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木已成舟,无疾而终(1 / 2)
施梓禾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落地窗边坐了第几个点钟了。
江畔一行,心中郁结虽散,但还有一丝情却仍不可解,徘徊在心头,梗住喉咙一般难过。无计可消除。
她大概是知道缘由的。
通常一个人的改变,都是从另一个人的离开或到来开始的。
所以,施梓禾到如今才终于发现,在那些看得见或看不见宋淇泽的日子里,她不可抑制的思念几乎深入骨髓。
只是,终究是不同的心情罢。在他还在身边的时候,她总想着不管以什么身份,还能看到他就好。
施梓禾是不信轮回之说的。倘若没有下辈子,那我便在此生把最好的都给你,就算是友情也好。
可现在呢,却不由自主地患得患失起来。
她记得宋淇泽对她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出去走走,看看名胜古迹,看看大好山河。回过头就会发现,世界好大,我们好小,烦恼那么微不足道。”
施梓禾承认她心里是有些恐慌的,她怕他游遍风景,最后回头看看,发现她其实真的无足轻重。她更怕的,是他可能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而自己,则和一段段回忆一起,永远停留在了分别的背光面。
也不怪她思虑至此。
宋淇泽身边从不缺乏优秀的女孩子,而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一人而已。
宁槿芙,在施梓禾看来,只有那个人有资格站在宋淇泽的身旁了吧。
施梓禾心底有多自卑,那她就对宁槿芙有多羡慕。
对啊,羡慕,她都觉得自己应当算是很大度了。那样美好的爱情,跨越了年龄,却终究敌不过缘分。
她与他何尝不是如此?
相见恨晚吧。很幸运,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你,只可惜,你心有所属。
而他却说,他和她,相爱恨早。
这个她,不是自己。
“相爱恨早”,是她看到,在一次访谈中所说。
他通常是不喜欢与媒体说实话的,那次她却看出来,是心之所向情不自禁。
他真的是个很专情的人。也可以说,其实他,从未放下过。
所以施梓禾感到恐慌,她的患得患失并不只是空穴来风。
那样刻骨铭心尚且至此,她施梓禾自认在宋淇泽心中没有那样高得位置。
而现实往往是,你一面,我一面,事实真相一面。施梓禾所看到的,远不止外界所说的那么简单。
她与宋淇泽,相识有五六年之久,在某些事情上,她比宋淇泽他自己还了解他。有些宋淇泽不愿承认的事情,她看得分明。他是个极端恋旧的人,专一也好,偏执也罢,总之,有些事情,是放不下的。她自认了解他,却依旧不敢肯定答案,怕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施梓禾不觉自己竟已无意想到了这一层,无奈收回思绪,暗叹自己何时竟这般思前想后、患得患失。
不欲多想,便将视线投向窗外。天色渐浓,华灯初上,喧嚣才刚要拉开帷幕。斜对面的公寓已是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她不由得回望身后,只有沙发旁落地灯昏暗的光线,企图照亮整个房间却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太过寂寥了些。
再度回首,视野又再昏暗了些,她已经可以依稀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落地窗上,影影绰绰,看不很分明。
施梓禾觉得这才像如今的自己,模糊到看不清轮廓,没有棱角,没有情绪。
曾经,她也是喜欢站在这落地窗前,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宋淇泽不止一次地提出疑问,这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到底有什么好看。她还转过身颇为卖弄地应道,人来人往,云卷云舒又怎是一成不变,天下间既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那便也不会有两处相同的风景。
宋淇泽笑她怎么什么时候染上了咬文嚼字的恶习。
她只是挑了一下眉,颇为得意道,小女子不过腹有诗书藏都藏不住罢了。
然后回身,不出意外地看到身后的宋淇泽对着她就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施梓禾想,她本不想,也可能永远没机会告诉他。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为了,看他窗上的倒影。
