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田园生活 (段四)(2 / 2)
婚宴朴素却热闹,新郎刚敬了几杯酒,便坚称自己不胜酒力,向四座的宾客连连作着揖,脚步生风地退了下去。有宾客冲着新郎官的背影,高笑:“这哪是不胜酒力,是怕新娘子等的着急吧。”
有人应道:“新郎官想孙家小姐想了十几年,今日总算娶到了家里,能不着急吗?哈哈哈。”
有人感叹:“想想这二人,当真是上天赏赐的缘分。孙家小姐原本的家世,怎可能下嫁一个身无长物的卖油郎?”
我磕着瓜子,向身畔的村民打听这孙家小姐与这卖油郎的故事。
总结一下故事的脉络,大体是这样的。
卖油郎打小暗恋孙家小姐,只是谈起二人的家世门第,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自然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够抱得美人归——借着去孙家送油之机,偷偷将佳人看上一眼,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奢侈的事。
只是好景不长,孙家家道中落,孙老爷因冤入狱,在狱中自缢身亡,孙夫人刚烈,也随夫君去了,留下孙小姐孤苦无依,只能抱着琵琶去青楼卖唱。
或许很多人都会以为,孙小姐的沦落,是上天给卖油郎的机会,他一定想尽办法接近她,可他并没有。从前,他不接近心仪之人,是因他不敢奢望,此时,他仍旧不接近她,却是不忍心,不忍心看着她屈就,不忍心看着她因为身世的不幸,而屈就一个配不上她的人——即便那个人是他。
后来发生的事,就完全属于天意。
由于在卖艺之时受人欺负,孙小姐抱着琵琶投江,卖油郎救她上岸,半年的时间悉心照料,忍她的自怨自艾,也忍她的大小姐脾气。他忍了她的一切,而她,最终就变成了他的。
婚宴散场,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向无颜谈自己的感想:“人们都说那卖油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却独独为那孙小姐高兴。在我看来,有个人爱她,爱得那样长久,是一桩幸事。”
无颜握了我的手,声音含笑:“能够有你这么爱我,也是三生有幸。”
那天他喝了点酒,眸子有些微醺,为他的清颜俊貌更添一些风情,怎么看怎么想让人破色戒。
我忍住当街轻薄他的冲动,看他一眼:“你此刻难道不该对我保证,你也会像那卖油郎爱孙小姐一样爱我,爱得长长久久,至死不渝吗?”
清凉月光落到他脸上,将他的脸衬得皎若明月,他的眼睛,好似漆黑的深潭:“有些话,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此话说完,就抛下我往前走。
我追上去,拉着他的衣袖,笑吟吟道:“你说嘛,说你爱我。”
他像是要故意令我为难:“我若不说呢?”
我敛了笑,道:“那你就是天底下最小气的人。”
他却一把将我抱起来,朝我挑了眉:“有些事情,与其用说的,不如用做的。”
我勾着他脖子,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表现出些惊诧:“你想做什么?”
他淡定道:“还能做什么,回去生孩子。”
我道:“……”
那日晚上,我想起他不肯说喜欢我,突然有一些空虚,也有一些害怕,大脑混沌一片的时候,听他在耳畔道:“梨儿,有些事,我忍了好几日,觉得应当告诉你。”
我抱紧他的后背,喘息半晌,才嗯了一声,声音细弱蚊蝇:“说……”
他暂停方才的动作,手撑在床上,垂目看我。
良久,才听他开口:“你一直不问我当初为何赶你走,也不问我真实身份是什么,是觉得那些不重要,还是因为你害怕?”
我抬起有些脱力的手,拾起他的一缕长发,敛目道:“无颜,我其实一直都在等你亲口告诉我,你愿意说,我洗耳恭听,你不愿意说,我也未必猜不到。只是……”我歇了片刻,抬眸看他,“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伸手抱住他,唤他的名字,“无颜,告诉我。”
他在我耳边道:“不要唤我无颜。梨儿,唤我的名字。”适时,他的声音有些遥远,窗外仿佛有雨声,一阵阵,听得毫不真切,可是,当他轻轻开口,道出那三个字时,世界突然间悄无声息。
我的脑子因那三个字空了一下。
回过神来时,已经将他拥紧,让他的头埋进我的胸口。他不再说话,在我的怀中安静的像个孩子,我抚了抚他的长发,轻轻唤道:“阿煜。”
他的名字,唤作慕容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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