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辞而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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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徐子一语调越发低沉。

淮元知道他是处在爆发边缘,印象里他上次这么说话好像是五年前自己准备再开始一段新恋情之际,那时候他皱着眉,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

“一个小姑娘,就不能要点脸吗?”

淮元每每想起这话都想笑,要什么脸?要脸谁会一直喜欢徐子一?

“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要签字我什么时候回去。”淮元说完就要挂电话。

徐子一突然笑了:“这事妈知道吗?”

淮元咬牙,她当然不知道,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准备先斩后奏,不卸了自己的腿才怪。

见淮元沉默,徐子一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我只给你十分钟,十分钟我见不到你,这事我不会替你保密,你自己看着办。”

徐子一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淮元愣了一会儿,转身淡定地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呵呵,这是在林殊窈那受气了所以找自己撒气来了?

权衡利弊之后,淮元还是决定先回去一趟,毕竟如果让自己的妈知道了这事后腿会被打折不说,自己后半生也很可能会被徐子一放到轮椅里推到广场上,然后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其他老太太跳广场舞,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了。

淮元回家的心情比上班还要沉重,她慢吞吞地从包里掏出来钥匙,又慢吞吞地朝锁眼里插,插了好几下都没找对地方。

门呼啦一下被人从里面拉开,还没等反应过来,淮元已经跌坐在了沙发里。

徐子一看着淮元那股茫然样,心几乎拧成了一团。没人知道他当时回家后一开灯,发觉屋子里冷清得毫无人气时的心情,在家里转了一圈,看见屋子里属于她的东西都被带走,那一瞬间他的心好像被一双手紧紧地攥住,整个人随之陷入一种莫名的不安中。

徐子一这人,从小就喜怒不太形于色,所以虽然此时他内心的想法非常丰富,但他仍只是抱臂盯着淮元。

刚才她一直戴着帽子,徐子一也没发现什么变化,这会儿她的帽子从头顶滑落,露出她的一头俏丽的锁骨发,徐子一的心蓦然漏跳了一拍,淮元原本就是尖下巴,此时被这头发一衬,五官更显精致。他的声音有些克制,故作淡然道:“你剪头发了?”

淮元冷笑了一声:“怎么?跟她不像了?”

徐子一咬肌绷紧了一下,按捺下心中的不满,问:“这几天去哪了?”

淮元消极抵抗,她今天出门匆忙,随便套了件短裤,此时双腿交叠靠在沙发里,原本就笔直修长的腿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泛着光泽。

徐子一眼神暗了不少,嗓音沙哑道:“说话。”

“哪也没去。”淮元眼皮一翻,“徐总监这是跟林殊窈办完事了?”

徐子一揉了下眉心,原本看到淮元之后平静下来的心又躁动起来,道:“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扯到她?你到底在怕什么?你怕我去找她?”

“我怕你去找她?你难道没去找她?那个电话不是她打的?你们没在一起吃饭?”说到最后,淮元也觉得自己的质问毫无意义,他不屑听,她现在也不屑与他多说,因为他根本体会不到一个人时时刻刻处在惊恐中是什么感觉,就像一个普通人三年都睡在吊在悬崖两边的钢丝绳上一样,生怕一个不留意便万劫不复了。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徐子一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淮元被他气笑了:“是啊,对她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们那些肮脏事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每次只要沾上“林殊窈”这三个字,淮元都觉得自己像个泼妇,她豁然从沙发里站起来:“我说了,我们早离婚,你早点去找你的爱人,别耽误了你们,也别恶心了我。”

徐子一闻言脸色一变,一步跨到淮元身前,双手撑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字一顿对淮元道:“离婚?这事你也只能想想。”

徐子一说完转头就进了屋,没一会儿穿戴整齐出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淮元一眼都没有看他,两人认识十多年,他在自己面前要么是不理不睬,要么是一脸厌恶,她都已经习惯了,习惯这种像条狗一样窝在他脚边,等他什么时候想起自己来了伸手顺一下自己的毛。这要是三年前,她也就忍了,但最近,她发现自己怎么也不愿意再过这种生活,她想要平等,她想要自己对徐子一付出多少,就收回多少,但是她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她准备放弃了。

