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秉道义杜炎正论法 徇私情何翠妄从心(2 / 2)
“是是是!我和我姐都没良心,你高尚,行了吧?”何翠的脸涨得更红了,声音微微颤抖着。
杜炎看着何翠有点儿扭曲的脸,意识到自己的话确乎说得太直了。他不明白,他曾无数次和何翠探讨法律问题,何翠都是极喜欢听的样子,而这次居然会动怒。“哎,我只是就事论事,拿康德的话说理罢了,你别误会我指责你姐……”
“解释就是掩饰。你不就是认为我姐应该去自首吗?我应该劝她去自首吗?告诉你,我做不到!我现在在你眼里就是个包庇犯是吧?你现在也是知情人了,要不要马上举报去?好维护你心中神圣的法律!”何翠扭过头去,给了杜炎一个后背。
“你看你说哪儿去了?”杜炎无奈地摊开双手,“我没有嫌弃你俩的意思……”
他还想争辩下去,何翠却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我心里好乱,今晚想好好静静。”
杜炎的自尊受到了打击,正好比神圣的法律遭到无赖之徒的污蔑。他看着怒容满面的何翠,再想不出安慰的话,心想局面怎会搞得这样糟。个人意志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嘛!有必要争辩吗?
杜炎走后,何翠看时间已是夜里十时二十七分,不想再打扰姐姐了。被顾大勋威胁一事,她极想马上就和姐姐谈谈自己的想法,想一想还是忍住了,她需要想清楚后再告诉姐姐。
跟姐姐如何说?要不要瞒着她?这些都需要细细思量。何翠思来想去,辗转难眠,几乎一夜不曾睡着。
次日中午午休时间,何翠语音姐姐,叫她到自己宿舍,有要事谈。何晓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顾大勋那事。为安全起见,不宜在手机里聊,何晓觉得妹妹确实变聪明了不少。
何晓赶到后,姊妹俩关上门拉上窗帘开始密谈。何翠把昨晚和顾大勋吃饭的过程一字不落地跟姐姐说了。
“哼!又一个窦二虎,是不是也找死啊。”何晓听着听着,丹凤眼睁圆了。
“姐!再别干傻事了啊,我怕!咱们应该尊重法律呀。”何翠的腔调里几乎有了央求的味道。
“尊重法律?法律尊重我们了吗?我们女人在遭受男人侵犯后,维权的时候是多么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像史万辜那种,强奸了多名幼女,坐一年就出来了,他不该死吗?我一直觉得我是为民除害呢。”
“姐,那是两码事。史万辜那事,人家不告嘛!民不告官不究,不是一天的话了。”
“还是判刑判轻了,凡是强奸幼女的一律枪毙,看那些色狼还敢不敢发兽性了!”
“姐,你这话题其实挺大的。能不能用重刑,法学界一直有争议,好多专家不建议用重刑。就拿绑架案来说,如果绑匪一律判死刑,那些绑匪们就算拿到钱,也可能撕票,反正都是死嘛,是不是?”
“我看你是看书看出毛病来了。”何晓对妹妹的话不以为意,“我不看那些书,也不信什么专家不专家,我只看事实。你说,秦朝的崛起少了商鞅的变法能行吗?重刑就是商鞅变法的核心思想之一,治理国家必须靠法治;
“再说近点,中国是在2011年禁止酒驾的,那时我已在豪润超市上班了。你知道,我是2010年去豪润的,那时没禁酒驾,你知道有多夸张吗,超市附近的三个路口几乎天天有车祸,八成是酒驾。到了2011年禁酒驾后,车祸少多了。哪个司机不怕呀!花俩钱是小事,多耽搁事儿呀。这是我亲眼见证的前后对比,事实胜于雄辩,那些只会空谈的专家们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瞎嚼舌头。”
“姐,走题了。咱还是先谈自己的事吧……眼下咋办?”
“你是咋想的?”
“我想赌一把。”
何晓沉吟半晌,缓缓道:“我去自首吧,我一自首,顾大勋自然没劲儿了,他就是用我来拿捏你,是不是?”
“千万不能自首!”何翠这次直接表态了。上次是叶立生替她回答的,挽救了她的尴尬,而这次没人替她挡枪了。而她也已看出姐姐不想自首,姐姐的说法只是在试探她。她还有必要伤姐姐的心吗?
