的大堂内,一众人正在焦急等待着,其中一个军人,乃是火小邪在张四爷府上见过的依田少将,此时他的军衔已经是中将军衔。还有一个西服革履,戴着眼镜的学者,同样是火小邪见过的宁神教授。这两人衣着工整,精心打扮过,看得出他们在等候极为重要的人到来。
坐在大厅一旁,有些惴惴不安的消瘦男人,正是末代皇帝溥仪,在他身旁,站着两个紧张不已,紧紧抿着嘴唇的保镖,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是习武的高手。
溥仪咽了咽口水,推了推眼镜,长长喘了两口气,低声问道:“宁神教授,还要等多久呢?我在这里感觉非常不自在。”
宁神教授说道:“殿下,少安毋躁,伊润大人不会失约的,这位大人,可是难得一见的人物,连天皇陛下都对他非常尊敬,您一会见到他,请客气点说话。”
溥仪说道:“为什么我在日本的时候,没有见到他?”
宁神教授说道:“伊润大人是全日本忍者的大头领,除了天皇陛下吩咐的重要事情,他从来不公开露面。溥仪殿下,你一会要说的事情,实在太重要了,所以伊润大人才会亲自来问你。”
溥仪只好闭嘴继续等候,几人再等片刻,只听到报念声传来,嗒嗒嗒的木屐声传了进来。
依田中将立即迎上去,一个九十度鞠躬,大声用日语念道:“伊润大人,您辛苦了。”
“唔。”来人低低地哼了一声,稳步向前走来。
宁神教授同样赶过来,九十度的鞠躬行礼。
溥仪傻呆呆地站了起来,面对此人,不该如何是好。溥仪虽说此时已是日本人圈养的傀儡,但大清朝的皇家威风仍不肯丢失,强行镇定着,不让自己失态。可他就算强忍着保持自己的脸面,目光和伊润一对,还是从心里发颤,微微哆嗦了起来。
这个叫伊润的男人在宁神教授、依田中将的带领下,向溥仪走来。
宁神教授正想介绍,伊润已经走上一步,用清晰的中文对溥仪说道:“溥仪殿下,我是伊润广义,能够见到你,我非常的荣幸。”
溥仪冷汗直冒,说道:“伊润大人,我是溥仪,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说着溥仪伸出手来要和伊润广义握手,谁知伊润根本就动也不动,侧身避过,说道:“溥仪殿下,你久等了,坐吧。”
溥仪不敢发作,略为发呆,而他身后站着的保镖顾及皇室体统,硬着头皮跳出一步,叫道:“大胆,你太无礼了!这里是大清天子脚下!”
这保镖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一道黑光闪过,喉头猛然一痒,竟说不出话来。
伊润广义手中一晃,似乎有一把长刀归入刀鞘,由于貂尾披风盖住,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伊润广义根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略停一步,继续向前行去。而他身后二个随行的武士已经转过身来,向刚才叫骂的溥仪保镖走来。
那保镖咕的一声,满嘴鲜血涌出,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一摸可不得了,顿时双眼翻白,就向后躺去。
两个日本武士动作更快,一个漆黑的口袋唰地一下罩住保镖的脑袋,一人扶住保镖的身子,只听口袋里扑哧巨响,似乎是血液狂涌而出,激在口袋上的声音。
两个武士一声喝,从大厅屋顶暗处唰唰唰跳下三个黑衣人,束身蒙面,乃是正宗日本忍者的打扮,如同三道黑影一样扑了上来,将保镖一架,扛起来眨眼就跑不见了。
现场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却连一滴血都没有见到。
溥仪的手还没有缩回去,但整个手臂已经激烈地颤抖起来。
伊润广义走到溥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沉声说道:“溥仪殿下,请坐。”
溥仪说不出话,如同一截木桩似的,闷声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这亡国奴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而溥仪身旁剩下的那个保镖,见自己的同胞就这样被杀死,受此惊吓,眼睛发红,他们这些人同样不怕死,啊的一声大叫,竟从一旁跳出来,手中瞬间多了一把匕首,向着伊润广义而去。
伊润广义动也不动,这保镖刚跑了两步,突然一条绳索降下,将他脖子套住,保镖闷声呜呜一句,绳索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升起,将他拽上屋顶,嗖一声,消失在屋顶的阴暗处。
伊润广义恍若不见,旁边的依田中将、宁神教授却面如土色,垂头肃立在伊润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伊润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小口,用中文说道:“好茶!可惜水质差了一点,如果用长白山的万年雪水冲泡,才是完美的。”
伊润又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抬头对溥仪说道:“溥仪殿下,五行至尊圣王鼎在哪里,你现在可以告诉我。”
溥仪喃喃的答道:“燕山,燕山山脉脚下。”
伊润问道:“燕山的哪里?”
