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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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珠坐在车上一言不发,扭头向另一侧,春宝在铺子里也有自己的眼线,林家发生的事情瞒不过他,他知道宝珠大约是准备私奔了,私奔的盘缠按说不该自己出,但一卷钞票却在胸口的位置捂得滚烫。到了闸北火车站,人流如潮,从未出过远门的宝珠一脸茫然,春宝帮她看了时刻表,将捂在胸口的四百块钱递给宝珠,叮嘱她放在箱子夹层里千万别丢了,又拿出一卷桑皮纸封着的现洋和一把铜元,细细教她出门在外要注意的事项,车站人声喧嚣,宝珠哪儿听得进去,不住的跷脚张望,她在等人。

                  春宝心里一阵酸楚,也不再多言,静静陪着宝珠等人,待会人到了他再交代,务必要让那人好好照顾宝珠,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呢。

                  车站的大钟再度鸣响,人还没等到,宝珠焦躁起来,催促春宝去买票,免得票子售罄走不成,春宝说二等车不急的,等人到了再买,宝珠就跺脚说我借你的钱又不是不还,春宝只好去打了两张去北平的联票,火车先走沪宁线到南京,摆渡过江,然后一条津浦线到底,从天津再转北宁线到北平正阳门火车站,一个人的二等车票加卧铺票要四十块钱,两个人就是八十块钱,春宝掏钱买了票,继续等待,可是一直等到汽笛鸣响,列车启程,那人也没出现。

                  送亲友的人渐渐散去,月台上只留下春宝和宝珠,昏黄的电灯下,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春宝颈子里,他抬起头,看到纷纷扬扬漫天的雪。

                  火车站是没有退票之说的,但八十块钱却换得了宝珠的心。

                  两人回到南市家里,客厅里已经摔了满地的瓷器,这回林老板是动了真怒,他指着宝珠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林延鹤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给我滚!”当然这是气话,看到春宝带着女儿回来时,他的怒火就消散了一半。春宝打圆场说宝珠只是出去散散心,林老板将一封信甩给春宝,说你不用替她打掩护,原来这是宝珠临行前匆匆写给父母的诀别书。

                  宝珠私奔未遂,一蹶不振,从此茶不思饭不想,眼见瘦成了人干,林老板夫妇心说这女儿怕是留不住了,找来春宝商量对策,春宝便将那晚的事情原原本本道出,林老板咬牙切齿说事情就坏在傅崇思身上,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春宝沉默了一会说要让宝珠死心,只有下一剂猛药。

                  过了两日,娘姨将一份申报放在宝珠房里,报纸夹缝中的广告栏里藏着个不起眼的豆腐块,上面印着“傅崇思先生与张佩玉小姐结婚声明。”

                  当晚宝珠就开始吃饭,夜里林太太闻到烟火气,急忙叫上丈夫来到女儿门前,从门缝里看去,宝珠将一叠信放在火盆里烧了,夫妇俩对视一眼,知道猛药起作用了。第二天他们就趁热打铁,提出把女儿嫁给春宝,宝珠没拒绝,算是默认了。

                  春宝想出这一招也是不得已,他曾经想过,若是让自己对宝珠断了心思,唯有对方结婚嫁人,反之,傅崇思始乱终弃,是不是会让宝珠彻底死心呢,这一步棋走的极险,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把宝珠给逼上绝路,万幸的是他赌对了。

                  岳父岳母和春宝都做贼心虚,生怕傅崇思找上门来,急着把生米做成熟饭,所以婚事很仓促,看了个黄道吉日就登报声明结婚了,婚礼办的也很潦草,完了林老板打发小两口去徐州走亲戚,一方面是让春宝衣锦还乡,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宝珠出去走走,散散心。

                  于是就有了之秋手上这份电报。

                  之秋和家慧商量,把自己的新房让出来给春宝两口子住,被褥也是里外三新,堆在院子里的盖屋剩下的碎砖头破瓦赶紧清运走,家里的盘子碗也换了新的,就怕怠慢了春宝的上海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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