听到楼道最外面的防盗门声响起,淮元也起身,她本来就不想回这个家,徐子一发疯之后滚蛋正好遂了她的心意。

淮元心里有气,她大力压了门把手,人便要顺势往外走,却不料右肩狠狠撞到了门板,钻心的疼从骨头缝往外冒,她又试着压了下把手。

发现徐子一这个疯子居然把门从外面反锁上了。

徐子一的微信发来得很及时。

—哪也别想去。

淮元面色铁青,直接一个电话打去了物业请人过来帮忙换锁。

“你老公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媳妇都能给锁家里?”物业人员觉得这情况有些搞笑,隔着门朝淮元喊话,那架势气吞山河,淮元一脸无奈,她觉得现在可能整栋楼都知道这楼里有个傻子被老公锁在家里了。

门锁换好之后,淮元直接把新锁的钥匙带走,他不是不想让她出门吗?那他也别想再回到这个家。

隔天又是周一,淮元六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屋里暖气给的足,她赤脚在屋里活动筋骨。

微信里的工作群一大早就响了起来,想必是上级领导又在交代任务。淮元没看,直接点了消息免打扰。她揉了揉脖子,知道即便心中千万个不愿意,她也不能不去上班。

到了单位,还没等进大门,淮元就被眼前的气势震住了。

大门口摆了几张桌子以及两排衣架。桌子上放着两只银色托盘,里面是摆放整齐的护目镜。淮元本单位的主任领导中还夹杂着几位上一级的科长,这些人站在挂着红彤彤的工装的衣架旁,似乎是在练习着什么。

淮元下意识把手里的包子往身后藏了一下。

“小淮啊,你来了。”主任看见淮元之后跟她打招呼。

“一会儿有外国的领导过来参观咱们单位,公司也会派领导过来陪同,你赶紧换工装过来跟着一起迎接参观团。”

淮元所在的单位是公司的样板单位,主要担任的生产任务就是配制聚丙烯酰胺驱油母液。因为站所的综合排名在公司里很靠前,所以只要有外国的参观团,公司都会把人往她们这带。

淮元点点头,正要绕开众人往里走,又被主任给叫住了。

“小淮啊,你知不知道咱们所的生产流程?”

淮元愣了一下,她做的是HR的工作,对于岗上的那些流程都是一知半解。

“你回头也好好看看,之前有个参观团去了外部的一个配制所,讲解员突然生病住院,最后是她们的HR临时顶上去的,那个小姑娘不得了,听说那次公司领导非常满意,这以后要是竞聘干部,肯定能加分,你年纪轻轻的,也得往上爬一爬。”

淮元一听外部的HR,右眼皮就直跳。其实她的心愿并不是要往上爬一爬,而是想一夜暴富,然后混吃等死。

“知道了主任。”淮元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那这次咱们所是谁讲解?”

淮元扫了眼门口那群人,没看见有谁戴着耳麦。

“哦,就是外部的那个HR啊,公司领导很重视她,一会儿你就见到她了,好像姓林吧。”

淮元觉得自己要是买彩票的时候有这运气何必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听这些话。

外部的姓林的HR,这世界上的事再巧也不会巧到这种地步。

这位领导眼里红到发紫,紫到溃烂的人十有八九是林殊窈了。

手里包子的香气飘进鼻腔,使得淮元清醒了点,她收紧了食品袋的口。

同样是HR,同样跟徐子一有一腿,但一个跨单位跨行的过来给外国友人讲解她不熟悉的流程,另一个在干什么?

淮元低头瞪着自己手里的包子,另一个居然还在想着包子可别凉了,一凉就不好吃了?