溥仪说道:“大青山。”
“嗯,大青山具体的哪里?”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去过五行地宫,土家人,五行世家的人才知道地宫入口!天皇陛下答应我的,只要我说出具体的地方,就会建立满洲国!我不是傻子,我也不怕死,我已经说了,我愿意把圣王鼎献给天皇陛下!我已经认了天皇陛下为父!”溥仪突然激动起来,几乎语无伦次。
“为什么你不让土家人去取出来。”
“不,不可能,土家人不会听我的。他们只管守鼎,不让人进入五行地宫。我已经说了,我已经说了,鼎,你们要自己去取。我没办法,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想,可我说了,我已经说了,满洲国,天皇陛下答应了的!满洲国!”溥仪胡言乱语的说着说着,突然号哭起来。
伊润广义慢慢站起,沉声道:“大青山。”他走出几步,再也不看溥仪,摔下一句话,“溥仪殿下,天皇陛下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我如果拿不到鼎,是不能如你所愿的。再见!”
伊润广义稳步而去,依田中将、宁神教授赶忙追过去相送。
溥仪一个人几乎哭得昏死过去,一直不停地念叨着:“我也不想告诉他们,我也不想,我不能看着大清朝毁在我的手中,我只能这样,只能这样,这是最后的机会,列祖列宗,求你们原谅我吧。”
伊润广义走出大宅,一顶日式的小轿正等着他,而在小轿前后,则是大量的各式汽车等候着。伊润并没有急着上轿,而是静立了片刻,突然手上一抖,一把黑色的长刀持于手中,这把刀黑得发亮,但刀锋闪亮无比,挥在空中,几乎卷起了一道黑色的气幕。
伊润举着此刀,高声念道:“大青山!土家!为了天皇陛下!劈开他们!夺取中华!天皇万岁!”他话语一落,一刀挥下去,咔嚓脆响,他身旁的一座石狮的脑袋被一刀砍断。
伊润广义手中刀嗡的一响,重新插回刀鞘。
宁神教授看得心惊,口中暗念:“呜呼!今日一见神威,死了也甘心了。”
一众武士响亮地“嗨”了一声,一个个攥拳,咬牙切齿地鞠躬,回应着伊润广义。伊润此举,意味着全日本的忍者军团将奋力一战,以决死的信念,以求夺得中华封建王朝一统天下的圣物——五行至尊圣王鼎。
火小邪、潘子、田问、林婉等人下了船,一路行去。说来奇怪,田问本是坚决不去木家的青云客栈歇息,可经过安河镇这么一趟,林婉再说去青云客栈,田问就默许了。
林婉不是个心机深藏的姑娘,田问既然默许,她欢心不已,辨明了去路,带着众人赶了数十里路,入夜之前到了一处大驿站,名曰顺程客栈。几个人也没有走正门,直接去了后院,还没有等进门,就有店掌柜打扮的人疯了似的跑来,连忙将一行人迎入店中。
这个顺程客栈,若不是林婉在此,谁能知道此地乃是青云客栈的分号?
寒暄不多表,店掌柜带着众人去了一间柴房,脚下踩了几踩,便在地上升起硕大的一道活门,以火小邪见过的青云客栈来说,主店都是在地下,已是见怪不怪了。
等众人下到地下,安顿好之后,林婉亲自下厨,奉上了一桌难得一见的好菜,兼具五湖四海的风味,色香味俱全,只看模样就知道一些菜肴,绝不是靠有钱就能吃得到的。
潘子带着乔大、乔二,狼吃虎塞,只听到吭哧吭哧的嘴响,连话都说不出来。火小邪的心情不知为何,好得不能再好,不住笑骂潘子在段文章那里难道没吃到饭不成。
潘子塞满了肚皮,一抹嘴上的油,叫道:“在我爹那吃什么吃,光想着怎么跑出来了。”潘子扭头对笑盈盈的林婉巴结道:“林婉林婉,你到底会做多少道菜?谁娶了你这辈子可就享福了!”