有些事,就当玩笑就好,也只有当玩笑才好。现在想来,她也许早已预见了他们终需一场离别,不是再也不见,而是由熟悉,到疏离的界点。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以词来论,她最爱李清照。
或许因为她的词每每与自己的所想所感契合到几近完美。又或许,爱情这件极俗的事情,她却能写得极雅,让人不禁醉心其中,与词人共同悲喜。
单以婉约派来论,有时候施梓禾却偏爱性德更甚。他的词有种彻骨的悲伤,他仿佛可以从词中听出叹息之气。
“只是当时以惘然。”
深深的无奈,直达心底,易安居士终究太过含蓄了。
李清照的词既像一盏香茗,又似一曲琴瑟和鸣的天籁,无论哪一样,都是回味悠长。而纳兰容若的词则更像是一杯醇香美酒,余韵之外,更有难以忘怀的热烈和刺痛。
宋淇泽以前说她太过夸张,不过是诵情罢了,何以能有如此力量。
施梓禾却不置可否,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如魔咒般萦绕思绪。
如果我们还能回到当初,那么,还能不能回到当初的自己。
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所有悲伤都不曾发生,如果,真的有如果。
施梓禾愣愣的望着眼前的落地窗,可是她,却看不到宋淇泽的身影。
她觉得自己好似掉进名为孤寂的深渊,不断下坠,下坠,近乎真实的失重感几乎让她身形不稳。她尝试将意识抽离出来,却好似无能为力。
忽而,风起,通过尚未关闭的窗户侵袭进来,房间顿时响起一片纸张掉落之声,冲破了寂静,她也终得到解救,失重感随之消失,施梓禾回过神来,只觉手脚冰凉,似得救一般大口喘气。
待气息平稳,才注意到窗前的书桌已是一片混乱,桌上,地下,满是纸张。
施梓禾走过去,缓慢蹲下,一张张整理。
这动作似曾相识般熟悉,却又好久未做般生疏。
一切规整,她才发现桌角处遗落的相片,探身过去拾起,却在看到的一刹那僵住了动作。
如何为被意识限制了行动?大概如此刻的刘诗诗这般,大脑已无法做出任何指令,于是保持姿势,一动不动。
那张照片上的人,她再熟悉不过,是施梓禾自己。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明艳动人,嬉笑一般,好似指着镜头后的人。
一切都再清楚不过,施梓禾前所未有的肯定宋淇泽的摄影技术,她毫不费力,就能感觉到画中人满满的快乐。
终于,找回了些许力气,她微微抬头,便看到窗上的自己,除了灯火车影,她看不到自己任何表情。
突然,极细的光点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斜线,瞬间分离成水珠,不近不远地聚集在一起,接着,两道,三道划下来,玻璃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下雨了,她苦笑这应景的天气。
可却没办法骗自己,窗上人影脸颊的水柱也是雨水所致。
自己哭了吗?
她手忙脚乱的想擦净脸上的泪,却发现泪根本不曾停住。慌乱间,手上的照片落下,露出背面一行小字。
“有那么一天,有一个人,会走进你的生活,让你明白,为什么你和其他人都没有结果。”
这是宋淇泽的笔记,她居然该死的认得。
泪终于决了堤,施梓禾亦再没力气控制,索性坐下来,不可抑制,无声、痛哭。
这场痛哭,该是对这场无疾而终的感情的祭奠。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砸在地上,气势磅礴。整个世界在这一片轰鸣中相对沉寂下来,寂寞无声。
此刻,手机铃声是如此突兀。
施梓禾隔着迷蒙泪眼,看到屏幕上的“宋淇泽”二字,亦似真似梦。
他说,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说,我曾经爱你,在所有你喜欢我和不喜欢我的每个时候。
而,一往情深深几许?
大概,听到一首歌,看到一处景,怀念起一件事,便会想到一个人。自此,再无可抑制,更是收敛不住了。
但,何为曾经?
不过是,回不去的,留不住的,却也忘不了的。时光已逝若掌中流沙,回忆却始终不肯善罢甘休。
只是,最可惜也最难过的,莫过于当你遇上一那个特别的人,却明白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或迟或早,你不得不放弃。
因而曾经,也不得已成为了曾经。
相较于灼热的台州,伦敦有着相对还有些清爽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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