难怪林殊窈一回来,徐子一就颠颠地贴了上去,所有事情的发生它果然都是有道理的。

“来了来了。”

门口原本正在交谈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继而一群人便涌了上去。

淮元已经一脚踏进了院里,闻声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见徐子一弯腰从考斯特上下来,站到平地上后,他回身扶了身后人一把,随后两人都站直身子。

看着那道站在徐子一身边的身影,淮元几乎咬碎了牙齿,恨不能抠破包子皮,把滚热的汤汁都洒在那对丧尽天良的人的脸上。

如她所想,溃烂在领导眼中的人果然是林殊窈。

说起来她跟林殊窈还是青梅竹马的朋友,有着同跷一堂课的革命友谊,但两人这个时隔多年的重逢,气氛似乎并不融洽。

淮元眼神不善,林殊窈的表情也不算太友好。

精神病。

淮元腹诽,瞪了两人一眼,转头就走。不管是什么场合,只要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她看着都不顺眼。

进了屋,淮元没急着换衣服,她先朝自己口中塞了两个包子。明人不说暗话,见她没变丑,淮元心里很不舒服,但让她心里更不舒服的是,林殊窈非但没变丑,她还越来越好看了。

林殊窈的漂亮和淮元的漂亮是两种漂亮法。

林殊窈眼睛圆,外眼角微微向下,鼻梁高挺,嘴角微翘,看起来平易近人。而淮元的眼睛偏细长,眉尾有些上翘,颧骨稍高,怎么看都像是宫斗剧里最后黑化的大女主。就是她这样标准的女主角居然心甘情愿给徐子一这个王八蛋当了十多年的配角,最后还输给了一个白莲花,这结果真是让她想投井自尽。

门突然被推开。

淮元此时正泄愤似的咬着包子,冷不防见有人进来,愣了一下,后来见来人是徐子一,不由得眉心一拧。

“出去。”

徐子一没那么听话,他回手把门反锁,然后靠在门板上看淮元。

“会撬门了?”

淮元冷笑了一下:“撬门算什么?我还会出轨呢,你可以感受一下。”

徐子一闻言,面色未变,嘴角依然噙着笑,他缓步走到淮元桌前,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缘,缓缓放低视线,一双纯黑的瞳孔平静地盯着淮元。

一股压迫感劈头盖脸罩了下来,淮元下意识屏息,她不敢看徐子一的表情,头稍稍向后仰,想拉开跟他的距离。

一个不算吻的吻突然落了下来。

徐子一的吻并不像他的人那般看起来彬彬有礼,相反的,他的吻极具攻击性,但好在这次他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在她的嘴角舔了一下。

淮元身子发软,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子一:“你变态吧?”

“别惹我生气,我更变态的时候谁都没有看过,包括我自己。”徐子一面色平静,他虽语气淡淡,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威胁。

淮元不是傻子,这会儿她再拱徐子一的火,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她虚张声势地冷哼了一声,抽出了纸就要擦嘴。

“嫌脏?”徐子一没好气地抓着淮元的手腕,一使力把人拉到自己怀中,他低头看着淮元,见到她慌乱的眼神以及故作镇定的面容,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喜欢。”说完把人压在墙上,着了魔般低头便吻了下去。

就这么短暂一瞬,淮元便溃不成军。

“别闹了,我好想你,想得我浑身都疼。”徐子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淮元的耳边,使她脸颊愈发滚烫,“晚上我来接你下班,乖,等我。”

徐子一将自己这几天一直想做的事做了一些,然后意犹未尽地打开了门,却不料此时门外已经站了几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副忐忑模样,见他出来,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徐子一下意识把门掩上了些,皱眉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大家不约而同透过门缝朝屋里看。

徐子一“砰”的一声把门关严。

“有什么事?”

淮元此时仍衣衫不整地站在墙边,眼中漾着一汪春水,懊恼地擦着嘴,上面的口红被徐子一舔得到处都是。

大家被关门声惊醒,又不约而同收回视线,最后还是淮元的主任见惯了大风大浪,打破了这阵尴尬。

“领导,刚才我们已经走了一遍流程,参观团还没到,您去岗上给我们指导指导吧?”