林婉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会多少种。我是因材施料,因地制宜,许多的菜是我自创的,你喜欢吃就好啊。”
潘子哼道:“喜欢喜欢!太喜欢了!说句老实话,活这么大,只觉得你做的菜好吃。你是怎么自创的呢?”
林婉笑道:“我从小就尝遍、闻遍天下各种食材的味道,能尝出味本,知道味道的生熟、辛辣、咸苦、鲜香、混杂变化,加以辅料助味,所以做菜能随心所欲。”
潘子惊道:“我的天,那我知道木家为什么要开青云客栈了!木家人都是大厨啊,不开餐馆可惜了的!”
林婉掩嘴笑道:“算你说对一成吧。呵呵,其实食物本身就可以治病呢,谓之食疗。”
潘子又惊:“吃饭还能治病,这个玄乎!”
林婉说道:“天下万物,都是五行构成,哪怕是一块钻石,质地纯粹,也包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素,人体、食物无不如此。我们人体在健康时候,体内五行平衡,这样才会无病无灾,一旦失衡后,就会引发各种疾病。此时就要以外界之力弥补,以求五行再度平衡,食物中富含五行之素,只要适当适时适量进补,便可治愈。我说来复杂,其实食疗就是中医的一种。”
火小邪插嘴道:“林婉,世界上有这么多不治之症,又是怎么回事?”
林婉说道:“人体的奥秘,木家精研千年,也不敢说知其一成。但我们从一颗微卵变化而来,身体上各个器官、每寸肌肤,都有生长成现在这般模样的缘由。所谓疾病,多为外界扰乱人体五行的原因所致,亦有心魔所致。道家辟谷,就是暂时让人体断绝与外界的接触,包括心智,这样一来,让人体自己修复自己,求得身轻体健、外魔不扰。每个人都是一世界、一宇宙,都有无数神在体内,若能够自行调整体内五行,应该是没有不治之症的。木家人知道本该如此,却发现这种情况,只有真正的神佛能做到,而神佛到底在何处?所以我等世俗之人,只能甘受其苦。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虽说林婉并没有解释火小邪的问题,但火小邪仔细听林婉这么一说,反而有所领悟。
火小邪点头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世界上有的疾病,怪不得五行失衡,而是要怪自己。”
潘子嘀咕道:“真够绕的!我听不明白。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听着困。”
乔大、乔二刚把两个盘子舔了,哼唧道:“火师父、潘师父,你们说啥呢?困了?”
潘子大骂:“你们两个吃货,两个棒槌,你们能听懂就不是棒槌了!舔你们的盘子去!别浪费了!”
这两个吃货赶忙又一人抱着一个汤盆喝剩汤。
林婉笑道:“乔大、乔二这样混混沌沌的也好啊。”
乔大立即眼睛瞪大了,抬头猛叫:“还有馄饨吃?在哪啊!可馋这口了!”
乔二一巴掌抽过去,骂道:“你个大西瓜!林师父说的是混沌!”
乔大委屈道:“不就是馄饨吗?”
乔二一琢磨,眨巴着小眼说道:“是啊,混沌?林师父,啥意思?”
火小邪、潘子、林婉哈哈大笑,开心不已。田问虽说表情木讷,也跟着呵呵干笑了两声。
几人再开了几句玩笑,已经吃饱喝足,好不快活。
青云客栈是个安静之地,除了店掌柜他们出入外,再无外人打扰。
林婉亦说大家可以放心,这个青云客栈乃是青云五十店之一,即是分店中级别最高的五十家店其中一个,比三宝镇的青云客栈级别高出数倍,设有木家药阵,就算水家三蛇也未必能想来就来。
火小邪并不在乎这些,能睡个安稳觉就好。
店掌柜本来给每人都安排了一间客房,但火小邪、潘子坚持两人一起睡,乔大、乔二也习惯窝在一起,四个人便只安排了两间大房,黑风则跟着火小邪、潘子。
田问单独一间,他也不拒绝,闭门休息。
林婉是青云客栈的主人,跟着店掌柜不知道去哪里议事去了。
火小邪、潘子洗漱完毕,舒舒服服一人躺了一张床,潘子也是累了,没多久就睡得死沉。
火小邪回想起林婉的点点滴滴,感慨万千,像林婉这样温柔善良的女子,火小邪说不出的喜欢,就是对她之前所说的不贞洁之事耿耿于怀,怎么都不愿相信是真的。
火小邪看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几声,慢慢睡意袭来,也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火小邪在睡梦中隐隐感到有人走到身边,但火小邪并未清醒,也不害怕,只感觉是个女子,辩不清是谁,这女子冷冷地说道:“火小邪,你怎么会喜欢一个木家的女子?还是林婉这个魔女?”