何翠拉着姐姐的手:“姐,你自首和不自首,判刑差不了多少,因为窦二虎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咱就抱着最坏的打算赌一把,万一顾大勋选择沉默呢,我不信他那么坏。他不举报,这个案子就没法破,因为咱俩的证据链毫无破绽,司法机关没法给咱定罪。”
何晓想了想,说:“也行,可以赌。真到了那一步,我是无所谓的,现在爹妈都走了,你也独立了,我没什么牵挂的了……你也不用怕,那晚我叫你替我相亲,咱俩的谈话我录音了。警察一听就明白,是我利用了你,你的问题不大。就算后来你撒谎了,我说是我唆使你的,我估计你最多在看守所里待几个月。”
“姐,这一步你也提前想到了,你的脑子是真好使。”何翠望着姐姐,眼神里满是钦佩。
“不是好不好使,是用不用心。我很怕连累到你,你看现在,还是连累到你了。人算不如天算呐,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顾大勋,这是我根本没想到的……还有,你脖子后面那颗痣是咋回事?”何晓说着,扒开妹妹的头发观看。妹妹右后脖颈处确乎有一个黑痣,绿豆般大,仿佛一只小小的嘴在对着她嘲笑。
“姐,有句话叫‘头上三尺有神明’”,通过这件事,我深有体会了,这就是天意。我那天和顾大勋吃西餐,我想着把头发束起来方便些,是我自己太想着斯文了,我平时吃饭都不束的,嗐!现在想起来气得肠子疼,真是绳从细处断。”
“这个痣确实有杀伤力。就算我跟警察说坐车的是我、顾大勋是在诬陷,也是没用的。如果顾大勋咬定看到了你的这颗痣,那可是致命的证据,再好的律师也辩不了……你怎么会长出这么一颗痣呢?连我都不知道。”
“姐,说来话长。”何翠叹口气,缓缓道,“去年咱俩把史万辜沉入池塘后,我就有了心病,经常失眠、做恶梦、容易紧张,饭也吃不香。大约两个月后,我长痣的这个地方开始痒,我抹止痒药也不中用。一个星期后不痒了,却摸出一个小疙瘩来,我用两个镜子对照,才发现冒出个小小的红肉粒。因为不痒了,就没当回事。可是它一天天变大,不疼也不痒,就是摸着很不舒服。我有点怕,去看了医生,一通检查后没查出个啥来。医生说,只能是心情影响的了。并且说,这东西再长大些就不长了,颜色变黑,就是痣了。”
“心情不好也会长痣?从没听说过。”何晓表示奇怪。
“我上百度查了,确实有这说法。幸亏长在后颈部,留披肩发就遮住了,没啥影响。不过这件事让我想到了好多,我渐渐学会了放下。对史万辜的死,我不感到愧疚,他是死有余辜,虽然我知道我们是没资格剥夺他人生命的。”
“你还想到些啥?”
“我是这样想的。小偷小摸的人老是斜眼看着目标,往往眼神就是斜的;我害了人以后,脖子上就长出痣来,这算不算报应呢?再往广了想,一个人要是不做好人,尽干坏事,那他其实也是社会的一颗痣,一颗毒痣。只有除了这样的痣,社会才会安定、干净。姐,你说是吗?”
“多读几年书就是不一样啊。这样深奥的话,我说不出。不过,我咋不长呢?”
“姐,你心理太强大了,我比不了的。我心里一有事,吃不好睡不香,你就不一样。初二的那个周末你不会忘记吧,我爸打我妈,你拿锄头吓我爸……后来咱俩回到床上,我见你哭了,但是你一动没动,可是不到半个钟就睡得好沉好沉,而我呢,几乎失眠了半夜!我就搞不懂,咱俩咋相差这么大。”
何晓听完,忍不住笑了,但笑得短暂而苦涩。“这些事就别提了,让人伤心……你现在有啥打算呢?”
“我想辞职,换家公司。”
“辞职?为啥?”
“长痛不如短痛嘛,我想让顾大勋彻底死心,远离他不就好了?他看不到我,慢慢就把我忘了,反正他不缺女孩玩。他如果不想举报我的话,也不会因为我离职而泄私愤,这是大原则问题。”
“不妥不妥。”何晓阻止道,“你不离职,无论如何是帮他姐夫做事,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会顾着点儿情分;你一走就是人走茶凉了,他对你再没了任何盼头,说不定还真会举报。”
“姐,你让我吊着他?”
“你想哪儿去了?做事要有大局观。这样吧,你先观察他一个月再说。你别让他靠近你,也不冷落他,专心工作。他一个月内不举报,再举报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你说呢?”
何翠点点头,又问:“我把这颗痣除了咋样?除掉后,不就没证据了?”
“不好不好。”何晓摇摇头,“那叫欲盖弥彰。除了痣难保不留疤痕,再说了,有的人除痣还引起皮肤病。顾大勋咬定你不仅仅在于这颗痣,你们是一个公司的,他车里又有监控,这些都是可以采信的证据。”
何晓问妹妹,有没有和杜炎沟通。何翠未敢实话实讲,轻描淡写地敷衍一番。何晓见妹妹谈到杜炎兴致不高,再次老话重提,希望她考虑考虑叶立生。何翠心中繁杂,哪有心情考虑这些?就胡乱答应姐姐,说这件事过去了再说。
姐姐走后,何翠内心安定了很多。姐姐和自己各自都表了态,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她收拾一番,看了下时间,照常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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