徐子一清了清嗓子:“走吧。”

淮元尴尬得想从窗户跳下去,刚才她听到了她们主任的说话声音,虽然不确定他们在外面是否看到了自己刚才的德行,但是接待参观团她觉得她还是不要去了,原本就是人言可畏,她可不想颠颠送上去给人家当茶余饭后的话题。

忐忑地在屋里坐了一上午,淮元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每每想到刚才徐子一那个混蛋对自己的上下其手,以及疑似被人撞个正着的尴尬,她的脸就不受控制地发烫。她呼啦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准备去洗把脸。

一拉开门,看见食堂的大姐夹着个盆过来:“小淮啊,今天中午公司领导在咱们这吃饭,你别忘了来吃哦,你长得这么漂亮,多在领导面前露露脸总是没错的。”

淮元眼睛一瞪:“他还要在咱们这吃饭?”

大姐挤眉弄眼:“这机会多好啊,我刚才看到了,那人年纪不大,仪表堂堂,听说还没有对象,哪个姑娘要是嫁了,就等着享福吧。”

淮元闻言回想了自己嫁给他的这三年,总结起来就是:是福没享到,是心没少操。

所以对于食堂大姐的想法,她实在是不敢苟同。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姐来叫你。”

淮元嘴角有些抽搐。

十一点二十,走廊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淮元倏然坐直身子,踮着脚走到门边去听外面的动静。

这一听,正好听到林殊窈的声音,她邀功般道:“我这次表现得怎么样?”

“挺好。”徐子一跟林殊窈说话的时候,从来不像对淮元那般仿佛带着阶级仇恨。

跟在两人身后的诸位领导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就不太简单。

“那你再请我吃顿饭嘛。”林殊窈故意作亲昵之态。

徐子一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等众人都进了食堂之后,淮元才拿着她的小饭盒进去吃饭。食堂一共有四张圆桌,领导们自觉坐一桌,其余几张则是基层单位的干部以及员工。看见淮元进来,林殊窈眯起眼睛笑了一下,然后一边直勾勾盯着淮元,一边在徐子一身边坐下,虽然未开口言语,但举手投足间满是挑衅。

此时满屋只有徐子一背后的座位是空着的,想来是没有人敢跟徐子一离得那么近,淮元不屑地扯了下嘴角,坦然地坐到了那个空位上,落座时故意把椅子向后撞了一下,徐子一正低头吃着菜,被她这么一撞,右臂不禁抖了一下,他若无其事把椅子向前挪了挪。

淮元跷着二郎腿细嚼慢咽,她身后身高腿长的徐子一因为让给了她一些空间,所以坐得便有些拘谨。因为屋里多了领导的缘故,大家都不敢说话,食堂内一时间只剩咀嚼声。

“领导,我们这的伙食您吃得惯吗?”

沉默很快被后进来吃饭的主任给打破,他一边盛饭一边问徐子一。

“挺好,只是对我个人来说有些辣了。”

徐子一说完之后,淮元一粒米险些呛入气管,谁不知道徐子一无辣不欢,哪怕不给他吃饭,只给他一瓶辣椒酱他也能干吃进去,倒是淮元自己不能吃辣,所以每天在单位吃也吃不饱。

坐在一边的林殊窈面色有些难看,她自然也知道徐子一嗜辣,这话明显是违心之谈。

经过主任的起头,屋里气氛总算活络了些,大家也敢窃窃私语了。

“小淮,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呢?”坐在一边的大姐趁机附在淮元耳边小声问。

淮元惊讶地挑眉,下意识偏头向徐子一看了一眼,她没敢说话,只是点点头。

“太好了。”大姐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想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我外甥。”大姐一边点开相册的照片一边继续道,“之前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是看你太忙,也没敢打扰你。”

淮元欲哭无泪,所以为什么不继续“不敢打扰”下去?现在徐子一就坐在她身后,虽然大姐的音量不高,但是她敢确定他一定听到了大姐的话。

大姐在一边介绍着自家外甥的条件,什么管理岗,双学位,身高一米八。

徐子一一直在跟同桌的人说话,几人谈论的内容是目前石油行业在世界大环境下的趋势,大家正说得兴起,徐子一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条件不错。”

食堂里再度安静了下来。

徐子一似是没有察觉到屋里气氛的诡异,他说:“管理岗,双学位,这些我也都符合,唯一不同的是,我身高一米八七。”

淮元不敢置信地看着徐子一,脸上顿时浮起了两朵火烧云。徐子一回视着她,嘴角仍然噙着笑,但是眼中的警告意味很是浓厚。淮元咽了口唾沫,扒完饭盒里的最后一口饭便落荒而逃。

一整个下午,淮元都在计划着一会儿下班要怎样才能躲过徐子一。似是洞悉了淮元的一切想法,徐子一的电话来得很及时。

“晚上回家,记得吧?”