火小邪在梦中答道:“林婉不是魔女!我不是喜欢她。”
女子说道:“你这么替她说话,还说不喜欢。”
火小邪答道:“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喜欢,你是谁?为何与我说话!”
“你忘了,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火小邪,我恨你,没想到你是如此放荡的人。”
“你千变万化,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曾喜欢过我!你和我在一起,都不是你的真心。”
火小邪突然在睡梦中觉得,枕边人是个自己熟悉的人,突然醒悟过来,大喊出声:“水妖儿!”
火小邪的梦一下子就醒了,他唰地一下坐起来,冷汗直冒,左右打量,哪有水妖儿在?
这梦境如同真的,两人所说的话,字字句句如刻在心,火小邪一阵悔意涌来,再叫一声:“水妖儿!”
门外似有人走过,火小邪想也没有想,翻身而起,跳到门边,哐的一下将门拉开,沉喝一声:“水妖儿!”
门外竟真有一个女子,已经走的远了,正要下楼,听火小邪这么一叫,她盈盈转身,忽闪着一双俏丽的眼睛,面含笑意的柔声说道:“水妖儿?她来了?”
火小邪定睛一看,哪里是水妖儿,分明是林婉。
火小邪全身都是冷汗,通体冰凉,见是林婉,梦境中的话语如同绕在耳边回响。火小邪颤声道:“不是,不是,她没来,是我弄错了。”
林婉向火小邪走来,关切地看着他的双眼,柔声道:“是做梦了吗?”
火小邪回想起他在梦中说的“你千变万化,我怎么知道你是谁”,简直后悔万分,他居然连水妖儿都认不出来,还说了这么无情无义的话,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吗?火小邪深感全身无力,将头一低,说道:“是,应该是,是做梦了。”
林婉已经走到火小邪身边,慢慢伸出小手,拉住火小邪的手,二指搭上手腕。
火小邪先还不躲,直到林婉拉住手,这才大惊,赶忙将手抽回,惊道:“你干什么!”
林婉并不在意,说道:“我是想看看你的脉象。”
火小邪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谢谢你的美意。不好意思,对不住了,我,我回去睡了。”
林婉说道:“看你这样子,满脸虚汗,双眼迷离,恐怕一个时辰内你是睡不着了,你梦到什么了?怎么会吓成这样?”
“我不是吓的。我是……林婉,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从田问大哥那里出来,问他明天的安排,刚好路过这里,你就出来了。”
“哦。好,我回去了……”
“火小邪,你等等。”林婉叫住了火小邪,“如果你睡不着,要不陪我喝两杯清酒吧,如果你做梦了,说出来就好了。”
“你不睡吗?”
林婉温柔的一笑,说道:“现在还没有到子时呢,我一般不会这么早睡觉。”
火小邪犹豫了一下,但和林婉的眼神一对,看到她如此关切温柔的神态,突然心中一酸,险些眼睛要红了,不由自主地说道:“好。”
林婉并没有带火小邪去她的房间,而是来到青云客栈的大堂,让火小邪稍坐片刻。
一会工夫,林婉已经手脚麻利的摆好了两幅碗筷,几碟小吃,温上了一壶清酒。
林婉给火小邪斟满一杯,说道:“火小邪,这个酒很淡,但有静心平气的功效,不会醉的,放心喝吧。”
火小邪点头应了,举杯尝了一小口,果然如林婉所说,此酒入口绵软,清香扑鼻,回味微甜。火小邪暗念了声好,一饮而尽。
火小邪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这口酒进了肚中,一股子暖意升起,把胸前孽气化了几分。
火小邪说道:“好酒。”
林婉眼儿弯弯,再给火小邪斟满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火小邪,我敬你一杯。”
火小邪说道:“好。”两人举杯喝尽。
林婉轻声道:“火小邪,你和水王的千金水妖儿很熟吗?怎么突然叫起她的名字?”
火小邪眉头紧皱,一句话脱口而出:“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林婉略有惊讶,随即抿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
火小邪总觉得脑子里有根筋搭错了位置,但就是不知道哪根。他和水妖儿在净火谷中的事情,是他内心中极大的秘密,怎么张嘴就说,连个磕巴都不打?就算是梦境亦真亦幻,受了不小的刺激,也不该如此轻易说出。
火小邪暗暗憋了几口气,头不昏眼不花,神志清醒得很,身子没有一点异样之处。火小邪内心里自我解嘲道:“说了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一想,火小邪就没了负担,见林婉低头沉思,问道:“什么怪不得?”