淮元不想跟他说话。

徐子一也不在意,说:“我在你单位门口等你。”顿了顿,补充道,“或者我直接去你的办公室,你自己选。”

淮元有些无语,她知道徐子一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只好道?:“你在外面等吧。”有些事一味逃避也不是长久之计。

晚上,淮元准时下班,磨蹭到最后才到门口,找了半天终于在停车场的最里面找到徐子一的A8L。一拉开车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淮元钻进车里才深深地舒了口气。

“冷?”徐子一将温度调高了些。

淮元习惯性地将手按在暖手器上,徐子一看见那双葱段般白嫩的手,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淮元身子一僵,蓦地把手抽回,扭头看着窗外路灯下飘舞的雪花,没理他。徐子一的手维持着刚才包裹淮元的手的姿势,脸色铁青:“你是真没完没了是吗?”

淮元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对于徐子一这样的态度,她疲惫到懒得去给他纠正,只是问:“你这么拖着是想做什么呢?”

徐子一眉心拢起个“川”字,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突然问:“明天有时间吗?”

淮元没睁眼:“你要是离婚的话,我就有时间。”

“我懒得理你,你作吧。”徐子一脸黑得好像一口锅底,他原本想着最近两人的关系有些紧张,特意请了两天假准备陪陪她,现在听到她张口闭口的离婚,心里烦到了一定程度。

淮元冷笑一声,脑海里走马观花般闪过相识多年以来徐子一对她所做的种种,总结起来那真是面面俱到的冷淡,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对着他的这个妻子,吝啬得连一个好脸色也不愿意给,那一双淡漠的眼简直是她整个青春时期的噩梦。

车子停下时,两人已经到了家。淮元下意识去看驾驶位上的徐子一,此时他正在倒车,一手掌心虚按在方向盘上,不时看一眼两边的倒车镜,一脸的漫不经心。

她想问问他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自己,还想问问他当初决定跟自己结婚到底是因为爱情还是感激,可话到了嘴边,淮元又觉得问不出口,其实还有什么可问的,他的爱情一直没给过她,只是她一直不死心罢了。

因为两人又闹了不愉快,淮元到家后直接卷了铺盖去了客房,半夜时分,她被手机的振动声吵醒,正纳闷她手机明明关机了怎么会响,一转头就看到了睡在她身边的徐子一。她一愣,来不及去分析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急忙去摸手机,滑开屏幕一看,时间是凌晨1:30,消息是林殊窈发的。

—你明天有时间吗?

徐子一晚上睡觉从来不关手机,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下级单位就出现了什么事故需要第一时间去处理。而淮元原本睡眠质量就不好,所以每次当他的手机有了声响,都是她第一时间起床去看,如果不是要紧事,她会在第二天早上再告诉徐子一。

这会儿一见林殊窈的名字,淮元整个人比得了精神病还精神,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点开了徐子一的微信。

林殊窈的微信名字是一个“.”,淮元把两人的聊天记录向上翻了一下,成为好友的时间是一个月之前,是林殊窈主动加的徐子一,连着三天加了五遍,最后备注说是有急事需要给他发文件,他才给对方通过。

两个人的聊天页面很干净,清一色都是林殊窈主动问徐子一在干什么,徐子一一次都没有回过,只在林殊窈传送文件后才会公式化的回一个“收到”。

淮元总觉得哪里不对,正愣神时,林殊窈又发了条语音过来,淮元整理了自己的表情,直接给林殊窈回了个视频通话,那边很快接了起来。淮元拧开床头灯,笑看着林殊窈。

“这么晚了你找我老公有事吗?”恶心人这事其实淮元也会干,她说完,又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