林婉抬头笑道:“怪不得你会在睡梦中喊水妖儿啊,原来她是你的妻子。可水王要把水妖儿嫁给郑则道,已是五行皆知。突然听你这么一说,难免有些吃惊。”
火小邪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我说了也没多少人信,水妖儿和我在净火谷中拜堂成亲,三拜只拜了二拜,就被水王阻止。我之所以叫水妖儿妻子,是因为我和她已有夫妻之实。”
林婉说道:“你和水妖儿竟有这么深的渊源……在三宝镇见到水妖儿的时候,见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当时我就觉得不对。水妖儿我这几年见过多次,从来没有见过她有那种眼神。”
火小邪问道:“什么眼神?”
林婉说道:“水家人善于伪装、模仿,水妖儿的性格可以千变万化,但每次变化也就一种性格,而在三宝镇的时候,却同时看到她有许许多多性格和情感混杂在一块,茫然难辨。就好像……”
“好像什么?”火小邪追问道。
“好像有许许多多个她,正同时看着你。”林婉说道。
“我不明白。”
“这样说吧,每个人都有元神,水妖儿却没有。不是没有,而是她的元神裂成许许多多块,每一块都有一个性格,以至于她找不到真正的自己,这个性格也是,那个性格也是,全部都是了,反而哪个都不是。按木家的话说,水妖儿恐怕是裂心散魂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会变成一个天才似的疯子……”
火小邪背脊上如同冰锥穿透,立即回想起水王流川说的话,如果没有水火交融术帮她,她就会死。
“她会死?”火小邪惊声道。
“可能会,裂心散魂症非常罕见,有此症的人,在幼年的时候就是神童,而且会越来越天才,这些找不到自己的天才,死亡的原因可能有一千种一万种,以至于历史上没有记录证明,患者是不是因此症而死。”
“水王,水王说,如果没有人能用水火交融术救她,她就会死。”
“可我父亲木王说,现在的水王流川就是裂心散魂症,但他不是还好好地活着?怎么,火小邪,水王还和你说过用水火交融术救水妖儿的事情?”
“是。说过。当年火门三关,我和郑则道不对付,最后被火家赶出来了,没成为火家弟子,从此水王对我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恨不得杀了我,更不允许我和水妖儿在一起。”
“水王流川,他才是水家最大的秘密。与水王的秘密相比,水家三蛇都不算什么。对了,火小邪,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个郑则道是水火双生之人,就算他不会水火交融术,水妖儿和他在一起,确实对治愈裂心散魂症有好处。”
火小邪默默听着,心头一片撕裂般的疼痛,那个仇家郑则道,居然天生就应该和水妖儿在一起,而且论才华、武功、盗术、相貌、身份、地位,简直是诸般等等,都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子。既然如此,水妖儿和自己在一起也是害了她,那不如恩断义绝,再不与水妖儿纠缠。
火小邪低声说道:“谢谢你林婉,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火小邪,你会怎么样做?”
“水妖儿再也不是我的妻子,我和她再无一点关系,从此当个陌路人。”火小邪沉沉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喝道,“痛快!”
林婉又给火小邪倒上一杯,柔声道:“如果你烦闷得很,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火小邪抬头看着林婉,痴痴苦苦的一笑,再饮一杯,说道:“林婉姑娘,你知道我梦见的是什么吗?和你有关,我告诉你吧。”
……
……
“喂喂!醒了醒了!”潘子捏着火小邪的耳朵摇晃着。
火小邪慢慢睁开眼睛,嘟囔了句:“什么时辰了?”
“天亮了都!大家都起来了!吃了早饭就走啦!你睡死了啊?”潘子哼道。
“没有没有!”火小邪翻身而起,觉得头微微有些发昏,嚷道,“是有点昏,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的,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看你是太累了。”潘子嘻哈着,去把房门拉开。
火小邪咋吧着嘴,摸着脑袋去洗漱停当,精神为之一振,自觉一晚上睡得还算不错,很少有晚上都不惊醒,不做梦的好觉了。
乔大、乔二也起得早,已经带着黑风在楼下转了一圈回来,四人一犬碰在一起,收拾好行李物品,关了房门,便下楼大堂走去。
田问早就一个人坐在方桌边喝茶,见火小邪他们来了,点头问了个好,不发一言。这几天火小邪他们已经习惯了田问,他虽不说话,看着一脸严肃,却和气的很,拿他开两句玩笑,他也不会生气,最多闷笑一声。
众人围坐一圈,潘子笑道:“田问大哥,看着气色不错啊!春光焕发!昨晚不会干了什么好事吧。”
“喏……”田问闷闷地应了一声,唰地一下,耳朵却红了。
火小邪骂道:“潘子,你胡说什么呢。”
潘子哪里知道他困在段文章那里的时候,林婉和火小邪在篝火旁说的那些面红耳赤的话,他一直以为林婉和田问就是一对。以前田问不愿来青云客栈,潘子也不好说什么酸话,可昨晚已经住在林婉的地头了,田问又单独一间房,故而大放厥词。
潘子忙道:“我这个臭嘴,小时候没教养习惯了,田问大哥你别生我的气啊。我绝对没别的意思。”
田问红着耳朵,干笑一声,还是不肯说话。
林婉银铃一般的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早饭来了。大家久等了!”
火小邪转头看去,只见林婉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裳,招呼着店掌柜、伙计们端上热汤稀粥等等美食。
林婉与火小邪对视一眼,略显羞涩地抚了一下发髻,那微微娇羞的样子,更显得林婉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纯秀美。火小邪心中咚咚咚狂跳不止,说不出为什么,对林婉难舍难分、爱慕怜惜、红颜知己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好像认识她已经许久,与她说过无数心事。
潘子在桌下将火小邪一拽,挤了个鬼脸,那意思是说:“你干吗呢!看美女看傻了?”
火小邪翻然醒悟,扭过头再不看林婉,可心中的躁动仍然抑制不住,只得用余光偷偷地瞟着林婉。
火小邪暗叫:“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见了林婉,这么失态?”
火小邪躲着林婉的眼神飞快地吃完了饭,借口晨练,躲至一旁。火小邪一边练功,一边内心翻滚难安,这种对林婉的情感一路上只是依稀,怎么今天早上发作得如此厉害。想到水妖儿毕竟与自己有夫妻之实,又觉得这样胡思乱想对不起水妖儿,可是越想越乱,甚至觉得对水妖儿的感情已经淡薄,好像是以前痛斥水妖儿之后,无法将她放在心里一样。
想也无奈,火小邪只好竭力控制,努力多想其他的杂事,暂把林婉的事情放在一边。
众人吃完早饭,收拾停当,便在林婉带领下,出了青云客栈,回到地面。
店掌柜已经在外面安排了一辆棚车,林婉解释坐在棚车里前行,能够掩人耳目,等过了长江之后,再做其他安排。
田问没有反对,率先登车,众人也都上去坐好。车夫扬鞭,催着马儿向前,车轮滚滚,又向着北方而去。
虽说脚程慢了不少,但一路上有木家青云客栈的人接应,路程平安无事。
火小邪有心事,不愿意让人看出,不断和潘子、乔大、乔二嘻哈谈笑,胡扯八道,林婉时不时插嘴交谈,神态举止和平时一般无二。
众人渡过长江,再换乘快马,一路上皆住在青云客栈各地分号。中原一带路途平坦,不出三日,已经来到京冀交接之地。
田问不再让林婉带路,告知众人目的地已经接近,就是燕山山脉的大青山。
大青山素有“辽西屋脊”之称,南北延伸3.5公里,方圆6平方公里,乃是一座地质年代最年轻的死火山。坐落在建昌县城西南四十公里外的贺杖子乡。整个山体被天然森林覆盖,拥有枫树、桦树、榛树和杜鹃、芍药、百合等上百种树木和野花。在青山之巅可看渤海日出,更传说在星空夜晚可摸月亮。
田问带着众人绕过北平,露宿一夜,再行一段,中午时分已到了大青山脚下。
田问、林婉两人贵为木家、土家的贼王子女,可看到远处的大青山,都微微露出紧张的神色。
田问、林婉一紧张,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顿时感到莫大的压力,这一路虽说颇多兴奋,但真到了目的地,想到此地乃是数百年大清朝的不传之秘所在,难免忐忑不安。
众人拉住马匹,随着田问跳下马来。田问慢慢踱步,打量了一圈,眉头紧锁回到大家面前。
火小邪低声问道:“到了?”
田问点头道:“正是。”
火小邪又问:“怎么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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