不同于他温润的长相,徐子一的睡相极其不好,这会儿他正靠在淮元的身边,蜷缩成一团,睡得倒是很安稳。

林殊窈一见淮元,原本惊喜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她那边此时灯火辉煌,她的脸颊有些酡红,应该是正在外面喝酒。

“淮元,你是小三你知道吗?”林殊窈又仰头干了一杯酒,语气愤然:“你趁着我们在闹别扭乘虚而入,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淮元闻言挑起了嘴角,状似没拿稳手机,摄像头对着紧靠着自己的徐子一拍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抱歉,手滑。”

林殊窈几乎将杯子捏碎。

“我觉得你大晚上的应该是想看看我们夫妻两个人的关系如何。”淮元说着低头在徐子一的唇上落下了一吻,“现在睡在他身边的是我,跟他领证的也是我,但求而不得在买醉的却是你,究竟我们谁才是小三?”

林殊窈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爱的是我,不然当初他怎么会跟我在一起而不是选择你。”

淮元听完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大晚上去骚扰别人的老公,这事也就你能干得出来,我没空理你,我们还要睡觉呢。”

淮元达到目的便挂了视频,笑容也在刹那间烟消云散,这会儿她原本应该在体会胜利的喜悦的,可是她总觉得胸腔有些空荡荡的,其实林殊窈说的也没错,当初的确是她乘虚而入的。

叹了口气,淮元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被子,背对着徐子一躺下,没一会儿呼吸就悠长起来。

窗外月色皎洁,银灰色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一地。徐子一静静看着满地的光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约有半个小时,淮元轻轻哼了一声,这是她熟睡的征兆,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特性。

徐子一缓缓转过身子,轻轻靠向只搭了个床边的淮元,动作熟练地把人揽到了怀里,直到感受到怀中微弱的起伏,徐子一才稍稍安心了些。他总觉得他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他认为他们之间一直好好的,他也一直坚信淮元不会离开他,直到她亲手把刀插向了他的心窝,他才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真的出现了问题。

徐子一将下巴抵在淮元的头顶,回想着这十多年来两人之间的种种过往,想来想去也想不清楚淮元的不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积攒下来的,她明明一直爱着自己,这些他前几天还都能感受到的。

刚才被淮元随手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徐子一顺手把手机摸过来,在看到解锁密码的界面的时候,他熟练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屏幕应声解开,直到现在淮元也没换了密码,所以他们之间怎么就走到了一定要离婚的地步了?

手机又闪了一下,是淮元的同事在她们的工作群里向领导汇报夜间的设备运行情况,徐子一扫了一眼就想关掉手机,手指都放到了锁屏键上却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淮元的朋友圈。

他记得自己刚加她微信的时候曾翻过她过往发的一些朋友圈,发现这个姑娘的朋友圈画风一直很清奇,活脱脱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谐星,那段时间他只要有烦心事,就着了魔般地去看淮元的朋友圈,看她每天是怎么气老师的,还看她每天是怎么被老师修理的,也看她每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看完了,心里也就舒服了,但是渐渐的,徐子一发现淮元不太发朋友圈了,他当时想问她来着,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句打打删删好几次,最后也没问出口,这转眼多年过去,她朋友圈的内容也没增加太多。

徐子一低头看着淮元的朋友圈,漫不经心地点开她的相册之后,突然觉得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就停止了流动,耳边一时只剩嗡鸣声。

淮元的朋友圈整整齐齐,他们两个人认识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的每一天,淮元都在朋友圈记录自己的心情,只不过这些都被她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而已。

徐子一的手一直在抖,他无法控制这种未知的感觉,越是往前翻,他抖得就越厉害。从“今天认识了一个人,可能这就是喜欢吧”一直到“很累,撑不下去了,可能会死”。

少女的心事就这样横跨了多年的岁月长河,毫无预兆地在他眼前摊开,让他措手不及,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岁月里,淮元已经跟他过完了这一生,现在剩下的只有再跟他待下去只会让她想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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